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的御令

天色微明,漢陽城的街巷還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幾個內侍悄無聲息地穿行在狹窄的巷道裏,爲首的是一位是年輕的尚冊大人,他的步伐急促卻不失莊重。在他身後,徐長今低着頭,心中滿是困惑與不安。

“請快些,大長今。”尚冊回頭低聲道,“必須在天亮前將您送出城。”

長今加快腳步,腦海中卻不斷回放着昨日在中宗病榻前的情景。日漸憔悴的君王緊握着她的手,聲音虛弱卻堅定:“你必須離開...領議政尹元衡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可是王上,您的病...”

“寡人的病已無藥可醫,”中宗苦笑,“但你不能因此送命。這些年來,你爲寡人診治,早已引起朝中大臣不滿。若是寡人不在了,他們定會...”

中宗沒有說完,但長今明白他的意思。作爲朝鮮歷史上第一位女性主治醫官,她早已成爲朝中保守勢力的眼中釘。尤其是當她提出用外科手術醫治中宗的腸癰時,消息雖被文定王後封鎖但是還是不小心傳了出去,果不其然遭到了以領議政尹元衡、左議政李光熹(大尹派)、右議政金治成(小尹派,也是閔政浩的老師)等爲首的朝廷重臣們的強烈反對。

“女子行醫已是有違禮法,如今竟敢提議以刀割君王之軀,實乃大逆不道!”尹元衡曾在朝廷上如此斥責她。

若不是中宗一己之力保護長今,她恐怕早已被逐出宮廷,甚至性命不保。

思緒間,一行人已來到城門口。內侍出示令牌,守城官兵立即放行。出了城門,兩匹馬早已等候多時。

“上馬吧,大長今。”內侍示意道,“我們要盡快趕到三水。”

長今猶豫片刻:“能否告知,我們這是要去何處?”

尚冊神色凝重:“王上有旨,命在下護送您至三水郡,與前承旨閔政浩大人會合。之後的事,王上已有安排。”

聽到閔政浩的名字,長今的心猛地一跳。那個被她深埋心底的身影,那個她以爲此生再難相見的人...

“具體緣由,到了便知。”內侍翻身上馬,示意長今抓緊時間。

二人騎馬疾行,穿過郊野小路,避開官道。長今心中五味雜陳,既擔憂中宗日益嚴重的病情,又對即將與政浩重逢感到忐忑,更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充滿恐懼。

經過兩日的奔波,他們終於抵達三水郡。這裏地處偏遠,人煙稀少,與繁華的漢陽形成鮮明對比。

翻過最後一道山崗,尚冊示意停下。他指着谷地中一間簡陋的茅屋:“閔大人就在那裏。大長今請自行前去,在下在此等候。”

長今順着內侍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的黃牛旁,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菜地裏勞作。閔政浩穿着白色的平民服裝,衣袖挽到肘部,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的動作平穩而堅定,鋤頭起落間帶着一種長今從未見過的平和與專注。

陽光灑在他身上,仿佛爲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山崗上有人正凝視着他,更沒有看到長今已經淚流滿面。

長今的淚水模糊了視線。那個曾經的同副承旨,那個文武雙全的士大夫,如今卻在這偏遠的山谷中以耕種爲生。但她從他身上看不到絲毫落魄,反而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平和與從容。

就在這時,政浩忽然直起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回頭望向山崗。他的目光穿過距離,與長今的視線相遇。

時間仿佛靜止了。

政浩的臉上先是閃過難以置信的驚訝,隨即化爲深深的震撼與喜悅。他手中的鋤頭砰然落地,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長今,仿佛害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然後,他飛奔而來。

長今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提起裙擺向山下跑去。兩人在山坡上相遇,政浩一把將長今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長今...真的是你嗎?”政浩的聲音哽咽,雙臂微微顫抖。

長今伏在他懷中,泣不成聲:“大人...大人...”

許久,政浩才輕輕鬆開長今,但仍握着她的雙手,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她:“你怎麼會來這裏?王上他...”

就在這時,尚冊走上前來,取出一卷黃綾:“閔政浩接旨。”

政浩立即跪地接旨,長今也隨之跪下。

“奉王上諭:茲命前承旨閔政浩,攜醫女徐長今即刻離開朝鮮,前往大明。此非流放,乃寡人予爾等之生路。朝堂波濤險惡,非爾等可留之地。望珍重此生,勿負寡人之意。”

尚冊念完,將諭旨交到政浩手中,低聲道:“王上特意囑咐,要你二人以夫妻之名同行,如此方便行事。領議政尹元衡已經得知大長今離宮,正在派人追查。”

長今抬起頭,眼中已盈滿淚水:“王上他...”

尚冊面露哀色:“王上恐怕...就在這幾日了。這是他最後的恩典。”

政浩鄭重叩首:“臣永世不忘王上聖恩。”

尚冊離去後,政浩引長今進入茅屋。屋內陳設簡陋,卻整潔有序。長今注意到牆上掛着一把劍和一支筆,正是政浩曾經隨身攜帶的。在劍旁,還掛着精致的妝刀三雀——那是曾經長今送給政浩的定情信物,三只雀鳥栩栩如生,象征着比翼雙飛、永結同心的誓言。

“委屈你了,這裏很是簡陋。”政浩有些窘迫地說。

長今搖頭:“有政浩大人在的地方,就很好。”她的目光停留在妝刀三雀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當晚,政浩將床鋪讓給長今,自己則在屋角打地鋪。長今躺在硬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月光從窗櫺灑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聽着政浩均勻的呼吸聲,心中既溫暖又酸楚。

第二天清晨,長今被屋外的動靜驚醒。她起身出門,見政浩已經在灶前生火做飯。

“您起得很早。”長今走上前。

政浩回頭微笑:“在山中生活,早已習慣日出而作。”他端出一碗簡單的粥飯,“條件簡陋,只能做這些。”

長今接過粥碗:“已經很好了。”她猶豫了一下,問:“大人,我們真的要去大明嗎?”

政浩沉思片刻:“王上既已安排,必有深意。但若你不願,我們也可另尋他處。”

長今搖頭:“非是不願,只是...忽然要離開故土,心中難免...”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政浩立即警覺起來,剛準備示意長今進屋,卻注意到來者並非追兵,而是要護送二人離開利物浦的尚冊。政浩立即開始收拾行裝。長今卻有些猶豫:“大人,我們一定要離開朝鮮嗎?”

政浩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看着長今:“徐醫女,我知道你舍不得故土。但如今新王即位,領議政尹元衡掌權,他絕不會放過你。王上爲我們爭取的這條生路,我們不能辜負。”

長今垂下眼簾:“我明白...只是...”

政浩握住她的雙手:“相信我,無論去哪裏,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是家。”

長今望着政浩堅定而溫柔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

兩人簡單收拾後,向碼頭方向出發。政浩選擇了一條偏僻的小路,避開了可能設有盤查的官道。一路上,長今低頭沉默不語。

經過一天的跋涉,他們終於來到了碼頭附近的一個小鎮。這裏比三水郡繁華許多,人來人往,各種消息也傳播得很快。

“我們在這裏稍作休息,打探一下消息。”政浩低聲對長今說,“看看是否有船去大明。”

“聽說王上駕崩了,真是天大的不幸啊!” “是啊,王上仁德,怎麼就...” “聽說是因爲主治醫官醫治不當,那個叫大長今的女醫官已經逃跑了!” “真的嗎?難怪到處都貼着通緝她的布告...”

長今的手一顫,冷汗直流。政浩立即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保持冷靜。

巷子裏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兩人向外望去,只見一隊官兵正在張貼布告,周圍的百姓紛紛圍攏過去。

“那是什麼?”長今低聲問。

政浩神色凝重:“恐怕是通緝你的布告。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然而就在他們穿過另外一條小巷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百姓的哭泣聲。許多人跪在地上,面向漢陽方向痛哭流涕。

“王上駕崩了!王上駕崩了!”一個老人捶胸頓足地哭喊着。

長今的腳步猛地停住。這些百姓的哭聲仿佛一把利刃,刺穿了她一直強裝鎮定的外殼。中宗去世的消息變得無比真實,那個一直庇護她、信任她的君王真的已經不在了。

“不...不會的...”長今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王上不會...”

她突然轉身,向着漢陽方向沖去:“我要回去!我必須回去!”

政浩急忙拉住她:“徐醫女!你清醒一點!現在回去就是送死!”

長今拼命掙扎:“放開我!政浩大人,求您放開我!王上待我恩重如山,我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至少讓我送他最後一程!”

就在這時,內侍突然從人群中沖出,神色慌張:“大長今!時間來不及了,請遵從皇令!”

政浩也緊緊摟住長今的肩膀,耐心勸道:“徐醫女,王上已經駕崩了!你現在回去,不但見不到王上最後一面,還會落入尹元衡的手中!這就是王上爲什麼要送我們離開的原因啊!”

長今傷心欲絕,根本聽不進勸告。她趁二人不注意,猛地掙脫開來,向着漢陽方向的碼頭跑去。

“大長今!”內侍驚呼道。

就在這時,一隊官兵拿着通緝布告正在碼頭四處詢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子,大約這個年紀,是這個模樣...”他們展示的正是長今的畫像。

內侍大吃一驚,連忙示意閔政浩攔住長今。政浩快步追上,再次拉住長今:“徐醫女,王上已經駕崩了!你回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長今痛苦地搖頭,極力掙脫政浩的懷抱:“不會的不會的!王上答應過要等我回去的!他答應過的!”

內侍已經趕到,面色如灰,急匆匆地從牆上撕下一張布告,遞給長今看:“大長今您看看這個!皇帝就是因爲擔心這樣,所以才派小的過來。無論如何,您一定要接受皇帝的御令!”

長今看着布告上自己的畫像和“通緝要犯”幾個大字,頓時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曾經與她同朝爲官的大臣們,竟然真的將她污蔑爲畏罪潛逃的罪犯。

內侍看到官兵已經離長今不到五十米了,他直接命令閔政浩:“前承旨閔政浩,請執行王上御令,這是最後的御令!請立即執行,不得有誤!”

政浩仿佛被點醒一般,眼神突然變得堅定。他不再猶豫,直接拉着長今轉身離開碼頭,向着相反方向的高山快步走去。

“放開我!政浩大人,求您放開我!”長今仍然掙扎着,但政浩的力道很大,幾乎是在拖着她前行。

“對不起,長今,”政浩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答應過王上要保護你,絕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他們艱難地爬上山坡,長今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她回頭望向漢陽方向。只見碼頭上官兵越來越多,通緝她的布告隨處可見。

直到爬上半山腰,政浩才鬆開手。長今癱坐在地上,望着遠方的漢陽城,淚水無聲地滑落。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喃喃自語,“我只是想盡一個醫官的職責,只是想救治王上...”

政浩在她身邊坐下,輕聲說道:“這不是你的錯。朝中那些大臣,他們從一開始就反對女子行醫,更無法接受一個女子成爲君王的主治醫官。當你提出要用外科手術醫治王上時,他們就更加堅定了要除掉你的決心。”

長今抬起頭,眼中滿是困惑與痛苦:“可是我只是想救王上啊!爲什麼救人也是一種罪過?”

政浩嘆息道:“在有些人眼中,維護傳統的禮法比君王的性命更重要。他們害怕改變,害怕失去手中的權力。而你,徐醫女,你的才華和勇氣威脅到了他們的地位。”

遠處傳來官兵的搜索聲,政浩立即拉起長今:“我們必須繼續前進。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通往海邊。那裏有船可以去大明。”

長今最後望了一眼漢陽方向,心中默默道別:永別了,王上。永別了,我的故土。

她擦幹眼淚,對政浩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兩人沿着山間小徑繼續前行,走向未知的遠方,卻也是中宗爲他們爭取到的新生之路。

(9)濟州故人

夜色如墨,海浪拍打着礁石,發出沉悶的聲響。長今和政浩躲在山洞深處,聽着外面倭寇的搜尋聲越來越近。

“別怕,”政浩輕聲說道,將長今護在身後,“我會保護你。”

長今緊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八年的分離與逃亡,讓兩人之間的羈絆愈發深厚。就在不久前,他們險些就能搭上前往大明的船只,卻不料遭遇倭寇襲擊。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一支箭矢疾射而來。政浩毫不猶豫地轉身,將長今完全護在懷中。箭矢擦過他的手臂,劃出一道血痕。

“政浩大人!”長今驚呼,急忙查看他的傷勢。雖然只是皮肉傷,但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袖。長今撕下自己的衣角,熟練地爲政浩包扎,眼中噙滿淚水。

“不過是小傷,何必難過。”政浩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珠。

長今搖頭道:“若不是爲了保護我,您不會受傷。這一路上,您爲我承受的已經太多...”

洞外的喊殺聲忽然變得更加雜亂,伴隨着兵器相交的鏗鏘聲和慘叫聲。長今和政浩警惕地屏息傾聽,發現倭寇的聲音正在遠去,似乎是被什麼人擊退了。

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洞外傳來:“長今醫女,閔大人,倭寇已被擊退,你們可以出來了。”

兩人謹慎地走出山洞,只見十餘個壯士手持火把站在海灘上,倭寇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一旁。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走上前來,他身着樸素的布衣,卻氣質非凡。

“您是...”長今覺得對方有些面熟。

年輕人微笑行禮:“醫女不記得我了嗎?十多年前在濟州,您曾救過我一命。”

長今驚訝地睜大眼睛:“那位小公子?戶判大人的兒子?”

“正是。”年輕人點頭道,“那日分別後,我一直記着醫女的恩情。近日聽聞你們有難,特來相助。”

政浩上前一步,鄭重行禮:“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閔大人不必多禮。”年輕人回禮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準備了一些銀兩和衣物,你們可先尋一處安身之所。”

他遞上一個包袱,又補充道:“觀您面相,將來必能救活許多人。請務必保重自己。”

長今想起多年前那個聰慧過人的小公子,他曾精準預言她的未來。如今再次相遇,仍是在她人生轉折時刻。

“公子爲何會知道我們在此遇險?”政浩問道。

年輕人微微一笑:“我研習周易數年,略通卜算。更重要的是,在這一帶有些眼線。”他沒有再多解釋,只是叮囑道:“朝廷仍在追捕你們,最好隱姓埋名,暫避風頭。”

告別公子後,長今和政浩帶着所贈銀兩,找到一處偏遠的山村安頓下來。這裏離漢陽遙遠,村民淳樸,不過問外來者的身份。

隱居生活

在村子最深處,有一間被竹林環繞的茅屋。長今和政浩在這裏安了家,開始了隱姓埋名的生活。

夜幕降臨,茅屋內的油燈閃爍着微弱的光芒。政浩輕輕握住長今的手,眼中滿是深情與克制。

“長今,”他聲音低沉,“這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如今終於能與你相守,仿佛是夢境一般。”

長今抬眼望他,眸中映着跳動的燭光:“政浩,我也是如此。每當艱難時刻,想起您我就有了勇氣。”

政浩緩緩俯身,輕吻她的額頭,然後是鼻尖,最後覆上她的唇。這個吻溫柔而克制,卻蘊含着多年的思念與渴望。長今微微顫抖着,羞澀地回應着他。

“可以嗎?”政浩聲音沙啞,手指輕撫過她的衣帶。

長今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頭,臉頰泛起紅暈。

田園時光

一月後,長今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繼續隱姓埋名行醫救人,憑借精湛的醫術很快在附近村落小有名氣。政浩則開辦了一所學堂,教村裏的孩子們讀書認字。

這並非政浩第一次辦學。多年前在宮中時,他就曾在閒暇時教導貧困子弟。如今重操舊業,他駕輕就熟。白天他教書育人,下午則幫助村民耕種,偶爾還會做些打鐵和手工活補貼家用。

長今的孕吐相當嚴重,但她仍堅持爲前來求醫的村民診治。政浩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總是想方設法爲她準備有營養的食物,盡管他們的生活十分簡樸。

“您不必爲我費心,”長今常常這樣說,“我能照顧自己。”

政浩卻總是搖頭:“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得多加注意。”

夜晚,政浩會趴在長今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對着未出世的孩子說話。長今看着這個曾經嚴肅的官員如今變得如此溫柔,心中滿是暖意。

十月懷胎,長今順利生下一個女嬰。他們爲女兒取名閔曉賢,希望她聰明睿智,如同晨光般照亮世界。

曉賢從小就展現出過人的聰慧和好奇心,三歲就能認字,五歲就能背誦詩書。但她同時也十分調皮,喜歡跑到山上抓兔子、采草藥,常常讓長今擔心不已。

“曉賢啊,你不能老是往外跑,”長今經常訓誡道,“要是被官兵發現我們就糟了。”

政浩則較爲寬容:“孩子天性活潑,不必太過約束。只要曉賢答應不去遠處玩耍就好。”

然而有一天,曉賢還是闖了禍。她與刑房大人的公子昌建一起跑到東軒附近玩耍,被官兵發現。長今氣得打了曉賢的小腿,政浩連忙阻攔。

“曉賢,你知道錯了嗎?”政浩嚴肅地問。

曉賢抽泣着點頭:“我知道錯了,父親。我不該不聽母親的話,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長今嘆了口氣,將女兒摟入懷中:“曉賢啊,母親不是不讓你玩,是擔心我們一家人的安全。如果被壞人發現,我們可能又要分開生活了。”

曉賢睜大眼睛:“就像父親和母親曾經分開了八年那樣嗎?”

政浩和長今對視一眼,驚訝於女兒的早慧。政浩點頭道:“是的,所以我們得格外小心。”

盡管生活擔驚受怕,長今的醫術卻越來越有名氣。她引入的一些先進理念,如外科手術和消毒概念,常常與村民的傳統觀念產生沖突。

一日,長今爲一位村民進行簡單的外科處理後,那人反而感染加重。村民家屬怒不可遏,認定長今是“妖女”,報了官要捉拿她。

“快,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政浩當機立斷,帶着長今和曉賢匆忙收拾行李。

一家人熟練地開始逃亡,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曉賢雖然只有八歲,卻早已習慣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她甚至能幫父母辨認安全的路徑。

故人重逢

逃亡途中,一家人經過一片集市。年過半百的姜德久正在爲自己的酒鋪進貨,忽然瞥見三個匆忙的身影。其中那個女子的側臉讓他愣在原地——那分明是長今!

姜德久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三人已經快要消失在人群中了。他急忙追上去,卻不敢大聲呼喊,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是長今,一定是長今...”他喃喃自語,激動得雙手顫抖。回到酒鋪後,他立刻告訴妻子這一發現。

“你確定沒看錯嗎?”妻子同樣驚喜交加。

“我從小看大的孩子,怎麼會認錯!”姜德久激動地說,“還有閔大人也在旁邊,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應該是他們的孩子。”

姜德久夫婦無子,早年兩個兒子一道、二道相繼夭折後,他們就把長今當做親生女兒。如今得知長今還活着並且有了家庭,老夫婦喜極而泣。

消息很快傳到了張德醫女和連生那裏。連生如今已是李淑媛,在宮中有一定地位,但她從未忘記過長今這個好朋友。得知長今還在世,她不顧閔尚宮和阿昌的勸阻,立即向文定大妃稟報了此事。

此時朝中形勢已大不相同。中宗駕崩後,章敬王後的兒子仁宗繼位,但不到一年就因憂鬱過度去世(有傳言是被文定大妃下毒害死)。文定大妃的親兒子明宗繼位,她以大妃身份垂簾聽政,獨攬大權。

文定大妃聽聞長今還在世,立即下令尋找二人,要召他們回宮。

重返宮闈

長今一家正在一處偏僻村莊暫住,突然被官兵包圍。政浩立即將長今和曉賢護在身後,面色凝重。

曉賢跪地求情:“請放過我的父母,我們不是壞人!”

爲首的軍官卻突然摘下頭盔,激動地行禮:“閔大人!真的是您!”

政浩仔細一看,驚訝地發現對方竟是自己的老下屬:“金校尉?”

“大人受驚了!”金校尉趕忙解釋,“我們是奉大妃娘娘之命,來接您和長今醫女回宮的。”

長今和政浩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一突如其來的轉變。

在官兵的護送下,一家人先來到了姜德久夫婦的家。張德醫女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見到長今,姜德久夫婦老淚縱橫。

“長今啊,真的是你!”姜德久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們都以爲...”

長今也淚流滿面:“德久叔,嬸嬸,我回來了。”她轉向政浩和曉賢,“快來拜見你們的祖父祖母。”

政浩鄭重行禮:“感謝二位一直關心內子。這些年來,她時常想念你們。”

曉賢乖巧地行大禮:“孫女兒曉賢拜見祖父祖母。”

姜德久夫婦激動得說不出話,連忙扶起曉賢,細細端詳。張德站在一旁,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尷尬。長今注意到她,上前行禮:“老師,許久不見。”

張德點頭:“看來你沒有荒廢醫術。”

長今微笑:“不敢忘記老師的教誨。”

宮苑重遊

回到漢陽宮廷,一切已然變了模樣。曉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宮女們穿着不同顏色的宮服來來往往。

“母親,爲什麼她們的衣裳顏色不一樣?”曉賢問道。

長今耐心解釋:“不同顏色的宮服代表不同的職位和等級。粉紅色的是一般宮女,淡綠色的是內人,深綠色的是尚宮...”

曉賢睜大眼睛:“那母親以前穿的是什麼顏色的?”

“我做過宮女,也做過醫女。宮女時期穿粉紅色,醫女時期穿白色。”長今回答着,心中感慨萬千。

突然,一群熟悉的身影涌來,將長今和政浩圍在中間。連生沖在最前面,不顧禮儀地抱住長今:“長今啊!你終於回來了!爲什麼不早點聯系我?”

長今也激動地回抱連生:“連生啊,對不起,我是怕連累你。”

阿昌如今已成爲御膳廚房的尚宮,她靦腆地向長今行禮:“長今姐,歡迎回來。”

尹尚宮、申教授、鄭主簿、趙奉事等故人也紛紛前來迎接。曾經的恩怨在時光的沖刷下已然淡化,留下的只有重逢的喜悅。

趙奉事開玩笑地說:“長今醫女還是沒變,美麗如昔啊!”

突然,提調尚宮高聲宣布:“太後娘娘駕到!”

文定大妃緩緩走來,直接握住長今的手:“長今,真的是你!爲什麼不給我消息?爲什麼要過逃亡的日子?”

長今和政浩立即跪拜行禮:“小的沒有治愈先皇的疾病,身負重罪,小的該死。”

文定大妃搖頭:“怎麼會該死呢?先皇已經了解你盡了最大努力治療他的疾病,也對閔政浩始終支持先皇的旨意而懷抱感激之心。他一直很後悔,不該答應朝廷重臣的奏請,兩代不能讓你復權。只是因爲仁宗大王出乎意料駕崩得早,所以你們的職位得以恢復。”

她當場宣布恢復長今的職位,任命她爲至善御醫,負責教導醫女;政浩則恢復同副承旨的官位。長今和政浩對文定大妃的恩典感激涕零。

文定大妃特別感謝長今治療慶源大君的痘瘡,並聽說了她逃亡途中仍不忘行醫的事跡,大爲感動,要求長今留在身邊照顧自己,同時負責教育內醫院的醫女。

杏林春暖

政浩回到承政院,曾經彈劾他的老師金治成以及其他同僚都在那裏等候。

金治成問道:“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政浩平靜回答:“走到哪兒就學到哪兒,學到了宮中學不到的事。”

金治成笑着說:“過去的事就忘了吧,現在已經回歸正途了。”

衆人相視而笑,往日的恩怨在這一笑中泯去。

長今重返內醫院,看到熟悉的場景,感慨萬千。申教授已升爲內醫正,鄭主簿和趙奉事也各有晉升。大家謙卑地向長今行禮,讓她頗不習慣。

“身負重罪,怎麼敢說辛苦。”長今謙虛地說。

申內醫正關切地問:“這些年您一直在行醫吧?”

長今點頭:“意外發現了許多沒有發現的疾病,讓我很驚訝。”

鄭主簿誠懇地說:“這太好了,您既然再度回宮,請多教教我們吧。”

趙奉事打趣道:“您不要學了,再學我們會跟得很辛苦的!”全場哄堂大笑。

在醫女處所,所有醫女都等待着長今的到來。信非、銀非等人經過努力學習已成爲內醫女。御醫女向長今報告:“這幾年您不在宮內,有兩位先皇先後駕崩辭世,內醫院經歷了這麼重大的事情,現在總算是一切平靜了。”

長今溫和地問道:"這些年大家還好嗎?"

一位年輕的醫女鼓起勇氣回答:"大長今,自從聽說您在民間的行醫事跡後,處所裏的姐妹們無不以您爲楷模。很多人徹夜研讀醫書,練習針灸,都希望能像您一樣濟世救人。"

銀非接着說道:"信非姐姐現在已是內醫女了,她特別擅長婦科。去年還獨自處理了好幾位難產的婦人,都母子平安。"

長今欣慰地點頭,注意到角落裏的幾個醫女正在抄錄醫書。她走近一看,發現她們抄寫的正是當年她在濟州島時整理的一些醫案。

處所一角,幾位醫女正在切磋針灸技法。見到長今過來,連忙行禮。長今注意到她們使用的銀針擺放得整整齊齊,針袋也洗得幹幹淨淨。

“針具保管得很好。"長今贊許道。

長今見到了張德,她的啓蒙老師仍然未婚,而長今已經盤起頭發,成爲人妻人母。張德告訴長今,她已經研究出百合病的藥方。

長今微笑:“我也研究出來了,還知道怎麼用處方治療陰陽癔症。”她故意考驗老師:“那您了解攪腸沙嗎?”

張德自信回答:“那當然,是因爲山巒瘴氣引起的。”

“沒有按時吃東西所引發的疾病。”長今補充道。

兩個醫學上的知己相視而笑,互相欽佩又競爭的關系一如既往。

醫道傳承

長今和政浩終於在宮中安定下來。政浩繼續擔任同副承旨,同時開設了新學堂,推廣教育。長今則致力於教導醫女,成爲備受尊敬的至善御醫。

他們的女兒曉賢從小就跟隨長今學習醫術,展現出驚人的天賦。長今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同時開始編纂《長今醫案》,記錄自己的臨床經驗。

歲月流轉,長今的醫術越發精進,她培養的醫女遍布朝鮮各地。即便後來年事已高,不再直接診治病人,她仍然擔任醫學顧問,爲後輩解答疑難。

萬歷八年,徐長今在漢城安詳離世,享年七十四歲。她的名字永載史冊,生平被詳細記錄在《李朝鮮國醫官散札記》中。

長今的一生跌宕起伏,從宮女到醫女,從流放到逃亡,最終成爲朝鮮歷史上最傑出的醫女。她與閔政浩的愛情歷經磨難卻堅貞不渝,她的醫術拯救了無數生命,她的故事激勵了後世無數人。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大長今的名字如同不滅的明燈,永遠閃耀在朝鮮醫學的天空中。而她與閔政浩、女兒曉賢的幸福時光,則成爲那段波瀾壯闊歲月中最溫暖的記憶。

附:《李朝鮮國醫官散札記●醫女長今》

醫女長今,其姓亡佚,今時人不可查。十一代中宗王十八年奉運承旨受封鈞號大長今。名以傳之,有德、智、術名。長今侍側景揚殿,其技受大贊之。中宗九年往之內醫院,轉其惠民活人諸署從其醫,得其大明活禾針灸法,其水刺間尚宮金氏輔以食療亦教之,備後大成。年達後宮內命婦皆亦醫女長今侍之,安然受其賞。文定後賜以玉笏表之。在其,龍體尚無醫女受治之先,中宗準之,使乃信非長今之名亦得受載之故。

今謂食療,大曰“檀羅補氣湯”

後弘文館儒生樸善道賦詩雲:檀羅開國第一女, 始爲水刺繼內醫,皇苑護生冠杏林,承旨獲賜大長今。當爲一代女仕傑,至善之身非莫名。且道宮苑御醫女,莫若蕙質冠食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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