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暗潮涌動
第三章：希望之光
貨運電梯像一頭被激怒的巨獸，瘋狂地向上疾馳。金屬纜繩在高速摩擦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在痛苦地尖叫，這聲音在狹小的電梯空間內被無限放大，異常刺耳，讓人的耳膜都快要被刺破。
而在電梯下方，那震耳欲聾的咆哮和劇烈的撞擊聲，即使隔着厚厚的樓層，也能隱約聽到。那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張牙舞爪地撲向電梯裏的人們，狠狠地敲打着每個人的神經。
林悅緊緊地抱着懷中的絕密保管箱，仿佛那是她生命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然而，盡管她的雙手已經因爲過度用力而變得蒼白，但那冰冷的金屬外殼卻無法驅散她心底的寒意。
這個小小的箱子裏裝的，既是毀滅的根源，也可能是指引救贖的羅盤。它的存在讓林悅感到無比沉重，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莎拉則在一旁迅速而熟練地爲聖徒包扎着手臂上的傷口。鮮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滲出，浸透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但聖徒卻只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的額頭因爲劇痛而冒出了一層細汗。
大衛靠在電梯壁上，快速更換着彈匣，他的面罩上沾滿了硝煙和不知是誰的血跡。“回聲，接應計劃？”
回聲的臉色在終端屏幕的熒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原定撤離點A（觀測站外圍）已被黑曜石部隊完全封鎖，信號幹擾極強，無法聯系外界。
備用計劃 B，我們要前往東南方向七公裏處的廢棄礦洞，那裏有我們預先放置的應急信標和少量補給。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我們能夠成功逃離這棟建築並且……”他的話語突然停頓，聲音變得異常幹澀，“擺脫下面那個東西的基礎上。”
“‘清道夫’……”炸藥憤憤地啐了一口，“光聽這名字就知道它肯定是個大家夥。”
就在這時，電梯猛地一震，然後戛然而止，停在了第一層與地表之間的某個維修層。
門緩緩打開，然而映入眼簾的並不是預想中的通道，而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只有應急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區域。
“電力被部分切斷了。”幽靈的聲音從頻道中傳來，“他們顯然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原來，幽靈比小隊更早一步利用通風系統爬到了上層，此刻他正通過通訊設備向大家通報情況，“地表出口被重兵把守，至少有三十人，而且都配備着重武器。不僅如此，觀測站主體結構內部也有巡邏隊在活動。”
“走維修通道，避開主力。”大衛果斷下令，“炸藥，開路。幽靈，提供路徑指引。”
小隊再次潛入錯綜復雜的管道和維修通道網絡。這裏比下來時更加黑暗、潮溼，空氣中彌漫着鐵鏽和機油的味道。
身後，從電梯井深處傳來的撞擊聲和咆哮越來越近，那只被釋放的“清道夫”顯然在循着他們的氣味追蹤。
“它速度很快！”幽靈警告，“距離你們還有大概兩層！”
“加快速度！”大衛催促。
隊伍在狹窄的空間裏拼命奔跑，沉重的呼吸聲在管道內回蕩。林悅感覺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氣吸入如同刀割，但她不敢有絲毫停頓。保管箱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卻也是她堅持下去的全部動力。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巨響和激烈的交火聲。
“遭遇敵方巡邏隊！數量六！”炸藥在頻道中喊道，同時傳來了突擊步槍的連射聲和子彈打在金屬上的脆響。
通道太窄，無法有效展開隊形。希望燈塔小隊被堵在了通道拐角處。
“不能被困在這裏！”大衛吼道，“炸藥，閃光彈！然後強沖！”
轟！強烈的白光即使隔着拐角也讓衆人眼前一花。趁着敵人暫時失明的瞬間，大衛和剩餘的特戰隊員猛地沖出，近距離射倒了前面的幾名黑曜石士兵。但對方也反應極快，剩餘的人立刻尋找掩體還擊。
交火陷入僵持。每拖延一秒鍾，後面的“清道夫”就靠近一分。
就在這時，通道另一側，也就是黑曜石巡邏隊來的方向，突然也響起了槍聲！而且目標似乎是那些黑曜石士兵！
“什麼情況？”大衛滿臉狐疑，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是……是國際救援協調委員會（IRCC）的突擊隊！”幽靈的聲音顫抖着，似乎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IRCC，這個名字對於大衛來說並不陌生。它是末世之後，由殘存的各國政府力量歷經千辛萬苦才艱難組建起來的官方國際救援機構。
在這個充滿絕望和混亂的世界裏，IRCC扮演着至關重要的角色，負責協調全球範圍內的救援行動，爲那些身處絕境的人們帶來一線生機。
然而，“希望燈塔”這樣的非政府組織與IRCC之間的關系卻頗爲復雜。
雖然兩者在某些方面存在合作，但在資源和政治上的競爭也不可忽視。而此時此刻，IRCC的突擊隊卻突然出現在這裏，這讓大衛和幽靈都感到十分意外。
“他們的到來，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幽靈喃喃自語道，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短暫的激烈交火後，對面的黑曜石士兵被清除。一隊穿着IRCC標準制式作戰服、臂章上有地球橄欖枝標志的士兵出現在通道另一端。爲首的一名中年軍官，面容剛毅，眼神銳利。
“我是IRCC特別行動組，馬庫斯·李少校。”對方通過外部揚聲器說道，目光掃過希望燈塔小隊，“我們收到匿名情報，關於黑曜石集團在此地的非法生物武器研究。看來，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林悅懷中的保管箱上。
林悅下意識地將箱子抱得更緊。IRCC的出現太過巧合，其內部派系復雜，難保沒有黑曜石的滲透者或者別有用心之人。
大衛上前一步，擋在林悅身前：“李少校，感謝支援。我們獲取了關鍵證據，需要立刻送回總部進行分析。”
李少校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怒：“當然。但外面的情況很不樂觀。
黑曜石的援軍和我們的人正在交火，而且我們監測到一個高能量生物信號正在從地下接近。
這裏不安全，請跟我們一起撤離，我們的運輸機在五公裏外的臨時降落點。”
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但有德雷克的前車之鑑，信任成了奢侈品。
就在這時，身後通道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和金屬被撕裂的巨響！“清道夫”追上來了！
“沒時間猶豫了！”李少校厲聲道，“跟我來！我們有重火力可以對付那東西！”
他指揮IRCC的士兵迅速建立防線，數名士兵扛起了單兵火箭筒和火焰噴射器。
希望燈塔小隊別無選擇，只能跟着IRCC的人向另一個方向的出口突圍。通道盡頭是一扇被炸開的應急門，外面是肆虐的暴風雪和連綿的雪丘。
剛沖出建築，身後的通道就徹底坍塌了！一個龐大無比的身影撞破牆壁，沖入了風雪之中。
那確實是一個怪物。它比碼頭那只更加龐大，體型接近一輛主戰坦克，主體依稀能看出是多種大型生物（熊、虎、甚至可能有鱷魚）的扭曲融合體，覆蓋着厚重的、如同岩石般的角質層，四肢是鋒利的巨爪，尾巴如同巨大的流星錘，頭部則是一個布滿復眼和獠牙的恐怖口器。
它身上還掛着破碎的培養槽玻璃和管線，墨綠色的粘液不斷從傷口滴落，散發出濃烈的惡臭。
“開火！”李少校毫不猶豫地下令。
火箭彈拖着尾焰撞在怪物身上，爆發出巨大的火球。火焰噴射器吐出長長的火舌，試圖點燃它。子彈如同冰雹般敲擊着它的角質層。
怪物發出痛苦的怒吼，但它的防御力驚人，火箭彈只是炸碎了部分角質層，並未造成致命傷。它狂暴地沖向IRCC的陣地，巨爪一揮，兩名士兵連同他們的掩體瞬間被拍飛。
“它的弱點是關節連接處和那些復眼！”林悅高聲喊道，基於對之前變異犬樣本的分析。
幽靈在遠處的雪丘上冷靜地點射，子彈精準地命中怪物腿部的關節和幾只復眼。怪物一個踉蹌，攻勢稍緩。
“有效！集中攻擊關節和眼睛！”
希望燈塔和IRCC的士兵協同作戰，火力集中指向怪物的弱點。
爆炸和子彈不斷在它身上留下傷口，墨綠色的血液染紅了雪地。
但它生命力極其頑強，愈合速度雖然比不上之前那只，但也遠超常理，而且力量巨大，每一次沖擊都帶來巨大的威脅。
戰鬥在暴風雪中慘烈地進行着。不斷有人傷亡，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繪出觸目驚心的圖案。林悅和莎拉在後方，利用地形掩護，偶爾也用攜帶的非致命武器進行幹擾。
在一次怪物狂暴的沖鋒中，它沖破了IRCC的防線，直撲向隊伍核心區域——也就是林悅和李少校所在的位置。
“保護樣本！”李少校一邊射擊一邊吼道。
一名IRCC的士兵毫不猶豫地抱着炸藥包沖向了怪物，在近距離引爆了自己。劇烈的爆炸將怪物的一條前腿炸斷，它也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嚎。
趁着這個機會，火力再次覆蓋了它。
終於，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怪物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愈合速度明顯跟不上破壞。
最後，在一枚精準射入口腔內部的火箭彈爆炸後，它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風雪依舊，戰場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傷員壓抑的呻吟。
李少校清點着傷亡，臉色陰沉。他走到林悅和大衛面前：“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樣本的問題了嗎？”
大衛依舊保持警惕：“李少校，我很感激你們的救援。但這份樣本關系重大，必須由我們希望燈塔的頂尖實驗室進行分析，以確保……”
“以確保不被某些勢力濫用？”李少校打斷他，目光如炬，“科爾指揮官，我理解你的顧慮。但你也看到了，黑曜石的威脅是全球性的。
IRCC擁有更廣泛的資源、更多的頂尖科學家和更強大的政治影響力，能夠更快地推動解決方案的研究和應用。
將樣本交給我們，是更符合全人類利益的選擇。”
他伸出手：“請將樣本交給我，我以IRCC的榮譽保證，它會得到最妥善的處理，研究成果將向所有抗擊病毒的正道力量公開。”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IRCC的士兵們雖然疲憊，但眼神都聚焦過來。希望燈塔這邊，僅存的幾名隊員也握緊了武器。
林悅看着李少校的眼睛，試圖分辨其中的真僞。
她看到了堅定，看到了對任務的執着，但也看到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將希望寄托於一個龐大官僚機構的“榮譽”，風險同樣巨大。
就在這時，莎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地拉了一下林悅的袖子。林悅感受到這一細微的動作，轉過頭來，看到莎拉正一臉神秘地將她的便攜終端屏幕展示給自己看。
林悅定睛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段加密通訊記錄的片段。這段記錄剛剛被回聲破譯出來，而時間恰好就是他們潛入“冰點”實驗室之後不久。
記錄的內容讓林悅心頭一緊，上面顯示的是德雷克正在向一個代號爲“長老會”的上級匯報工作。其中有一句話引起了林悅的特別注意：“……已確認IRCC內部‘潛鳥’已啓動，將確保樣本轉移……”
林悅的心猛地一緊。“潛鳥”？內奸的代號？就在IRCC內部？甚至……可能就是眼前這位看似正直的李少校？
她抬起頭，迎上李少校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對不起，李少校。我們不能把樣本交給你。”
李少校的眉頭皺了起來：“林博士，這是最理性的選擇。請不要讓個人情感影響判斷。”
“這不是情感，這是基於風險的評估。”林悅的聲音平靜卻堅定，“我們剛剛親眼目睹了野心如何扭曲科學，制造災難。我們不能確保IRCC內部絕對純淨。
這份樣本，在找到絕對可靠、並且志同道合的研究夥伴之前，將由我們希望燈塔保管。
但我們承諾，所有的研究發現，都會與所有真正致力於拯救人類的力量共享。”
她的話語在風雪中傳開，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大衛和希望燈塔的隊員向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後，表明了態度。
李少校的臉色變幻了幾下，他看了看身後傷亡慘重的部下，又看了看眼前這群傷痕累累卻意志堅定的“競爭對手”，最終，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放下了手。
“很好。希望燈塔……我記住你們了。”他的語氣復雜，有無奈，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我會將這裏的情況如實上報。
運輸機就在東南方向，我可以提供掩護，讓你們安全到達礦洞。之後的路，你們自己走。”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謝謝。”林悅真誠地說道。
在IRCC殘存部隊的掩護下，希望燈塔小隊頂着風雪，艱難地向廢棄礦洞方向撤離。
身後，“冰點”實驗室的方向，隱約傳來了更多的爆炸聲，似乎是IRCC在與黑曜石的援軍進行最後的清剿。
到達礦洞，找到預置的物資和雪地摩托後，小隊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喘息。
林悅打開保管箱，看着那管暗紅色的“涅墨西斯-零號”樣本。
它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蘊藏着無盡的黑暗與……一絲微光。
“我們拿到了鑰匙，”她輕聲說，像是在對自己，也像是對所有同伴，“接下來，就是如何打開那扇門了。”
大衛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論門後是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莎拉也湊過來，臉上雖然疲憊，卻帶着希望：“至少，我們知道了敵人是誰，也知道我們並不孤單。”
是的，並不孤單。有希望燈塔這樣秉持理想的組織，有IRCC內部依然堅守職責的軍人，還有世界各地無數在絕望中掙扎、互助的普通人。
人性的光輝，即使在最深的黑暗中，也從未徹底熄滅。
他們啓動了雪地摩托，引擎的轟鳴打破了礦洞的寂靜。
小隊向着遠方，向着依舊被病毒陰霾籠罩、但存在無數抗爭火種的世界，疾馳而去。
卷六：暗潮涌動（當代），在揭示黑暗陰謀、經歷慘烈爭奪、並最終保留住希望火種後，於此告一段落。人類面對全球性危機的團結協作與無私奉獻精神，在背叛、犧牲與堅定的選擇中，得到了復雜而真實的體現。道路依舊漫長，但光，已在黑暗中點燃。
………………
敬請期待下一章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