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宮密謀

文定王後寢宮內,燭火通明。尹元衡躬身立於簾外,聲音恭敬卻帶着幾分諂媚。

“娘娘不必憂心,阿烈醫女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如今主考官換人,再無人刻意刁難,她很快就能重回內醫院。”

簾內傳來文定王後平靜的聲音:“哥哥,此事需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尹元衡繼續道:“宮中勢力盤根錯節,當務之急是設法除去元子,且要不露痕跡。據阿烈醫女回報,長今確有身孕,我們需早做打算。”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不如讓她保不住孩子,但不必取她性命。日後或許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不必多樹強敵。”

文定王後輕嘆一聲:“自章敬王後薨逝,本宮才得以正位中宮。這些年來如履薄冰,只因慶源大君不得重視,王上心中唯有元子。”

尹元衡勸慰道:“娘娘不必過慮。金治成那個老狐狸雖不站隊,但李光熹極力維護元子也未必是好事。臣已有周全計劃,況且我們還有阿烈和金尚宮兩枚棋子。”

這時至密尚宮悄然入內,躬身稟報:“娘娘,金尚宮那邊一切順利,長今並未起疑。”

文定王後關切地問:“她沒有露出破綻吧?”

至密尚宮得意道:“娘娘放心。金尚宮極爲謹慎,每次只放微量藏紅花。長今近日身體虛弱,嗅覺大不如前,那點味道根本聞不出來。”她陰冷一笑,“長此以往,不出月餘就會小產,且因爲藥量微小,根本查不出原因。”

文定王後滿意點頭:“做得很好。重重賞賜金尚宮。”

尹元衡若有所思:“娘娘,臣以爲還當多做一手準備。若是長今僥幸保住了孩子...”

文定王後冷笑:“那就讓她永遠閉嘴。一個醫女,意外暴斃再尋常不過。”

至密尚宮補充道:“奴婢已經安排人手監視淑媛殿那邊。李淑媛今日險些要去探望長今,被閔尚宮和阿昌勸住了。”

文定王後眼中閃過厲色:“李淑媛這個蠢貨,總是感情用事。盯緊她,若有什麼異動,立刻回報。”

尹元衡忽然道:“臣聽說趙景輝已前往三水調查閔政浩墜崖一事。若是讓他查出什麼...”

文定王後鎮定自若:“閔政浩墜崖證據確鑿,他能查出什麼?倒是哥哥你,好生管束李鍾原,讓他莫要再沖動壞事。”

“臣明白。”尹元衡躬身,“李鍾原已經前往三水,定會在趙景輝之前處理好一切。”

至密尚宮忽然想起什麼:“娘娘,還有一事。王上今日命尚善緊閉思政殿門窗,與大長今獨處良久。尚善口風很緊,具體談話內容不得而知。”

文定王後眼神一暗:“王上終究是對她動了真心。”她輕撫茶杯,語氣漸冷,“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她生下這個孩子了。”

尹元衡沉吟道:“或許我們可以借此機會,一石二鳥。若是長今小產,可嫁禍給元子一派...”

文定王後眼中閃過贊許之色:“好主意。具體如何操作,你且細細道來。”

尹元衡趨前幾步,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燭火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如同鬼魅。

殿外忽然起風,吹得窗櫺作響。文定王後莫名打了個寒顫,仿佛預感到了什麼不祥之兆。

“此事需萬分謹慎。”她最終說道,“長今不是尋常女子,她的醫術和智慧都非常人可及。”

至密尚宮自信滿滿:“娘娘放心,再聰明的醫女,也防不住日積月累的暗算。”

文定王後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這深宮之中,誰不是一步踏錯,萬劫不復呢?”

燭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三人各懷心思的面容。一場針對長今和她未出世孩子的陰謀,正在這深宮夜色中悄然鋪開。

而此刻的長今,正對着一碗微涼的參雞湯,沉思着該如何破這個死局。

發現破綻

趙景輝一行人頂着連綿的陰雨快馬加鞭,終於在第五日傍晚抵達三水地界。當地守令早已率衆恭候多時,見他們到來,忙迎上前去。

“大人一路辛苦。”守令躬身行禮,臉上帶着惶恐之色,“閔政浩大人的墜崖處已經封鎖,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趙景輝敏銳地察覺到守令的猶豫。

“連日暴雨,現場破壞嚴重。而且...”守令壓低了聲音,“下官覺得此事頗有蹊蹺。閔大人武功高強,怎會輕易墜崖?”

趙景輝眼神一凜:“帶我去看看。”

懸崖險峻,深潭湍急。雨水將崖壁沖刷得光滑如鏡,趙景輝站在崖邊,俯視着令人眩暈的高度,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或許閔政浩真的還活着?

“派人沿河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趙景輝下令,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視着四周。

雨水順着他的帽檐滴落,模糊了視線。但他依然敏銳地注意到,崖邊的泥土有被刻意平整的痕跡,幾處灌木歪斜得不太自然。

“大人,這裏已經仔細搜查過了,”守令見狀忙道,“除了閔大人掉落的一只靴子,別無他物。”

趙景輝不語,獨自沿着崖邊仔細勘查。雨水沖刷過的崖石光滑難行,他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步,目光如炬地掃過每一寸土地。

就在他準備放棄時,崖邊一叢頑強的灌木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叢灌木歪斜的角度頗爲奇怪,仿佛被人用力踩踏過。他撥開濃密的枝葉,瞳孔驟然收縮——

一塊黑色的頭巾半掩在泥土中,若不細看,幾乎與溼黑的土壤融爲一體。

趙景輝小心翼翼地拾起頭巾,雨水立刻將它浸透,顯露出原本的質地和樣式。這是一塊蒙面用的頭巾,邊緣繡着細微的紋路,質地頗爲講究。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這頭巾...爲何如此熟悉?

刹那間,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二十二年前,中宗還是晉城大君時,朝中分爲支持他的士林派與擁護舊制的勳舊派。兩派明爭暗鬥,最終士林派通過中宗反正事件助他登基。失敗的勳舊派心懷怨恨,曾多次策劃反撲...

趙景輝清楚地記得,那時他還是個年輕的軍官,隨父親鎮壓過幾次勳舊派的暴動。那些負隅頑抗的勳舊派死士,就是戴着這樣的黑色頭巾,邊緣繡着同樣的紋路!

“勳舊派...”趙景輝喃喃自語,眉頭緊鎖,他想到了已逝的右相吳兼戶。“但他們早已失勢多年,爲何會出現在這裏?又與閔政浩有何冤仇?”

就在這時,一名部下匆匆跑來:“大人!這邊有發現!”

趙景輝忙收好頭巾,跟着部下走向崖邊另一處較爲隱蔽的平台。雖然連日暴雨沖刷,但仍能看出這裏的灌木倒伏得極不自然,仿佛經過劇烈打鬥。

“大人請看,”部下撥開一叢倒下的灌木,“這些斷枝的痕跡很新,不像是風雨造成的。”

趙景輝蹲下身仔細查看。果然,那些灌木的斷口整齊,明顯是利刃所致。他伸手扒開積滿雨水的落葉,泥土中隱約可見凌亂的腳印,大小不一,顯然不止一人。

“這裏發生過打鬥,”趙景輝沉聲道,“而且有人試圖掩蓋痕跡。”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閔政浩武功高強,若真與人在此搏鬥,絕不會輕易墜崖。除非...對方人數衆多,或者用了什麼陰險的手段。

“大人,”守令小心翼翼地開口,“下官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趙景輝頭也不抬,繼續查看着地面上的痕跡。

“閔大人墜崖前三日,曾有一行陌生人在本地客棧落腳。他們行蹤詭秘,很少出門,但有人在夜裏看見他們練習武藝...”守令的聲音越來越低,“下官原本以爲只是過路的江湖人士,但現在想來...”

趙景輝猛地抬頭:“那些人什麼模樣?可有什麼特征?”

守令努力回憶着:“據說爲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左頰有一道刀疤。他們說話帶着京畿道口音,但偶爾會冒出幾句鹹鏡道方言...”

鹹鏡道!趙景輝心中一震。勳舊派的殘餘勢力大多盤踞在鹹鏡道一帶!難道他們真的卷土重來了?

“立即派人調查那些人的下落!”趙景輝下令,“還有,查查近期是否有可疑人物進出鹹鏡道。”

“是!”守令連忙應聲離去。

趙景輝獨自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溼衣袍。手中的黑色頭巾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讓他心緒難平。

如果真是勳舊派殘餘勢力所爲,他們的目的何在?閔政浩雖是士林派重要人物,但也不至於讓蟄伏多年的勳舊派如此大動幹戈。除非...閔政浩發現了什麼足以威脅到他們的秘密?

趙景輝想起離京前左議政李光熹的囑托:“務必查明真相,這關系到朝局穩定。”當時他還不甚理解,如今看來,左議政或許早已察覺到了什麼。

雨越下越大,崖下的河水洶涌澎湃,仿佛要將一切秘密吞噬。趙景輝望着奔騰的河水,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這場墜崖恐怕只是開始,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頭。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刻,尹元衡的部下李鍾原也已經抵達三水,正暗中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同道中人

三水地區的初冬已至,寒風卷着枯葉在泥濘的街道上打着旋。今英結束了一天的幫工,懷裏揣着剛領的微薄工錢,心中卻滿是感激。她特意繞道市集,用僅有的銅板買了一小壇清酒和幾塊米糕,想要感謝那位蒙着半只眼的術士。若不是他指點她采到罕見的赤霞草,閔政浩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想到閔政浩,今英的心頭泛起復雜的情緒。此刻他正虛弱地躺在她那間破舊的茅屋裏養傷。盡管他再三堅持男女有別,搬到另一間廢棄的茅屋打地鋪,但今英還是每天前去照料。他的傷勢雖已無性命之憂,卻遠未痊愈。

今英來到術士往常擺攤的街角,卻不見那位神秘老人的身影。攤位空蕩蕩的,只有幾片枯葉在風中打轉。她失望地嘆了口氣,正欲離開,卻聽見一個熟悉而令人厭惡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們漂亮的今英娘子嗎?今天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呆?”

今英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那個經常來食鋪騷擾她的小混混。她強壓怒火,加快腳步想要避開,但那人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

“別走啊,陪哥哥聊聊天嘛!”那人嬉皮笑臉地攔住去路。

今英終於忍不住,轉身怒斥:“我再不堪也是商戶家的小姐,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隨意調戲的!”

那人被她的氣勢鎮住,一時語塞。今英趁機快步離開,卻在轉過街角時,意外聽到一陣低沉的交談聲從一條窄巷中傳來。她本不想多事,但“閔政浩”三個字清晰地飄入耳中,讓她頓時停住了腳步。

今英悄悄貼近牆邊,屏住呼吸。她小心地探出頭,看見幾個男子正聚在巷子深處竊竊私語。其中一人面朝她的方向,左頰上那道猙獰的刀疤依稀可見。

更令她震驚的是,刀疤臉對面的男子側身而立,那面容她再熟悉不過——李鍾原!大伯崔判述曾經的得力部下,她原以爲早已死去的人,竟活生生站在這裏。

今英急忙側身躲到牆後,心髒狂跳不止。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窺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刀疤臉的聲音低沉而凶狠:“你找到閔政浩了嗎?我懷疑這人就藏在三水,根本就沒死!”

李鍾原的聲音則帶着幾分猶豫:“趙景輝那老家夥也過來調查了,我們得先他一步找到閔政浩。可是,你確定他沒死?”

“懸崖下面我去找了,根本沒有任何屍體。”刀疤臉冷笑道,“只有一棵斷裂的鬆樹,可能他是砸到鬆樹再緩沖墜崖的。但我還發現有板車的車輪印,看來是被誰救走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陰冷:“我本不想追殺閔政浩,但他當年調查右相吳兼戶大人私通倭寇的秘密交易,導致右相在硫磺鴨子事件中被查。這個人很危險,不能留。雖然我們勳舊派已經失勢,但我對這個人依然懷恨在心。”

李鍾原似乎半信半疑:“那天我和他打鬥時,他中了毒鏢,就算墜崖也是身負重傷,活不了了。毒鏢毒性強烈,應該沒有活口。”

刀疤臉冷哼一聲:“那我們就先不要聲張,仔細查找再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今英聽得心驚肉跳,不敢再多停留。她小心翼翼地後退,直到轉過街角,才飛快地向自己的茅屋跑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立刻告訴閔政浩。

茅屋裏,閔政浩正嚐試着起身,蒼白的臉上因疼痛而滲出細密的汗珠。見今英氣喘籲籲地沖進來,他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崔內人,你回來了。我想我還是不能一直拖累你,等我稍微能走動,就...”

“大人!”今英打斷他,急切地將剛才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道來。

閔政浩的臉色隨着她的敘述越發凝重。當聽到“李鍾原”這個名字時,他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李鍾原?果然是他!那日風很大,對方說的什麼我不清楚,但我記得那張臉——崔判述的舊部李鍾原!”

“他爲什麼要害您呢?”今英不解地問。

閔政浩苦笑一聲:“或許因爲我性格太直,得罪了不少官僚。當初我掌握了崔氏商團賄賂的證據,以及吳兼戶右相勾結倭寇出賣地圖的罪證...”說到這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觸及了今英的痛處,語氣轉爲歉意:“對不起,崔內人,說到你的傷心處了。”

今英搖搖頭,眼神黯淡:“沒關系。我大伯和姑母...其實罪有應得。您沒錯,您是個正義的人。”她的話語中帶着釋然,卻也掩不住一絲苦澀。

閔政浩注意到今英比從前滄桑了許多,落魄的生活在她美麗的臉上刻下了痕跡,心中不禁生出愧疚:“真是抱歉,這些天都麻煩你了。”他試圖再次起身,卻因劇痛而踉蹌了一下。

今英急忙上前扶住他:“你看你,又這樣。沒關系的。”她的動作自然而關切,仿佛照顧他是天經地義的事。

閔政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英卻又道:“其實我很羨慕長今。”她的聲音輕了下來,“這些天您昏迷時,一直夢囈,一直念着長今的名字。還抓了我的手,把我當做了她...”說到這裏,今英的臉微微紅了。她何嚐不想自己就是長今呢?可是命運弄人,她只能聽着心儀之人呼喚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來生不要和我說抱歉...”今英的聲音幾不可聞,眼中泛起淚光。

提到長今,閔政浩的心揪緊了。他已經一年多沒見到長今了,只有老師金治成來信中偶爾提及她的近況。從老師隱晦的語句中,他能感覺到長今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更讓他焦慮的是,他在打鬥中遺失了寶貴的妝刀三雀 ——那是他與長今唯一的定情信物。

“我必須回那個打鬥的地方找銀妝刀。”閔政浩突然說。

今英心裏一陣苦澀,勸道:“還是不要去那個地方爲好,您不知道外面李鍾原正在追殺您嗎?現在身體又這樣虛弱,最好先調理好。這裏在半山腰,很隱蔽,沒人會發現的。”

閔政浩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傷口的確疼痛難忍,只好乖乖躺下。今英爲他熬了赤霞草湯,遞到他手中:“多虧了這個湯藥,您才醒過來的。真的感謝那個術士,有時間我要去采些赤霞草,順便再去找找他,好好感謝他。”

閔政浩好奇地問:“這個術士是誰?”

今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等過幾天您腿腳方便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夜幕降臨,今英爲閔政浩蓋好薄被,輕聲說:“大人放心休息,我會小心留意外面的動靜。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您。”

閔政浩感激地望着她,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謝謝你,崔內人。”

窗外,寒風呼嘯,仿佛預示着更大的風波即將來臨。

巧妙周旋

自長今回宮後,一直住在內醫女處所稱病未出。中宗派醫官前來診視,都被她以需要靜養爲由婉拒。

第三天,王後親自前來探望:"聽說長今醫女身體不適,本宮特來看望。"她命人送來各種珍貴藥材,"這些補品對胎兒有益,請務必收下。"

長今謹慎地查驗每一樣藥材,果然發現其中幾味藥若混合使用,會對孕婦造成危害。

"多謝娘娘厚愛,只是小的體質特殊,不宜隨意進補。"長今委婉拒絕。

王後笑容不變:"既然如此,本宮就不強求了。只是..."她壓低聲音,"長今醫女應當明白,在這深宮之中,有時候需要選擇正確的 m立場。"

長今垂首不語,心中已然明了。

待王後離去,長今取出銀妝刀默默凝視,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她必須要保住這個孩子,也要查出政浩下落的真相。

無論前路多麼艱難,她都要活下去。爲了政浩,爲了孩子,也爲了那些想要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夜色漸深,長今悄悄寫了一封信,喚來信非:"請務必將這封信交給趙奉事,告訴他,按計劃行事。”

信非擔憂地看着長今:"大人,您一切小心。"

長今微笑:"放心,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容易沖動的長今了。"

至少,她學會了如何在深宮中生存。

挺身而出

翌日清晨,薄霧未散,趙智煥在自家宅院中收到了信非悄悄送來的密函。他見四下無人,獨自在書房中展開信箋,那熟悉的娟秀字跡令他頓時清醒:

趙醫官敬啓:

宮中步履維艱,如臨深淵,每思及腹中骨肉之安危,常夜不能寐。前日承蒙大人告假相護,於姜家悉心照料,此恩此情,沒齒難忘。

然今之處境尤爲艱難,長今對王上唯有知遇之恩,從無非分之想,更不願忝列後宮。近日靜思,愈發確信政浩大人斷無可能輕易殞命,若果真遭逢不測,必是奸人所害。吾欲暗中尋訪政浩下落,萬望大人相助。

而今吾性命攸關,腹中孩兒亦危在旦夕,唯大人可解此困局。

*                  長今 謹啓*

趙奉事讀罷,面色凝重,當即就着燭火將信箋焚毀,看着那縷青煙盤旋上升,仿佛也帶走了幾分沉重。他更衣整冠,即刻動身入宮。

內醫院內彌漫着比往日更加凝重的氣氛。藥香依舊,但每個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眼前的藥材上。慈順大妃的偏頭痛日益嚴重,加之長今多日未至,醫女們都格外勤快起來,卻也難掩心中的種種猜測。

銀非一邊捶着腰一邊抱怨:“哎呦,這幾日真是腰酸背痛,做醫女真是累人啊。”

允熙湊過來,壓低聲音卻足以讓周圍人聽見:“那天大長今不是被王上召見了嗎?然後申教授就匆匆趕過去了,回來也沒說什麼,就是臉色有點奇怪。”

調同立刻拉住正在整理藥材的信非:“信非,你應該知道真相吧?你和長今關系那樣好,她是不是真的有了?這跡象太明顯了。”

信非答非所問,巧妙地周旋:“大家先把自己的事先完成吧,調同,你的藥包還沒整理好麼。”

就在這時,申僉正剛踏進內醫院,調同立刻轉向他:“申教授,您說對不對呀?您不是給長今診脈去了嗎?還說等她回來一起研究治療太後娘娘偏頭痛的方案,結果遲遲未歸呢。”

申僉正沉默以對,面色復雜。鄭主薄見狀,嚴肅地開口:“大家安靜點,認真做事。”

然而允熙卻提高了聲音:“誰知道呢,她就是懷了王上的孩子不敢承認罷!我聽說太後娘娘和王後娘娘都特意去看了她呢!”話音剛落,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

內醫院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允熙身上。這個被壓抑多日的猜測,終於被公然擺上了台面。

就在這緊張時刻,趙奉事大步走進內醫院,神色凝重。他顯然聽到了剛才的對話,深吸一口氣,忽然朗聲道:“這個孩子是我的。”

全場譁然,所有目光瞬間轉向他。

趙奉事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我和長今早已成婚,是夫妻關系。有孩兒是很正常的。”

信非聞言大吃一驚。她清楚地記得長今那日對她吐露的真相——那是王上酒醉後的結果。轉而想起長今托她轉交的信,頓時明白了趙奉事此舉的深意。

信非立刻上前幫腔:“是的,前段時間趙奉事一直請假,就是爲了照顧懷孕的長今。他們二人關系密切,感情很好。”

內醫院衆人面面相覷,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申僉正和鄭主薄也信以爲真,笑着拍了拍趙奉事的肩:“智煥啊,真不夠意思!爲什麼要隱瞞婚事呢?”

趙奉事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長今太優秀了,萬一被別人搶走了怎麼辦?我只能先下手爲強了!”他向來喜歡開玩笑,這番話說得俏皮又真誠,引得全場哄堂大笑,方才緊張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鄭主薄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那前段時間王後和太後爲何召見了長今呢?”

趙奉事眼珠一轉,詼諧地回答:“因爲王上確實喜歡長今啊,所以誤會了唄。其實我也喜歡,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他的話再次引起一陣笑聲。

銀非打趣道:“趙奉事,你可要請客啊!這麼大的喜事,不能不慶祝!”

“就是就是!”調同附和道,“還要請我們吃長今做的藥膳才行!”

趙奉事笑着應承:“一定一定!等長今身體好些,一定讓她親自下廚感謝各位。”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信非悄悄靠近趙奉事,低聲道:“趙奉事,長今的信...”

趙奉事微微點頭,示意已經收到。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但很快又被笑容掩蓋。

這時,申僉正忽然正色道:“既然真相大白,往後誰也不許再議論長今的事了。眼下當務之急是研究治療太後娘娘偏頭痛的方案。鄭主薄,你那邊可有什麼進展?”

鄭主薄搖頭:“太後娘娘的偏頭痛甚是棘手,各種方子都試過了,效果甚微。原本指望長今回來一起商討...”

趙奉事忽然道:“長今前幾日倒是提起過一個古方,說是對頑固性頭痛有奇效。只是需要幾味罕見的藥材。”

“哦?”申僉正頓時來了興趣,“是哪幾味藥材?”

就在衆人專注討論醫術時,允熙悄悄湊到信非身邊,低聲道:“信非,你說趙奉事說的是真的嗎?我怎麼總覺得有點奇怪...”

信非鎮定地回答:“當然是真的。你也知道趙奉事對長今一直很特別,只是沒想到他們早已成婚。”

允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乎被說服了。

內醫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但每個人的心中都藏着不同的心思。趙奉事表面上與衆人談笑風生,內心卻爲長今的處境憂心忡忡。他知道,剛才那番話雖然暫時平息了謠言,卻也讓自己卷入了一個危險的漩渦。

午時將至,趙奉事借口外出采購藥材,匆匆離開內醫院。他必須盡快見到王上,將長今的求助傳達給他。走在宮中的長廊上,他的心情沉重如鉛。長今的信中那句“我有性命之憂”時時縈繞心頭,讓他無法安寧。

而在內醫院中,信非望着趙奉事遠去的背影,默默祈禱一切順利。她知道,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政浩的思考

夜深人靜,三水地區的冬夜格外寒冷。今英勞累一天,已在隔壁茅屋沉沉睡去。而另一間簡陋的屋子裏,閔政浩躺在地鋪上,望着從破舊窗紙透進來的月光,久久無法入眠。

白天今英帶回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他本已不平靜的心湖。他細細回想那日遇襲的每一個細節:本是在山上采藥,卻突然被一夥人包圍。爲首的正是李鍾原——崔判述從前的得力手下。打鬥中,他中了對方的毒鏢,失足跌下懸崖。

“李鍾原爲何要置我於死地?”這個問題在閔政浩腦中反復盤旋。他與李鍾原並無直接恩怨,更何況自己已被流放至此,對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若說是爲了替崔判述報仇,可崔家的覆滅並非他一人所致,而是多股勢力共同作用的結果。

今英白天聽到的對話更令他警惕。那些勳舊派的殘餘勢力竟然與李鍾原扯上了關系,這其中的蹊蹺令人費解。尹元衡對他恨之入骨是朝野皆知的事,但李鍾原與尹元衡之間有何聯系,卻是他萬萬想不到的。畢竟李鍾原已失蹤兩年有餘,他以爲對方也同自己一樣被流放他鄉。

想到尹元衡,閔政浩的心沉了下去。若真是尹元衡在幕後指使,那長今在宮中的處境將更加危險。他忽然想起連日來的噩夢,夢中長今總是淚流滿面地向他求救。這種不祥的預感讓他心如刀絞。

“長今,你一定要平安無事。”他在心中默念,手指不自覺地撫向腰間,卻摸了個空——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銀妝刀不見了。想必是在墜崖時失落了。那是長今贈予他的信物,如今遺失,更添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暗下決心,不能再拖累今英了。待傷勢稍有好轉,最多一個月,他必須離開這裏。一方面要查清李鍾原與勳舊派的關系,另一方面也要盡快聯系上長今。至於今英的救命之恩,只能日後再報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打斷了閔政浩的思緒。他警惕地坐起身,透過窗紙的破洞向外望去。月色下,幾個黑影正在村口徘徊。他心中一緊,難道是李鍾原的人找來了?

與此同時,在三水驛站內,趙景輝也未能入眠。他站在窗前,望着同一輪明月,心中牽掛的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大人,已經派人去打探崔今英小姐的下落了。”手下輕聲稟報,“據說這一帶有個流放的官家女子,特征與小姐相符,住在山腰一破茅屋裏。”

趙景輝點點頭,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崔成琴去世後今英孤苦無依,他的眼眶不禁溼潤了。

“成琴,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們的女兒。”他對着明月喃喃自語,“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今英回家。”

然而另一件事也同樣令他憂心——閔政浩的下落。白日在懸崖邊的發現讓他確信,閔政浩的墜崖絕非意外。那塊黑色頭巾,那些打鬥的痕跡,還有守令提到的可疑人物,一切都指向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

“李光熹大人說得對,此事關系重大。”趙景輝沉思着。若閔政浩真的還活着,必須盡快找到他,否則不僅他性命難保,還可能引發朝堂上更大的風波。

而此刻的閔政浩,正屏息凝神地注視着窗外的動靜。那幾個黑影在村口徘徊片刻後,似乎朝今英的茅屋方向走去。他心中一緊,顧不上傷勢,悄悄起身,握緊了身邊唯一可作武器的藥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黑影們顯然也被驚動了,迅速隱入夜色中消失不見。閔政浩鬆了口氣,卻不敢有絲毫鬆懈。看來今英說得對,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第二天清晨,今英醒來時,發現閔政浩已經起身,正在院子裏練習走路。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卻比往日更加堅定。

“大人怎麼起這麼早?您的傷還沒好全呢。”今英關切地說。

閔政浩微微一笑:“躺久了反而難受,活動活動或許好得快些。”他沒有提起昨夜的事,不想讓今英擔心。

早飯後,閔政浩狀似無意地問起:“崔內人,你可知道這一帶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出入?”

今英想了想:“除了昨日見到的那幾人,倒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不過...”她猶豫了一下,“前幾日我去市集時,聽說有京城來的人在打聽流放人員的情況。”

閔政浩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或許是朝廷派來巡查的官員吧。”

他暗自思忖,若是趙景輝等人前來調查他的下落,倒是一件好事。但萬一是李鍾原的人,那就危險了。當務之急是盡快養好傷,同時暗中調查真相。

“崔內人,今日可否幫我一個忙?”閔政浩突然問道。

今英連忙點頭:“大人請說。”

“我想請你去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在打聽我的下落。但要千萬小心,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今英會意,鄭重答應:“我明白,一定會小心的。”

待今英離開後,閔政浩站在院子裏,望向漢陽的方向。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卻照不進他心中的陰霾。他知道,遠在宮廷的長今,或許正面臨着比他更加危險的處境。

“長今,你一定要堅持住。”他在心中默念,“等我查明真相,一定會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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