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元的姐姐…她和元一點可真是也不像，除了，那雙固執的眼睛。”—— 來自阿莫的《溯源筆記·初遇上官玥》
清潔小隊到來的速度，遠比周顧預估的還要快。
幾乎在引擎嗡鳴聲逼近的瞬間，數道強烈的探照燈光柱便如同審判之劍，刺破圖書館地下空間的黑暗，精準地鎖定了實驗室的每一個出口。
全副武裝、穿着密封防護服、面具上印着文明署內部特殊反應部隊徽章的身影如同幽靈般迅速涌入，無聲而高效地控制住所有關鍵位置。
沒有交流，沒有詢問。
他們行動整齊劃一，如同精密機器上的零件，立刻開始部署隔離力場、采集環境樣本、封鎖數據接口，整個過程安靜得令人窒息，只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靴子踩在金屬地板上的輕微聲響。
周顧拉着阿莫退到角落，將現場指揮權交給了一名臂章上有三道銀杠的小隊長。
兩人只是簡單交換了一個眼神和加密指令確認，那名小隊長便心領神會，開始指揮手下進行深度掃描和證據固化。
阿莫看着這支突然出現、訓練有素到近乎非人的隊伍，心中凜然。
這絕不是秩序司的常規力量。
周顧所能調動的資源，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深。
而他口中的“絕對忠誠”，意味着這支力量很可能直接效忠於文明署內某個極高的、甚至可能與 2086 處對立的權限。
一名隊員拿着一個手持式掃描儀走向那面顯示着痛苦波段的能量屏幕。
阿莫立刻出聲阻止：“別直接接觸！能量殘留具有高強度精神污染性。”
那名隊員動作頓住，看向了小隊長，小隊長看向了周顧，周顧點了點頭，小隊長則也點了點頭。
那名隊員立刻更換了另一種非接觸式的遠程掃描探頭。
周顧則走到那名小隊長身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尤其指向那個被他一匕首破壞的備用存儲接口和被阿莫觸碰過的能量屏幕。
小隊長嚴肅地點頭，示意兩名隊員帶着特制的屏蔽容器上前處理。
阿莫靠牆坐着，看着眼前這一切。
周顧的果斷、冷酷以及所能調動的驚人力量，都讓他感到一絲陌生和……警惕。
阿莫覺得，自己怕不是剛才受了太大刺激，不然他怎麼竟然會覺得：
周顧身上的謎團，比 2086 處可小不了多少。
大約半小時後，現場初步處理完畢。
小隊長向周顧匯報：“周督察，現場已初步控制。所有潛在證物正在封裝，將直接運送至‘零號站點’進行深度分析。”
“環境樣本顯示存在多種未知生物酶和能量催化劑殘留，可以確認：這裏進行過非法的生物-靈能融合實驗。建議您和這位先生立刻離開並進行全面淨化隔離。”
周顧點了點頭，扶起臉色依舊不太好的阿莫：“能走嗎？”
阿莫借着他的力道站起來，點了點頭，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
兩人在一隊隊員的護送下，走出這片令人壓抑的地下屠宰場，重新回到地面。
外面已經被徹底封鎖，更多的黑色懸浮車無聲地停泊在各處監控。
與清潔隊的隊員們穿着同樣工作制服的人員已經拉起了能量警戒線。
一輛經過特殊改裝的、看起來像是移動淨化單元的車輛停在了附近。
周顧和阿莫被要求分別進入兩個獨立的隔間進行全身掃描和能量淨化。
阿莫疲憊地閉上眼，任憑冰冷的氣流和光線席卷全身，帶走任何可能沾染上的微量殘留物。
完成淨化後，阿莫又恍惚中被周顧帶回到了他那輛黑色的懸浮車上。
車輛駛離封鎖區，匯入城市的夜流光海。
車內依舊沉默。
阿莫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腦海中依舊不斷回閃着實驗室裏的可怕景象。
尤其是那股屬於上官元的、被痛苦污染的氣息......
“……‘零號站點’是哪裏？”
阿莫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幹澀。
周顧似乎並不意外他會問這個問題。
“文明署管轄下保密等級最高的幾個研究站點之一，獨立於所有常規體系，直接對最高安全委員會負責。那裏的數據和樣本，理論上絕對安全。”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也是目前少數能確保不會被 2086 處滲透的地方。”
最高安全委員會？零號站點？
阿莫發現越是接觸，周顧背後的水就越深。
“你早就知道 2086 處在做這些？”阿莫忍不住追問。
“懷疑。但沒有確鑿證據，直到今天。”周顧的回答依舊簡潔，“他們很謹慎，痕跡清理得非常幹淨。這次是因爲我們動作快，打了他們一個時間差，而且……”
他瞥了阿莫一眼，“……你的能力，幫我們找到了最關鍵的核心證據。”
如果不是阿莫感知到上官元的殘留痕跡，周顧或許不會如此果斷地動用最高權限直接接管現場。
就在這時，周顧的私人加密通訊頻道響起了一個特殊的、優先級極高的提示音。
他看了一眼號碼，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接通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聽着。
頻道那頭似乎是一個語速很快、聲音冷靜幹練的女聲。
阿莫隱約聽到幾個詞：“……現場外圍……攔截……身份識別……上官……”
周顧的瞳孔微微收縮，打斷了對方：“確認身份了嗎？”
對方又說了幾句。
周顧沉默了幾秒，然後說道：“帶她到安全點‘阿爾法’。我馬上過去。”
他關閉通訊，對阿莫說：“計劃有變。我們去另一個地方。”
“怎麼了？......是誰？”阿莫察覺到周顧語氣裏那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周顧操控車輛改變方向，駛向城市的核心區域。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着，似乎在權衡着什麼。
最終，他緩緩開口：“我們離開後，外圍警戒人員攔截了一個試圖潛入實驗室現場的女人。她身手很好，差點成功。身份識別顯示……”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阿莫，“……她叫上官玥。上官元的姐姐。”
阿莫的呼吸猛地一滯，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上官元……的姐姐？
車輛駛入一座看起來極其普通、甚至有些老舊的商業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周顧駕車繞了幾圈，確認沒有尾巴後，駛入一個標着“設備層-閒人免入”的專用電梯。
電梯下降，門開後，眼前是一個簡潔但科技感十足的安全屋。
空氣循環系統發出輕微的白噪音，燈光是柔和的冷白色。
客廳裏，一個身影正背對着他們，站在巨大的單向玻璃窗前，望着外面停車場來往的車輛。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過身。
阿莫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雙眼睛 —— 和上官元幾乎一模一樣的、明亮而富有洞察力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但這雙眼睛裏沒有上官元那種陽光般的溫暖，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銳利、冷靜，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滄桑。
她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穿着剪裁合體、便於行動的深色便裝，身材高挑挺拔，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容貌姣好，但線條分明，透着一種久經世事的幹練和疏離感。
她的站姿很放鬆，卻也無懈可擊，和周顧有着某種相似的特質。
阿莫覺得，那大概是他們那一類人 —— 經過嚴格訓練和實戰洗禮後的 —— 才會特有的氣息。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周顧身上，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似乎彼此認識。
然後，她的視線轉向了阿莫，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銳利得讓阿莫有些不自在。
“你就是阿莫？”上官玥開口，聲音不像通訊裏聽到的那樣急促，而是平穩、清晰，帶着一種自然的權威感。
“我弟弟經常提起你。他說你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能把‘溯源’用到那種程度的人。”
阿莫喉嚨有些發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面對上官元的姐姐，尤其是在剛剛經歷了實驗室那一幕後，他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上官玥似乎並不期待他的回答。
她向前走了幾步，目光變得更加嚴肅：“我長話短說。我一直在暗中調查我弟弟的死因，秩序司那份‘意外’報告，狗屁不通。”
她的話直接而犀利：“我查到他的死和一個代號‘靈樞’的禁忌項目有關，並且牽扯到文明署內部一個隱藏極深的部門——2086 處。但我缺少關鍵證據，權限也不夠，很多線索查到一半就斷了。”
她的目光掃過周顧，最後又回到阿莫身上：“直到最近，我監測到 2086 處的活動頻率異常升高，而且似乎和幾起與‘古物’相關的離奇案件有關。我試圖跟蹤他們的線索，發現了那個圖書館地下的實驗室。沒想到，被你們搶先了一步。”
她頓了頓，語氣加重：“告訴我，你們在裏面發現了什麼？尤其是……關於我弟弟的。”
最後那句話，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阿莫看向周顧，周顧微微頷首，示意他可以說。
阿莫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開口，描述了實驗室裏的情景，那些情感提取設備，那面痛苦波段的屏幕，以及……
他感知到的那一絲屬於上官元的、被污染的靈魂印記。
隨着他的敘述，上官玥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但她始終站得筆直，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節因過於用力而發白。
那雙酷似上官元的眼睛裏，風暴正在積聚，悲傷、憤怒、難以置信的情緒交織其中，卻被她強大的自制力死死壓抑着。
當阿莫說完最後一個字，房間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上官玥才緩緩鬆開拳頭，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着一種冰冷的決心：“情感提取……靈魂印記……他們竟然敢……對我弟弟……”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意，讓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刀般射向周顧：“周顧，我知道你背景不簡單，但你也在查 2086 處。現在，我們目標一致，也不乏證據。”
她又看向阿莫，“而你，能再次感知到元的痕跡，是關鍵。”
她向前一步，語氣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合作。我知道他們另一個可能的活動據點。我需要你們的力量，而你們，需要我的信息和渠道。”
“我們必須聯手，在他們銷毀一切之前，揭開‘靈樞’的真相，我要讓 2086 處……血債血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