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稱爲“夜之城”的都市由冷峻的摩天樓組成，不斷變幻的霓虹燈和電子屏，以近乎光污染的方式照亮整座城市。
樓宇間，由全息投影投射的藍鯨、日式藝妓、穿着暴露的人偶，均以巨大的尺寸行走其中。這讓街道上的行人更顯得渺小，像一群半人半機械的甲蟲。
陳陽即便坐在封閉的船艙裏，仍無法忍受各種廣告的喧鬧。
五郎卻享受其中，甚至主動播放起聒噪的電子樂，那來自四面八方的噪音讓陳陽十分頭疼。
飛行器穿過一名電子人偶的嘴巴，蕩起一團光波後爬向樓頂，在一處擠滿飛行器的平台上緩緩降落。
“我家就住在這裏，灰藍大樓56號808室。”
五郎從飛行器跳下，待陳陽也從飛行器上爬下來，才接着說：“這裏是徹徹底底的貧民區，你這種富人要有點心理準備。”
“我感覺這裏已經非常先進了。”
經過剛剛的賽博轟炸，陳陽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活在夢裏一樣。
“先進？你真不知道麼，這世界窮的只剩科技了。”
五郎的話裏有些無奈，領着陳陽從天台的鐵門進入樓內。
樓道中充滿潮溼的黴味，三位吵鬧的流浪漢擠在電梯門口，貪婪的目光掃過五郎後盯在陳陽身上。
其中爲首的人鑲嵌着一顆電子眼球，如掃碼般在陳陽身上印出一道紅光，上下移動。
“這小子身上竟然沒一根金屬線，看樣子是唐人，怎麼來到夜之城了？”
“科技過敏的懦夫，呸！”
“趕緊滾，這裏不歡迎沒有義肢的廢物。”
聽着三人的嘲笑，陳陽雖然裝得穩如老狗，心裏卻慌得一批。
“滾開！”
五郎用他的金屬手臂將三人撥開，扯着陳陽進入電梯。
電梯的牆面和地上都有排泄物的痕跡，陳陽的視覺和嗅覺都受到極大沖擊。
人們想象中的高科技往往伴隨着一塵不染。
可這個世界並非如此。
電梯終於降到8樓，陳陽急忙離開這間恐怖的電梯，低聲嘀咕：“下次我寧可走樓梯。”
“走樓梯？這棟樓一共56層，你那雙腿不要了？”
五郎只是笑，領着陳陽走向808室。
其實這條走廊也沒比電梯裏幹淨多少，咆哮和打鬧聲從各家傳出，兩位樣貌不善的人盯着陳陽陰森森的冷笑。
“別擔心，他們腦子裏都有記憶芯片，不敢對你怎樣。”
五郎指了指太陽穴，那裏露出一個類似螺絲帽的金屬片。
陳陽點頭，出於搞錢的目的，試探着問：“我發現這一路上都沒有樹。”
“樹？”
五郎對這個詞似乎有些陌生，他用古怪的目光看向陳陽說：“這世界除了唐家的舊長安，哪還有種在外面的樹了。”
唐家，舊長安。
這樣的詞匯讓陳陽既熟悉又陌生。
此時的五郎仍在說：“別說是樹了，就是耐活的仙人掌，這夜之城也沒幾家會養。要知道植物可是嬌貴的黃金，誰也不會拿錢開玩笑。”
“所以植物很貴嘍？”
陳陽內心燃起希望。
“不只是植物，還有動物，那都是富人專屬的奢侈品。你應該比我懂吧？”
五郎來到808室門前，鐵門“滴”的聲自動開鎖，他推開門向陳陽說：“我家有些簡陋，你將就住幾天吧。”
“打擾了。”
陳陽跟着五郎走進一間燈光昏暗的屋子。
房間裏只有簡單的家具，以及冰箱、洗衣機、風扇之類的簡單電器，感覺像是地球20世紀90年代的家庭布置。
“你家沒電腦之類的電器麼？”
陳陽好奇的問。
“有啊，就在那裏。”
五郎指了指那張堆着各種雜物的塑料桌，那裏的確有一個機械鍵盤，可並沒有機箱和顯示器。
陳陽正想追問，就見五郎脫掉工作服扔到沙發上，語氣溫柔地說：“親愛的我回來了。”
這屋子裏還住着其他人？
陳陽愣了下，心想若五郎和他女朋友同居，自己可不方便留在這裏了。
畢竟這屋子目測不大，晚上鬧出點動靜那就太尷尬了。
“咳咳。”
陳陽清了清喉嚨，準備向五郎那位“親愛的”打招呼。
結果他站在原地等了會兒，沒發現任何人走進客廳，期間五郎仍在那裏說着：“今天運氣不錯，跑了趟澤塔西，拿了些小費......他啊，他叫陳陽，自稱是離家出走的富人。”
五郎來到陳陽身旁，指向靠窗的位置說：“這是我女朋友，小百合。”
“你、你好......”
陳陽對着空氣露出尷尬且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扭頭看向五郎，低聲問：“恕我冒昧啊，你女朋友有隱身能力麼？”
“哈哈哈哈！”
五郎忽然笑出聲，拍着陳陽肩膀說：“抱歉抱歉，我忘記你沒有AR設備了，等下。”
言罷，五郎在塑料桌上翻出一個類似潛水鏡的智能眼鏡，打開電源後遞給陳陽：“我的眼睛上植入了視網膜屏，能看到屋子裏的虛擬數據，你得用它才能看到。”
陳陽這才注意到五郎的眼睛，眼球上果然有一層閃爍着微弱光斑的隱形鏡片。
未來科技，恐怖如斯。
陳陽迫不及待地戴上智能眼鏡，房間中立時出現數盆鮮豔的花卉，牆角還多出一個立式水族箱，水草珊瑚，小醜魚穿梭其中。
那張塑料桌上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弧形顯示屏，科技感十足。
“你好，初次見面。”
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長發美女出現在窗旁，她笑意盈盈的看向陳陽，接着說：“你的衣服很特別，不是網上售賣的款式，想必是私家定制的吧？”
“還好。”
陳陽仔細觀察眼前的女性，她的皮膚頭發，以及神態表情均栩栩如生，與真人沒任何區別。
最奇特的是她站在窗旁，無論肌膚還是身上穿的連衣裙，都會隨着周圍的光線出現折射和陰影。
陳陽難以置信地拉下眼鏡，這位“小百合”連同那些植物又不見了。
這種技術雖然在科幻電影裏很常見，但它真實的出現在眼前時，那種震撼只有親歷者才能體會。
陳陽重新戴上智能眼鏡，小百合已經離開窗邊，正走向牆角的魚缸，取出罐裝魚食悠哉的調弄着小醜魚。
陳陽靠近五郎，低聲問：“這種數字生命的軟件多少錢？”
不等五郎回答，小百合略帶興奮的語氣說：“我們‘藍鯨生命’的數字伴侶是免費的哦！”
隨後她在轉瞬間就換了身西裝，戴上銀邊眼鏡，原本的披肩長發也盤在頭頂，儼然一副銷售精英的模樣。
“免費才是最貴的吧？”陳陽說。
“沒錯，這不就來廣告了麼？”
五郎無奈的搖了搖頭，走進廚房。
“免費的數字伴侶是基本款，此外我們還貼心的提供各類增值服務。”
小百合抬手在空中點出幾個懸浮窗，依次介紹：
“除了自帶的基本款連衣裙，你還可以爲你的伴侶購買服飾道具、知識模組。當然，如果你的資金充裕，我們還提供可定制的實體化服務，就是智能仿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