劉小白已經醒來一整日,身邊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他沒有力氣觀察周遭一切,絕望像鏽蝕一樣蔓延全身。
半身截癱已經要了他半條命,大小便失禁又算得了什麼,他知道父親在幫他處理這些污穢,房間裏濃烈的消毒藥水味道裏中開始融入某些惡臭,他在心中自嘲苦笑,那味道和床上這具殘軀真是絕配。
“小白,你怎麼樣?”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裏,劉小白死寂一般的心終於有了動力,再次有力地跳動起來。他轉頭向來人望去,卻看見最不想看見的那個男人。
風嵐今天優秀得耀眼,發現劉小白看向自己,他理了理帥氣的西裝,又轉了轉手腕上價值300萬的百達翡麗,仿佛一切都很隨意,又透着股刻意。然後他微笑着看向夢薇薇,伸出右手托在她的細腰間,動作極爲柔緩地往前一推,便把瘦削很多的清麗女子讓到了床邊。
“呵呵,能有什麼事,癱了唄,廢人一個。”在風嵐面前他不想表現得太脆弱,故作輕鬆地自嘲。
“小白,你別想太多,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夢薇薇越說聲音越小,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何況劉小白呢。她雙眼含着淚,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揉搓自己的衣角。
相比劉小白的慘況、醃臢,風嵐卻是意氣風發光彩奪目,他開口道:“劉小白,你也別太傷心了,你還年輕嘛,現在醫術這麼發達,過些年也有治愈的可能,到時候再返回賽場,我們還是對手。哦,對了,薇薇因爲擔心你,一個月前的比賽她放棄了,真可惜,她可是這次攀岩女子組奪冠熱門啊。噢對了,雖然我拿了男子組第一,卻有些勝之不武,要是你沒有出事,這第一肯定是你的。”
劉小白很惡心風嵐的惺惺作態,他看似安慰的話,實則句句帶刀,字字戳心。他今天跟着夢薇薇來肯定不是爲了關心自己。說出那番話來刺激他才是真正目的。炫耀資本,落井下石,這個男人一向如此。
“嵐哥,你別說了。”夢薇薇也聽出風嵐話裏的意思,轉頭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聽着兩人說話,看着兩人互動,原本因爲見到心愛之人而升起的一絲希望被徹底砸進深淵。
夢薇薇以前從來不拿正眼瞧過風嵐,每次見面都尊稱對方爲風會長,現在口中卻出現嵐哥這樣曖昧不清的稱呼,劉小白哪裏看不出兩人之間暗藏的曖昧和數不清的小動作,以前那是只屬於自己的東西啊!
人癱了,事業沒了,現在連女朋友也是別人的了。
“你們走吧,我需要休息。”劉小白心灰意冷,轉過頭去不再關注兩人,他擺擺手,示意自己累了,讓兩人出去。
沒人知道他蓋在被子裏的雙手捏得痙攣發白,也沒人關心被他生生憋進肚子裏的苦澀。
再讓他們呆下去,他拿不準會做出點什麼事來。
......
三天後,各項指標穩定,劉小白可以出院了。
他們回去的地方,不是市區三室一廳的房子,而是郊區破敗的老房。父母把他安置在原來爺爺奶奶居住的房間,他像個破布一樣躺在老式木板床上,雙眼盯着天花板,對周遭的一切毫無興致。
“兒子,以後咱們一家就住老屋,你爺爺奶奶走了五年,房子一直閒着。這裏很清靜,空氣也好,能幫助你恢復。”張愛娟一邊把被角壓實,一邊輕聲解釋,時不時轉頭伸手抹眼。
劉小白雖然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但從父母醫生口中細枝末節早已知道,爲了救他,父母把市區的房子賣了,還欠着一屁股債,若不是醫院免了他們家一半醫療費,老屋恐怕也保不住。
昔日健康陽光的劉小白此刻像個破娃娃一樣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大腦空白,心也支離破碎,未來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