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柵欄的冰冷觸感透過洛千羽的掌心傳來,他眼睜睜地看着米洛的生命力被那個扭曲的黑色漩渦一點點抽離。男孩原本就瘦小的身體此刻蜷縮成一團,銀色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漩渦中心不斷擴張,細絲般的黑霧開始侵蝕石室的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沒用的,銘刻者。"維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湮滅之影一旦被喚醒,就會持續吞噬直到滿足。"
洛千羽猛地轉身,短刀抵住維綸的咽喉:"停止儀式!"
維綸的銀面具歪斜着,露出半張布滿皺紋的臉:"太遲了。除非有精靈使者的那把鑰匙作爲平衡,否則——"
一陣劇烈的爆炸震動打斷了維綸的話。整座地下室都在搖晃,碎石從頂端簌簌落下。遠處傳來艾麗卡清晰的喊聲:"東側通道已清空!"
洛千羽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他拽起維綸,短刀緊貼大主教的頸動脈:"命令你的術士停止儀式!"
維綸突然笑了:"你以爲那個弓箭手能改變什麼?看看你的小朋友吧。"
洛千羽轉頭看向石室,瞳孔驟然收縮——米洛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男孩脖子上的契約印記爆發出刺目的綠光,與黑霧形成對抗。更令人震驚的是,米洛的耳朵逐漸變得尖細,皮膚泛起淡淡的銀輝。
"精靈血統?"洛千羽震驚道。
"不,"維綸喘息着,"是契約反哺。生命契約在宿主瀕死時會喚醒精靈族的特征。"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如此純粹的生命能量...足以穩定湮滅之影的投影了。"
洛千羽一拳擊昏維綸,迅速搜出他身上的鑰匙——那把縮小版的戰斧。鑰匙在他手中微微震動,仿佛有生命般想要掙脫。
石室內的黑霧已經擴散到整個頂端,術士們驚恐地後退,其中一人被黑霧觸及,瞬間化爲幹屍。米洛身上的綠光越來越弱,眼看就要被徹底吞噬。
洛千羽將戰斧鑰匙按在鐵柵欄上,銘刻天賦全力運轉。鑰匙上的符文開始流動,與柵欄上的魔法陣產生共鳴。一道裂縫出現在柵欄中心,但還不足以讓人通過。
"需要更多力量..."洛千羽咬牙,突然想到莉莉絲給的耳釘。他取出那枚紫水晶耳釘,將其按在戰斧鑰匙上。耳釘中的血滴與符文接觸的瞬間,爆發出耀眼的紅光。
柵欄轟然碎裂。洛千羽沖入石室,黑霧立刻向他涌來。他揮舞戰斧鑰匙,上面的符文形成一道微弱屏障。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石台前,洛千羽將戰斧鑰匙狠狠插入水晶托盤的空槽中。
七把鑰匙同時震動,黑霧的擴張驟然停止。米洛的身體微微抽搐,綠光與黑霧在石室中心形成詭異的平衡。
"洛...先生..."米洛虛弱地睜開眼睛,瞳孔已經變成精靈特有的銀灰色。
"別說話,"洛千羽迅速解開鐵鏈,"我們得離開這裏。"
一名紫袍術士突然撲來:"不許破壞儀式!"洛千羽側身閃避,戰斧鑰匙劃過術士的手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被鑰匙劃傷的傷口迅速蔓延出黑色紋路,術士尖叫着化爲灰燼。
"鑰匙在排斥他..."洛千羽震驚地看着手中的戰斧,"它們認主了。"
米洛艱難地坐起來,指向房間一角:"那...那裏有密道...我聽見術士們說過..."
又是一陣爆炸,這次更近。石室的牆壁出現裂縫,黑霧開始不穩定地翻騰。洛千羽扶起米洛,朝他所指的方位移動。果然,一塊看似普通的石磚後藏着機關。按下後,地面滑開一個洞口,露出向下的階梯。
"能走嗎?"洛千羽問。
米洛點頭,盡管腳步虛浮:"艾麗卡...姐姐在哪?"
"制造混亂去了,"洛千羽警惕地觀察階梯下方,"我們得——"
話音未落,頂端突然坍塌,艾麗卡從破洞中躍下,身後跟着五名全副武裝的傭兵。她臉上有血跡,但眼神銳利如常。
"找到你們了!"她吹了聲口哨,"小鬼,你看起來糟透了。"
米洛虛弱地笑了笑:"艾麗卡...姐姐..."
艾麗卡迅速檢查米洛的狀況,眉頭緊鎖:"精靈化?這可不妙。"她轉向洛千羽,"維綸呢?"
"打暈了,但湮滅之影的投影已經激活。"洛千羽指向石室中心的黑霧,"七把鑰匙暫時穩定了它,但不會太久。"
艾麗卡帶來的傭兵們已經開始布置某種裝置:"莉莉絲給的幹擾器,能暫時阻斷魔力流動。"爲首的傭兵是個獨眼大漢,"但最多維持十分鍾。"
"足夠了,"洛千羽點頭,"我們從密道離開。"
一行人迅速進入密道,最後一人剛關上暗門,就聽見上方傳來驚天動地的坍塌聲。密道狹窄潮溼,牆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照明。艾麗卡打頭陣,洛千羽背着米洛走在中間,傭兵們殿後。
"莉莉絲呢?"洛千羽問。
"安全了,"艾麗卡頭也不回,"她拿到了伯爵府的秘密賬本,足以證明維綸與貴族們的勾結。"她突然停下,"等等..."
前方通道分岔,左側繼續向下,右側則略微上升。艾麗卡蹲下檢查地面:"有人剛走過右側——腳印很新。"
洛千羽感應着戰斧鑰匙的震動:"左側有強烈的魔力反應,可能是出口。右側..."
米洛突然掙扎起來:"精靈...精靈使者的鑰匙...在右邊..."
傭兵們交換眼神。獨眼大漢提議分頭行動:"我們走左邊探路,你們去右邊看看。十分鍾後無論找沒找到,都必須撤離。"
艾麗卡點頭同意,兩隊人馬分道揚鑣。右側通道逐漸上升,空氣變得幹燥。拐過三個彎後,前方出現微光。三人放慢腳步,悄然接近光源處。
那是一個小型石室,中心石台上躺着一位銀發精靈女子,正是之前被抓的精靈使者!她面色慘白,胸前的樹葉形吊墜已經暗淡無光。更令人震驚的是,石室角落裏蜷縮着三個穿紫袍的術士,他們的身體正在緩慢溶解,化爲黑霧被吊墜吸收。
"反向吞噬..."洛千羽低聲道,"精靈使者在用他們的生命力維持吊墜的力量。"
艾麗卡檢查精靈女子的脈搏:"還活着,但很微弱。"
米洛踉蹌着走到石台前,顫抖的手觸碰精靈女子的臉頰:"她...她是..."
精靈女子突然睜開眼睛,銀色的瞳孔與米洛對視。一瞬間,兩人脖子上的契約印記同時亮起。
"生命之子..."精靈女子虛弱地說,"終於找到你了..."
米洛的眼淚落在精靈女子臉上:"您就是...當年救我的..."
精靈女子艱難地點頭:"森林大火...我用契約將部分生命轉移給你..."她看向洛千羽,"現在...必須合二爲一..."
洛千羽不解:"什麼意思?"
精靈女子抬起顫抖的手,指向米洛脖子上的項圈:"淨罪之焰...用這個阻斷了契約聯系...必須...打破它..."
艾麗卡立刻檢查項圈:"有七重鎖,需要特定順序才能解開。"
精靈女子艱難地取下自己的吊墜:"用...鑰匙..."
洛千羽恍然大悟,將戰斧鑰匙遞給艾麗卡。當鑰匙靠近項圈時,兩者產生共鳴,項圈上的七個鎖孔依次亮起。
"需要按順序觸發,"艾麗卡仔細觀察,"但順序是..."
精靈女子微弱地說:"月相...順序..."
洛千羽立刻明白:"月相變化!新月、娥眉月、上弦月..."他按此順序用鑰匙輕觸鎖孔,到第七下時,項圈"咔嗒"一聲鬆開。
米洛和精靈女子同時發出一聲呻吟。綠色能量從精靈女子體內流向米洛,而米洛的精靈特征開始消退。更驚人的是,精靈女子的吊墜重新煥發光彩,樹葉形狀的符文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地圖。
"本源節點..."洛千羽認出了地圖上的標記,"比殘頁上更詳細!"
突然,整個密道劇烈震動,遠處傳來傭兵們的喊叫聲:"快跑!黑霧擴散了!"
艾麗卡背起精靈女子:"沒時間了,走!"
三人帶着精靈使者沿原路返回,在岔路口與狼狽逃回的傭兵們匯合。獨眼大漢少了半只耳朵:"幹擾器失效了!黑霧吞噬了整條左側通道!"
"右邊呢?"艾麗卡問。
"不通,"另一名傭兵喘息道,"盡頭是死路,只有一扇刻滿符文的鐵門。"
精靈女子虛弱地抬起手:"那是...通往節點核心的門...需要七把鑰匙..."
洛千羽握緊戰斧鑰匙:"其他鑰匙呢?"
"被淨罪之焰帶走了,"獨眼大漢說,"維綸蘇醒後,帶着剩下的鑰匙逃往聖城亞倫了。"
身後的黑霧越來越近,通道內的溫度急劇下降。米洛突然指向鐵門方向:"那裏...有風...一定有出口!"
別無選擇,衆人只能向鐵門方向撤退。黑霧如活物般緊追不舍,所過之處牆壁腐蝕坍塌。當他們終於抵達鐵門前時,絕望地發現門上確實有七個鑰匙孔,但他們只有一把。
"賭一把,"洛千羽將戰斧鑰匙插入中心的孔,"銘刻天賦也許能..."
鑰匙插入的瞬間,整個鐵門亮起復雜的符文網絡。戰斧鑰匙的符文沿着這些網絡流動,暫時激活了部分機關。門縫中吹出強勁的氣流——確實通向外界!
"不夠,"精靈女子搖頭,"需要至少四把鑰匙才能完全開啓。"
黑霧已經蔓延到拐角處,最近的傭兵慘叫一聲,手臂瞬間幹枯。絕望之際,米洛突然將手按在門上:"用契約...試試..."
精靈女子明白了他的意圖,也將手按上門板。兩人的契約印記同時發光,與戰斧鑰匙形成三角共鳴。鐵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緩緩打開一條縫隙,剛好容人側身通過。
"快!"艾麗卡指揮傭兵們依次通過,"一個一個來!"
當最後一人擠過門縫時,黑霧已經觸及門板。洛千羽正要跟上,突然聽見門後傳來維綸的聲音:"你以爲這就結束了?銘刻者,這只是開始!"
回頭望去,維綸的身影出現在黑霧中,他手中舉着四把閃閃發光的鑰匙:"我在聖城等你!"
鐵門轟然關閉,將黑霧和維綸的狂笑隔絕在內。衆人發現自己站在自由港灣郊外的山崖上,遠處城市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精靈女子癱倒在地,吊墜的光芒徹底熄滅。
"她不行了,"艾麗卡檢查後搖頭,"生命力耗盡。"
精靈女子抓住米洛的手:"記住...七把鑰匙...七個節點..."她的目光轉向洛千羽,"找到...奧丁...他知道...如何重塑..."
話音未落,精靈女子的身體化爲無數光點,消散在夜風中。米洛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洛千羽收起吊墜和戰斧鑰匙,望向遠方的地平線。
"聖城亞倫,"他輕聲說,"維綸逃往的地方。"
艾麗卡拍拍米洛的肩膀:"別哭了,小鬼。我們還有場硬仗要打。"她看向洛千羽,"接下來?"
洛千羽展開精靈吊墜投射的地圖:"先找到這位奧丁。如果他能教我們如何重塑封印..."
獨眼大漢突然指向自由港灣:"看!"
城市上空,一團黑霧正在教堂尖頂上方凝聚,形成漩渦狀。即使隔着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湮滅之影的投影,"洛千羽握緊拳頭,"維綸激活了第一個節點。"
米洛擦幹眼淚站起來:"我們得阻止他。"
艾麗卡檢查剩餘的裝備:"首先得補充物資,然後——"
"然後去魔法師協會舊址,"洛千羽指向地圖上的一個標記,"莉莉絲說過,奧丁曾在那裏工作。也許能找到線索。"
夜風吹拂,帶着海洋的鹹澀和遠方黑霧的腐朽氣息。三人默默注視着被黑暗逐漸侵蝕的自由港灣,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