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計劃的核心是，他們將靈魂視爲…可編程的燃料。”—— 來自阿莫的《溯源筆記·地下三層所見》
密封門被炸開的縫隙後，涌出的不僅僅是冰冷的、充滿飢餓惡意的能量波動，還有一股更加具體、更加令人作嘔的氣味
—— 濃烈的消毒水、化工品、排泄物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像是燒焦的糖果和腐爛的生物組織混合在一起的甜膩惡臭。
阿莫被這股混合氣味和洶涌的情緒浪潮沖得幹嘔了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門後的景象，即使只從縫隙中窺見一斑，也足以成爲永恒的噩夢。
上官玥反應極快，強忍着不適，一把將阿莫往後拉開半步，自己則側身擋在門前，手中的能量手槍瞬間指向門內，目光銳利如鷹隼地掃視內部。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裏面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
不再是圖書館地下那種相對“整潔”的實驗室，這裏更像是一個……工業化的農場。
但這座農場裏“種植”的，不是農作物。
而是一個個人！
確切的說，這種種植是爲了大規模培養生物的極端負面情緒，並收割這些活體的情感。
約數十個，或許實際有上百個透明的圓柱形培養艙整齊地排列着，像是冰冷的蜂巢。
每一個培養艙的內部都浸泡在淡綠色的營養液中。
營養液裏面懸浮着一個個赤身裸體、雙目緊閉、連接着無數管線的人體。
他們有男有女，年齡各異，但無一例外，面容都扭曲着，即便在昏迷或無意識狀態，也呈現出極致的痛苦、恐懼或絕望的表情。
看起來堅不可摧的能量導管從每個培養艙頂部伸出，如同汲取養分的藤蔓，匯入天花板上縱橫交錯的巨大主管道，最終通向空間中央一個更加龐大、不斷發出低沉嗡鳴的、類似反應爐的裝置。
而在地面上，更多的管線則連接着一些奇特的、像是蒸餾器又像是萃取塔的設備，偶爾能看到幾滴濃縮的、閃爍着詭異情感光澤的液體被收集到特制的屏蔽容器中。
那些絕望的哭泣和呻吟聲，並非來自培養艙中那些顯然已經失去意識的人，而是來自角落裏的幾個大型牢籠！
裏面擁擠着更多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人，他們像是待宰的牲畜，麻木中偶爾爆發出壓抑不住的絕望悲鳴。
他們，似乎是下一批“原料”……
這裏是一個規模化、系統化抽取人類情感的農場！
2086 處不僅僅是在收集舊物上的情感殘留，他們是在直接榨取活人的情感能量！
阿莫的胃部劇烈痙攣，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彎下腰，嘔吐起來。
他不僅僅是生理上的不適，更是靈魂層面的劇烈排斥和恐懼。
他的共情能力和能量感知太強了。
他在這裏，就仿佛自己的整個腦子都被扔進了絞肉機，無數極致的負面情緒瘋狂地撕扯着他的意識。
上官玥的臉色也難看至極，握着槍的手因爲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但她強行克制着，目光死死盯住空間中央那個巨大的反應爐和周圍幾個穿着白色防護服、正在操作設備的技術人員。
“B 組報告！發現核心區域！重復，發現核心區域！是活體情感能量農場！急需支援！”
上官玥對着麥克風急促而低沉的報告，聲音因爲憤怒而壓抑變形。
耳機裏立刻傳來周顧的聲音，背景的交火聲似乎更加激烈了：“收到！堅持住！A組被拖住了，至少有四個強化戰鬥小組和重火力！正在嚐試向你們方向突破！”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終於在這個巨大的地下農場中淒厲地響起！
紅色的旋轉燈將這片人間地獄映照得更加恐怖！
“入侵警報！地下三層核心區！所有安全人員立刻反應！格殺勿論！”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空間內。
那幾個技術人員驚慌失措地抬頭，看到了門口的上官玥和阿莫等人，立刻尖叫着按下了某個按鈕！
嗡——！
空間中央那個巨大的反應爐嗡鳴聲陡然加劇，表面亮起刺目的紅光！
同時，從反應爐基座和幾個關鍵設備周圍，升起了數台自動旋轉的能量機炮，炮口瞬間鎖定了門口的方向！
“找掩護！”上官玥大喝一聲，猛地撲倒還在幹嘔的阿莫，滾向門側一個巨大的管道後面！
“咻咻咻——！”
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來，瞬間將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和門框打得千瘡百孔，融化的金屬四處飛濺！
厚重的密封門也被打得扭曲變形！
另外兩名 B 組隊員也迅速找到掩體，開槍還擊！
能量光束在空中交錯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和巨響！
戰鬥瞬間在這個巨大的農場中爆發！
“必須破壞那個反應爐！”上官玥一邊更換能量彈夾，一邊對阿莫喊道，“你能感覺到它的核心嗎？弱點在哪裏？”
阿莫背靠着滾燙的管道，努力集中幾乎要崩潰的精神。
他強行忽略掉那些培養艙裏傳來的痛苦浪潮，將感知聚焦向那個瘋狂運轉的反應爐。
飢餓！貪婪！無盡的索取！還有一種……
冰冷的、程序化的計算感！
它不像之前的懷表或匕首那樣有着相對單一的“情感”，它更像是一個貪婪的、沒有感情的胃，在不斷吞噬和轉化着那些被榨取來的痛苦與恐懼！
“它的核心……在不停轉動……能量最混亂……最不穩定的是……頂部那個……旋轉的接口處！”
阿莫斷斷續續地喊道，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發黑，“那裏……連接着所有……輸入管……像是……心髒的瓣膜……”
“頂部？”上官玥抬頭看去，反應爐高達十幾米，頂部幾乎接近洞穴般的穹頂，周圍沒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而且被至少三台自動機炮重點守護着！
“B4！煙幕彈！幹擾視線！B2，B3，火力壓制那些機炮！”上官玥果斷下令。
一名隊員立刻扔出幾顆煙幕彈，濃密的灰色煙霧迅速彌漫開來，遮擋了機炮的視線。
另外兩名隊員趁機猛烈開火，吸引和壓制機炮的火力。
“掩護我！”上官玥對阿莫喊了一聲，猛地從掩體後沖出！
她沒有直接沖向反應爐，而是如同靈貓般沿着場邊那些培養艙之間的狹窄通道疾奔！
她的目標似乎是遠處一個控制台！
自動機炮雖然被煙幕幹擾，但依舊憑借熱感和運動追蹤瘋狂掃射！
能量光束不斷打在上官玥身邊的培養艙上，堅固的透明艙壁出現裂紋，淡綠色的營養液和……鮮血從中滲出！
裏面那些昏迷的人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不！”阿莫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
就在這時，他猛地感覺到，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龐大、充滿殺意的意識，突然從農場更深處的某個通道口降臨了！
一個穿着不同於技術人員、更像是軍官的黑色制服、臉上帶着半張金屬面具的男人，在一隊精銳守衛的簇擁下，出現在視野中。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就鎖定了正在高速移動的上官玥！
“抓住他們。要活的。尤其是那個感知靈敏的。”
面具男人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冰冷而充滿權威，“他們可都是很不錯的……新‘原料’。”
更多的守衛從各個出口涌入，火力瞬間加強！
上官玥的突進路線被徹底封鎖，被迫躲進一堆設備後面，陷入交叉火力的壓制中！
B 組的兩名隊員也在激烈還擊中被壓制得抬不起頭，其中一人肩部中彈，悶哼一聲，鮮血染紅了作戰服。
情況急轉直下！
阿莫背靠着掩體，聽着震耳欲聾的槍聲、機炮的轟鳴、反應爐的嗡鳴、還有那些牢籠裏絕望的哭喊和培養艙中痛苦的抽搐聲……
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他該怎麼辦？
他的能力在這種正面戰鬥中毫無用處！
就在他幾乎要崩潰的時候，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旁邊一個剛剛被流彈擊破、正在汩汩流出營養液的培養艙。
那個浸泡在裏面的年輕男子，因爲液體的流失和外界刺激，痛苦的表情扭曲到了極致，眼皮甚至在一顫一顫，仿佛要掙扎着醒來……
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阿莫！
這些被榨取的情感能量……
如此龐大，如此混亂……
但它們本質上，依舊是情緒！
而他的能力，就是感知和……共鳴！
如果……如果他不再抗拒，不再害怕……
而是主動去連接這片痛苦的海洋……
去引導這股龐大的、混亂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情緒洪流……
去沖擊那個冰冷的、只知道汲取的反應爐……
會怎麼樣？
可能會被徹底吞噬，變成瘋子。
也可能……能制造一場足夠大的混亂！
阿莫的身體因爲恐懼而劇烈顫抖，但看着陷入重圍的上官玥和受傷的隊員，看着那些在培養艙和牢籠中受苦的無辜者，想到上官元可能也經歷過類似的恐怖……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封閉自己的感知，而是徹底放開了心神，如同擁抱死亡一樣，主動將自己的意識，狠狠地撞向那片無盡的、痛苦的情感海洋！
“啊啊啊啊啊——！！！”
難以想象的痛苦瞬間吞噬了他！
仿佛每一根神經都被放在火上灼燒，每一個腦細胞都被撕裂！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像一艘小舟，瞬間被拋入了情感的風暴眼中！
但與此同時，他也清晰地“看”到了 ——
那無數痛苦的溪流，正被最中心的反應爐貪婪地抽取、匯聚！
就是現在！
他用盡最後一絲意志力，不是對抗，而是模仿！
模仿着反應爐的抽取頻率，但卻將方向……逆轉！
不是抽取！
是反饋！
將這片痛苦海洋中所有的絕望、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恐懼……
沿着那些能量導管，向着反應爐的核心，狠狠地灌回去！
去吧！給我……閉嘴！！！
“嗡——滋滋滋——！！！”
最中間的反應爐猛地發出一陣極其刺耳、不祥的尖銳嗡鳴！
表面閃爍的紅光變得混亂不堪，無數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蛇群四處竄動！那些連接着的萃取設備紛紛過載，爆出耀眼的電火花！
正在瘋狂射擊的自動機炮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炮口胡亂轉動了幾下，驟然熄火！
整個地下農場的燈光瘋狂閃爍，明滅不定！
所有正在進攻的守衛和那個面具軍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動作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利用這寶貴的、由無數人痛苦換來的瞬間——
“就是現在！打它的頂部！”
上官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掩體後猛地探身，能量手槍瞄準反應爐頂部那個旋轉接口，連續射擊！
另外兩名隊員也拼盡全力開火！
“砰！砰！砰！轟——！”
連續的能量光束精準地擊中了脆弱的接口處！
終於，在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中，反應爐頂部猛地炸開一個缺口！
如同高壓水槍被炸開，龐大而混亂的、未經提煉的情感能量混合着純粹的物理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缺口處瘋狂噴涌而出！
一時間，整個空間被各種顏色的、扭曲的、代表着極致痛苦和恐懼的能量光芒所充斥！
無形的精神沖擊波混合着物理爆炸的沖擊力，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靠近反應爐的守衛和技術人員首當其沖，被那混亂的情感能量洪流掃過，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
有的抱頭倒地瘋狂抽搐，有的雙眼翻白直接昏厥，有的甚至開始瘋狂地攻擊身邊的同伴！
那個面具軍官也被沖擊波震得連連後退，半張金屬面具下露出的嘴唇緊抿，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怒交加的神色。
混亂！
難以想象的巨大混亂降臨了！
而上官玥，則趁着這片由阿莫用自我毀滅換來的混亂，如同一道復仇的閃電，直接沖向了那個面具軍官！
她的目標，不僅僅是破壞，更是……擒王！
而此刻的阿莫，早已癱倒在掩體後，七竅流血。
阿莫的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痛苦深淵之中。
最後一刻，他仿佛聽到耳機裏傳來了周顧有些失真的、帶着一絲急切的呼喊：“阿莫！報告情況！阿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