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控的邊緣,是他抓住我的手。冰冷,但堅定。也是第一次。” —— 來自阿莫的《溯源筆記·回憶碎片》

無邊無際的黑暗。冰冷。灼熱。

無數張扭曲的面孔在尖叫、哭泣、撕扯着他的意識。

痛苦、恐懼、絕望……像是億萬根冰冷的針,反復刺穿他存在的每一個角落。

阿莫感覺自己在下沉,不斷下沉,最後墜入了一個由純粹的負面情緒構成的、永無止境的深淵。

他好像,就要被同化了,要變成這痛苦之海的一部分,永遠迷失。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那一刻——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絕對理性的力量,如同最堅韌的合金索,猛地刺破黑暗,精準地纏繞住他下沉的意識核心!

那不是溫暖,不是救贖,而是一種強硬的、不容置疑的錨定感!

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要將他從幾近溺斃的邊緣強行拖回現實!

“呃……!”阿莫猛地吸進了一大口冰冷的、帶着濃重血腥和化工味兒的空氣,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劇烈地咳嗽起來,肺部一陣火辣辣地疼。

他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晃動的人影和閃爍的能量光束。

耳鳴聲尖銳無比,幾乎蓋過了一切。

他發現自己正被一個人半扛半抱着,在混亂的戰場中快速移動。

冰冷的戰術背心硌着他的臉頰,鼻尖縈繞着淡淡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清潔劑混合着硝煙的味道。

周顧。

是周顧。

是周顧把他從那個情緒的深淵裏硬生生拽了回來!

“醒了嗎?能自己走嗎?”

周顧的聲音透過劇烈的耳鳴傳來,依舊冷靜,但,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極難察覺的急促。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能量手槍精準地點射,將一個試圖從側面沖過來的、眼神狂亂的守衛擊倒。

阿莫試圖站穩,但雙腿軟得像面條,腦袋裏像是有一萬根針在同時刺痛神經,此刻,每一次心跳都會帶來劇烈的抽痛。

他勉強搖了搖頭,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

“那就別動。”周顧沒有任何廢話,手臂更加用力地箍住他。

阿莫並不輕,周顧已經幾乎是半扛着他,又利用各種設備和倒塌的雜物作爲掩體,快速向上官玥的方向靠攏。

阿莫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自己的眼球,努力看向此刻的戰場。

整個地下農場已經變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

那個反應爐破裂後噴涌出的、未經過濾的情感能量如同致命的輻射,彌漫在空氣中。

許多這裏的守衛和技術人員已經徹底瘋了,有的在地上痛苦翻滾,有的歇斯底裏地自殘,有的則瘋狂攻擊視線內的一切活物。

自動防御系統大部分癱瘓,但仍有少數在無差別地胡亂攻擊,進一步加劇了混亂。

而上官玥,正陷入和那個戴面具的軍官及其貼身護衛的近身格鬥。

她的動作狠辣凌厲,每一招都直奔要害,能量手槍早已打空能量,此刻用的是兩把高頻震動匕首,與對方的能量刃激烈碰撞,火花四濺。

那名戴面具的軍官的身手也極其強悍,冷靜地格擋反擊,他的護衛則試圖從旁幹擾。

B 組幸存的一名隊員正在不遠處,依托着一個控制台,拼命用火力壓制着其他方向沖來的、精神尚未完全失控的守衛。

而更遠處,通往 A 組方向的通道口,激烈的交火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密集,甚至還傳來了爆炸物沉悶的轟鳴!

周顧他們顯然也在剛才遭遇了強大的阻擊,以至於無法及時突破進來。

“反應爐泄漏……能量污染……必須盡快撤離!”周顧一邊移動,一邊對着麥克風吼道,顯然是在對上官玥和外面的 A 組喊話,“上官玥!目標優先!無法活捉就就地清除!B2,用火力掩護我們!”

“明白!”B 組那名受傷的隊員嘶啞地回應着,武器的攻擊更加凶猛。

周顧扛着阿莫,快速接近了上官玥的戰圈。

他的槍法準得嚇人,即使在移動和負重的情況下,依舊能精準地開槍幹擾那個面具軍官的動作,爲上官玥創造機會。

面具軍官顯然注意到了周顧和阿莫的靠近,尤其是 —— 在看到阿莫似乎恢復了一些意識後,他的攻勢變得更加凶猛,似乎急於擺脫上官玥,目標直指阿莫!

“那個溯源師……今天必須把他帶走!”戴面具軍官的聲音在格鬥的間隙裏傳來,還帶着一種狂熱的偏執。

上官玥豈能讓他得逞?

她的攻擊如同狂風暴雨,死死纏住了他:“你休想!”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個被擊破的反應爐殘骸,突然發出一陣更加刺耳、不祥的尖嘯!

內部殘留的能量似乎發生了不可預測的連鎖反應。

整個爐體開始劇烈震動,表面的裂縫迅速擴大,更加狂暴混亂的能量亂流如同垂死巨獸的掙扎,噴涌而出!

同時,那些連接着培養艙的管道紛紛破裂,淡綠色的營養液混合着鮮血和破碎的生物組織四處噴濺!

許多培養艙瞬間發出了破裂的警報聲!

“爐心要二次爆炸了!撤離!立刻撤離!”周顧厲聲警告,猛地將阿莫推向附近一個相對堅固的金屬平台下方,“躲好!”

周顧則轉身,不再節省能量,火力全開,手中能量武器的光束準確地掃射在那些仍在試圖沖過來抓住阿莫的守衛和那個面具軍官的方向,爲上官玥創造脫身的機會。

上官玥也意識到了形勢極度危險,立刻虛晃一招,逼退了戴面具的軍官,猛地向後躍開!

“轟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

反應爐終於徹底崩潰了!

巨大的火球和混雜着情感能量的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首當其沖的就是那個戴面具的軍官和他的近身護衛們!

他們被爆炸的烈焰和混亂的能量洪流狠狠地掀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遠處的牆壁上,不知生死。

上官玥和周顧也被強大的沖擊波震得倒飛出去。

周顧在空中艱難轉身,後背硬生生地撞碎了一個控制台才停下,咳出了一口血。

上官玥則直接撞進了一堆線纜和設備中。

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搖晃,頂部的金屬結構和照明設備紛紛墜落,爆炸起火!

更多的管道開始破裂,各種不明液體四處流淌,陸續引發二次爆炸和火災。

原本的地下牢籠被震開,囚禁於裏面的那些麻木的人們發出了驚恐的尖叫,如同無頭蒼蠅般開始四處奔逃,進一步加劇了混亂。

“周顧!阿莫!”上官玥從廢墟中掙扎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跡,大聲呼喊。

“咳……我沒事……”周顧的聲音從彌漫的煙霧和火光中傳來,他踉蹌着站起來,快步沖向阿莫躲藏的平台。

阿莫蜷縮在平台下,被連續的爆炸震得頭暈眼花。

剛才這一下爆炸幾乎讓阿莫好不容易才穩定了一點的意識又再次潰散。

他看到周顧沖過來,臉上沾着灰塵和血跡,身上的制服已經破損。

唯獨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依舊冷靜得令人心安。

周顧一把將阿莫從平台下拉出來:“還能走嗎?必須立刻離開!”

阿莫咬着牙,忍着劇痛,勉強借着他的力道站穩:“…我…試試……”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不遠處爆炸起火的控制台廢墟。

火焰舔舐着燒焦的設備,在一個半融化的顯示屏上,一串熟悉的編碼和一個模糊的、被火焰扭曲的圖案一閃而過。

那是……是上官元!是他的個人終端上的獨特加密標記!

和阿莫之前在上官元的遺物、那個打火機上看到的、也是丁卯一直無法破解的標記一模一樣!

元的數據……或者他終端的一部分……曾經在這裏被解析過?!

這個發現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他混亂的意識!

“元……他的……”阿莫激動地想指向那邊,卻因爲虛弱和疼痛而差點摔倒。

周顧順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驟然一凝。

他也看到了那個標記。

“知道了。先活下去!”周顧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強行架起阿莫,對着麥克風喊道,“上官玥!B2!向東北角緊急通道撤退!我斷後!”

上官玥和那名隊員立刻向指定的方向邊打邊退。

周顧架着阿莫,一邊向後撤退,一邊用精準的點射攻擊阻止着任何試圖靠近的敵人和失控者。

他的動作依舊那麼冷靜、穩定,仿佛剛才的爆炸和背部撞擊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爆炸還在持續,整個地下空間的分崩離析正在加速。

他們終於沖到了東北角一個隱蔽的、被炸開一半的金屬樓梯口。

上官玥和那名隊員已經先一步上去,正在上方掩護。

“上去!”周顧將阿莫推向樓梯。

阿莫抓住冰冷的扶手,拼命向上爬。

每動一下,他都感覺自己的腦袋要裂開了。

周顧緊隨其後,不斷向下方的追兵和危險區域投擲最後幾顆高爆手雷!

“轟!轟!”

爆炸暫時阻斷了追兵。

幾人終於沖上了樓梯,來到了地下一層的一個相對空曠的倉庫區域。

但這裏也並非完全安全,地下更深處的爆炸和火災正在向上蔓延。

“這邊!”上官玥指着遠處一個閃着應急綠燈的安全出口。

就在他們快要沖到出口時,倉庫側面一個原本封閉的卷簾門突然爆發巨響。

卷簾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部強行撕開了!

刺眼的探照燈的燈光忽然射入,照亮了彌漫的煙塵。

數個穿着黑色重型作戰裝甲、武器裝備明顯比下面的守衛還精良數個等級的身影,如同鋼鐵堡壘般,堵在了出口前!

他們的肩甲上,清晰地印着那個冰冷的「⌘」符號!

屬於 2086 處的真正的武裝精銳,終於出現了!

爲首的一個重甲戰士抬起手中造型誇張的重型能量武器,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放下武器。目標‘溯源師’,必須回收。”

“其餘人員,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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