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將身份證揣兜裏,“不要,買你還得把我貼進去,老實點,現在我是老大。”
蕭硯舟幾乎恨不得舉雙手投降。
他沒說話,一雙眼睛卻像是被牽引,着迷般地追隨着她的每一個動作。
她那不設防的得意,微微發亮的眼神,甚至連揣身份證時那點小小的霸道,都讓他移不開視線。
“現在載你去分公司?”
蕭硯舟眯着眼笑,“考察分公司我讓副總去了,現在我要跟你同行去雪山。”
姜晚也笑的腹黑,“好,那現在跟我坐公交去汽車站。”
蕭硯舟:“?”
想了想,還是收回了疑惑的表情,到了雲城就是她的地盤,他得毫無保留聽她的。
哪怕是從航班下來直接擠上城鄉公交。
姜晚領着他到了公交車站。
午後的陽光把站台棚頂曬得發燙,下面已經排了十來個人,拖着行李箱,背着包,低聲交談着。
她眯眼估量了一下人群數量,心裏盤算着下一趟車應該能擠上去。
一回頭,發現他在手機上敲來敲去,以爲他是有工作要忙。
但傾斜的手機角度,讓她不經意間看到了頁面內容。
他竟然是在搜:【怎麼坐公交?】
姜晚緩緩歪過頭,盯着他側臉,腦袋上仿佛飄過一串清晰的問號:“???”
蕭硯舟手指飛快鎖了屏,面不改色地將手機揣回褲袋,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他還故作自然,抬手整理了一下原本就一絲不苟的襯衫扣子,輕咳一聲。
“你看,我都有那麼多優點了,有一兩項短處也...過得去吧。”
姜晚忍住笑,告訴了他怎麼在手機上下載電子公交卡。
順帶還教了他怎麼坐地鐵、怎麼叫滴滴。
“蕭同學,會了嗎?”
“會了,姜老師”,他應得從善如流,接着話鋒輕轉,“那以後若還有不懂的,還可以像這樣,請你手把手教學麼?”
姜晚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搖了搖:“想得美,只有今天的我,才是老師。”
蕭硯舟看着她的背影,沒有立刻跟上,眼底的笑意卻漸漸加深。
“是嗎?”他低聲自語:“可我這個人,最擅長抓住當下的機會。”
他快步跟上,與她並肩走入熙攘的人群。
姜晚拽着他的胳膊擠上了車。
車廂裏擁擠悶熱,混合着各種氣息。
蕭硯舟顯然極不適應這種摩肩接踵的環境,身體有些僵硬,卻仍小心地將她護在一個相對寬鬆的角落,用自己的脊背隔開了擁擠的人潮。
公交車啓動,搖搖晃晃。
他不得不伸手抓住她頭頂上方的橫杆以保持平衡。
這個姿勢幾乎是將她圈在了懷裏。
姜晚能聞到他身上極淡的冷冽香氣。
他低頭,聲音落在她耳邊:“姜老師,我們就這樣坐公共汽車一路到屏南鎮?”
姜晚唇角彎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想得美。沒有公共汽車能直達屏南鎮,我們坐大巴先到隨安市。”
“要多久?”
“至少七個小時。”
蕭硯舟沉默了一瞬,只是跨市就要七小時。
“到了隨安呢?”
姜晚笑道:“坐大巴到縣城。”
蕭硯舟已經明白了接下來的套路,語氣裏帶着幾分認命:“到了縣城再坐大巴到鎮上?”
姜晚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對。”
“那要怎麼到你家?”
姜晚回道:“到鎮上租摩托車到山腳下的村裏。”
頓了頓,補充道:“然後我們爬上去。”
蕭硯舟試圖尋找更便捷的方式:“不能租摩托上山?”
姜晚解釋:“一般摩托師傅都不樂意,要麼加很多錢,要麼靠人情說動他們送我們一程。”
“那...我們加錢坐摩托上山。”
“不”,姜晚斬釘截鐵地搖頭,眼裏閃着堅定的光,“我要靠腳力爬上去。”
蕭硯舟看着她認真的表情,突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聲振動着胸腔,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好,”他應道,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種全新的欣賞,“那就爬上去。”
公交車轉過一個彎,陽光透過車窗,在他眼中灑下一片細碎的光亮。
“反正,”他微微傾身,聲音裏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調侃,“有姜老師帶路,爬雪山也應該……別有一番風味。”
可話剛出口,他心底便驀地一軟。
目光掠過她那雙平靜的眼睛,他忽然再笑不出來。
住在雪山上的姜晚,當年就是靠着這樣復雜的交通方式,孤身一人,拖着行李、踩着坎坷,一步一步從雪山之上輾轉至京市。
她沒有說過曾經吃過的苦,但他有腦子,想象的到。
那些畫面像突然撕裂的缺口,呼嘯着涌入他的腦海。
寒冬裏的末班車、四處托人情才坐到的摩托車、一身疲憊還要爬山、頭發覆上了厚厚的白雪。
她曾艱難卻堅持着穿越偏僻與寒冷,走向他如今習以爲常的世界。
他喉頭微動,幾乎想收回剛才那句輕飄飄的玩笑。
她走過的路那麼長,而他卻只是站在路的盡頭,輕鬆地說着“別有風味”。
他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沖動。
他想踏過她曾走過的每一段路,想去擠那搖晃的班車,想在寒風中等待一輛不知何時會來的摩托車。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觸碰當年的那個她,才能稍稍分擔那些早已逝去的艱難時光。
他要走進她的世界。
到了汽車站,蕭硯舟提議先吃午飯,不然怎麼抗的過7小時的大巴。
姜晚說好,隨即帶他進了車站裏的一家面館。
面館很舊了,擺着七八張舊木桌,桌面上縱橫的紋路都盤包漿了。
“我點了兩碗牛肉米粉,很好吃的,我都吃了十多年了。”
姜晚坐在了他的對面。
蕭硯舟給她遞過一雙竹筷,“好,我喜歡吃牛肉米粉。”
“你吃過?”
“嗯,吃過別的店的。”
他笑着回。
她愛吃的東西,他都嚐試過。
老板娘端着兩碗面過來了,她顯然和姜晚熟。
“還是回來給你奶奶掃墓的啊,這次終於把男朋友帶回家了,哎喲,好配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