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顧川分手的後續,比蘇清晏預想中更爲利落。
蘇清朗的動作快準狠,不過幾天功夫,顧川那個寄予厚望、本已接近籤約的影視城配套項目便徹底黃了。據說投資方連夜撤資,合作方態度驟變,原本門庭若市的工作室瞬間變得門可羅雀。
顧川試圖聯系蘇清晏,電話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他甚至試圖去蘇氏集團樓下堵人,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保安“客氣”地請離。人財兩空的恐慌和不甘讓他幾乎發瘋,卻也徹底認清了他與蘇清晏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失去蘇家光環的照拂,他什麼都不是。
與此同時,一些流言蜚語也開始在京圈裏悄然流傳。
版本各異,但核心無非是蘇家大小姐蘇清晏被一個心術不正的小開騙了感情又騙錢,最後狼狽收場。有人說她識人不清,太過天真;也有人暗中嘲笑她蘇清晏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些話語自然不會傳到蘇清晏父母耳中,但蘇清朗聽到了一些風聲,臉色陰沉了幾天。
蘇清晏本人倒是渾不在意。她照常去自家公司旗下的藝術基金會處理事務,出席必要的商業活動,明媚動人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失戀的陰霾。只是分手和被騙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終究是在她原本金光閃閃的個人履歷上,添了一筆可供旁人嚼舌的談資。
這日,蘇清晏代表蘇氏,參加一個關於城市文化地標建設的頂尖論壇。與會者皆是政商名流、行業巨擘。她穿着一身幹練的白色西裝套裙,妝容精致,坐在台下專注聆聽,偶爾在備忘錄上記錄幾句。
中場休息時,她端着咖啡走到露台透氣,剛站定,便察覺到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側頭望去,不遠處的廊柱旁,倚着一個身姿頎長的男人。
是陸硯琛。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沒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解開一顆扣子,一手插在褲袋裏,另一只手的指尖夾着一支未點燃的煙,神情疏淡,目光卻精準地落在她身上,帶着一種沉靜的審視。
蘇清晏微微一怔,隨即禮貌性地頷首示意。她與他算不上熟,僅限於幾次公開場合的點頭之交。但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無論出現在哪裏,都是無法忽視的焦點。那份與生俱來的清冷矜貴,仿佛在他周身設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旁人隔絕在外。
陸硯琛卻朝她走了過來。
步伐沉穩,不疾不徐,直到在她面前一步之遙站定。他身上有淡淡的雪鬆混合着煙草的冷冽氣息,並不難聞,反而有種壓迫性的存在感。
“蘇小姐。”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
“陸先生。”蘇清晏保持着她無可挑剔的禮儀,心裏卻有些疑惑。他們似乎並無交集。
陸硯琛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平靜無波:“最近聽到一些關於蘇小姐的流言。”
蘇清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面上卻依舊帶着得體的微笑:“是嗎?看來陸先生也很關注坊間八卦。”她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陸硯琛並未在意她的反擊,只是淡淡陳述:“流言無稽,但總歸煩人。蘇氏最近在爭取城東那塊綜合開發用地,競爭對手不少,任何不必要的負面輿論,都可能成爲攻擊蘇氏和你個人的武器。”
蘇清晏眸光微閃。他說的沒錯。那個項目是蘇氏未來三年的重點,投資巨大,父親和哥哥都投入了大量精力。如果因爲她的“桃色新聞”而橫生枝節,她難辭其咎。
“所以呢?”她抬眸,直視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意欲何爲。
陸硯琛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古井,語氣依舊平淡,卻拋下了一枚重磅炸彈:“恰好,陸氏也對那個項目有興趣。我們聯手,勝算更大。”
他微微停頓,像是給她消化信息的時間,然後,用那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與其被流言困擾,不如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蘇小姐,考慮一下和我結婚嗎?”
“……”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蘇清晏徹底愣住了。她設想過很多種他搭話的可能,唯獨沒料到會是如此直接、甚至堪稱荒謬的提議。
聯姻?和陸硯琛?
她看着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玩笑或者算計的痕跡。但沒有。他那張清俊絕倫的臉上,只有一片沉靜的認真,仿佛在談論一樁再普通不過的商業合作。
心髒在胸腔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了幾下。她迅速在腦中權衡利弊。
陸家的實力毋庸置疑,與陸氏聯手,城東項目幾乎十拿九穩。而成爲陸太太,那些關於她“識人不清”、“戀愛腦”的流言會不攻自破,誰還敢議論陸家未來的女主人?這確實是一勞永逸解決當前困境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至於感情……她剛剛經歷一場背叛,對所謂愛情早已心灰意冷。婚姻如果注定是一場合作,那麼選擇一個最強大的合作夥伴,似乎是最優解。至少,陸硯琛的人品和能力,圈內無人質疑,遠比顧川之流可靠千萬倍。
他圖什麼?蘇家的資源,還是……她這個人?後者念頭一閃而過,便被蘇清晏壓下。她自認還沒那麼大的魅力,能讓這位高嶺之花一見鍾情。更大的可能,是陸氏也需要蘇家在本地深厚的人脈和資源,這是一場強強聯合的雙贏。
各種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
露台上的風輕輕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她看着眼前這個清冷矜貴的男人,他提出婚姻的請求,卻依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仿佛給她留足了拒絕的餘地。
蘇清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荒謬感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她揚起下巴,恢復了平日裏的明媚與果斷,紅唇輕啓,給出了她的答案:
“好。”
一個字,清晰,幹脆。
這次,輪到陸硯琛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他似乎也沒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復雜難辨,最終歸於平靜。
“那麼,”他取出手機,語氣依舊公事公辦,“明天上午九點,我帶證件去接你。”
“可以。”蘇清晏點頭。
沒有浪漫的求婚,沒有深情的告白,只有基於現實利益考量的冷靜權衡,和一句幹脆利落的“好”。
一場將震動整個京圈的聯姻,就在這露台上,三言兩語間,塵埃落定。
直到陸硯琛的身影消失在露台入口,蘇清晏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感覺指尖有些發涼。她低頭看着杯中晃動的咖啡,心裏一片空茫,卻又奇異地安定。
也好。
斷了那些無謂的念想,也堵住那些悠悠衆口。
只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未來如何,她都只能走下去。
她拿出手機,給哥哥蘇清朗發了條信息:「哥,幫我跟爸媽說一聲,我明天去領證。」
幾乎下一秒,蘇清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聲音裏是壓不住的震驚和急切:“領證?!跟誰?!晏晏你說清楚!是不是顧川那個王八蛋又……”
“不是他。”蘇清晏打斷他,看着窗外繁華的城市景象,語氣平靜無波,“是陸硯琛。”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