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徐慧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旦何秀娟成了團長的妻子，蘭芝服裝廠就能借着關系滲透到軍屬市場，多少家屬都得買咱們衣服。到時候別說一千塊，十萬塊都能賺回來！”
段勵大喜：“原來如此！這一千塊，就是投資了！還是寶貝兒你聰明。”
徐慧戳了戳他的額頭，嬌嗔道：“討厭。”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鄭春嬌緩緩從藏身的墓碑後站了出來。
好一個“投資”！
好一個“豔壓全場”！
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何秀娟，你想借文工團匯演勾引宋星野？徐慧，你做夢找個團長夫人當跳板？
你倆做的什麼春秋大夢。
*
鄭春嬌沒有因爲仇恨而失去理智。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
接下來的一周，她一直在做衣服，鍛煉，健身這些事情裏連軸轉。
給勞燕飛的衣服送過去了，勞同志也知道了她是宋星野的夫人，對她自主創業的行爲欣賞有加，又介紹了好幾個姐妹來裁縫鋪子定衣服。
一時間，單就那條“霧靄”裙子的定做量，就足以讓這個小裁縫鋪子收支打平。
期間，鄭春嬌還去看了幾次出租屋。
既然她要離婚，總要選好未來的住所，但是目前沒有合適的房間，這件事也暫時擱置。
就在這樣的忙碌中，很快就迎來了今年上半年最重要的春季部隊慰問演出。
部隊生活枯燥，戰士們早盼着今年這場文藝匯演來調劑生活呢。
各種歡迎大字報就貼滿了部隊的牆壁。
到處張燈結彩。
舞台也搭建在操場邊緣。
年輕的士兵們掰着指頭數日子，一天一天的，終於熬到了這周日。
下午三點多，文工團的幾輛大卡車就進了部隊大門，一群人在門口擠着看，好些個漂亮的年輕演員從車上下來。
部隊上的小夥子們就一起感慨。
“好漂亮的女同志。”
“你看那個穿粉紗裙的女同志，尤其漂亮。”
何秀娟聽到了這樣的贊美，忍不住又拉着身上的芙蓉裙轉了個圈，引得當兵的又是一陣騷動。
跟她一個文工團的李大姐看不慣了：“我說秀娟，你注意點影響。我們大家都穿一樣的白裙子，怎麼就你一個人這麼小資，穿條粉裙子？”
“對不起啊，李大姐。”何秀娟楚楚可憐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一會兒跳舞的時候我就換回來。”
她向來嬌滴滴的，純真可愛，又連番道歉，李大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何秀娟見李大姐被自己耍得團團轉，忍不住暗笑。
——芙蓉裙只能算是開胃菜，等匯演結束，文工團的演員跟戰士們大聯歡的時候，她要換上徐慧爲她設計的那條絕美的牡丹裙子。
到時候星哥一定移不開視線。
她要跟星哥跳第一支交際舞。
等着吧。
鄭春嬌這種土裏土氣的村婦靠邊站。
她才是團長未來的夫人。
*
宋星野對這種文藝匯演一向也不太熱衷。
“頭兒，走唄，咱們隊伍都集合完畢坐好了，就等你過去了。”趙磊在他身邊嘟囔。
宋星野捏了捏眉心：“你怎麼這麼着急。閒得慌的話，把上次我去市裏開會遲到的檢討寫了。”
趙磊瞪他：“遲到是你自己的事兒，可匯演是大家的事兒。一會兒師長到了你還沒到，師長該罵人了。”
林師長罵起人來六親不認，在部隊裏也威名遠揚。
“走嘛走嘛！”趙磊又催促，“文工團來了好多小燕子。”
宋星野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看向趙磊：“鄭春嬌人呢？根據要求，今天家屬得到場吧。”
“哦，剛才讓小陳去接嫂子。嫂子說不用等她，讓你先去。”
“行。”宋星野起身在落地鏡前整理儀容。
趙磊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開口：“我有點擔心嫂子……”
“你擔心她什麼？”宋星野扣着風紀扣，隨口問。
趙磊還記得去年團拜會，部隊要求家屬出席，鄭春嬌之前就不太會打扮，團拜會的時候好像是下定決心改變一下自己，還請教了宋玉蘭怎麼穿着搭配。
結果出席的時候，穿了一身紅配綠，臉上畫得好像關公一樣。
當場大家都沒繃住，直接哄堂大笑……
趙磊小心翼翼地瞥了宋星野一眼。
就算是宋星野這種不怎麼愛發脾氣的，那會兒臉都黑了。
回來的時候，都沒跟鄭春嬌一路走。
宋老爺子知道後爲此還狠狠地教訓了宋星野一頓，從此之後宋星野對鄭春嬌就更爲厭惡了。
“今兒晚上嫂子穿什麼衣服，她跟你商量了嗎？”趙磊小心翼翼地說。
宋星野整理風紀扣的手一頓。
“算了。”對鄭春嬌不能抱有任何希望，宋星野又嘆了口氣，“直接過去吧！”
*
操場處燈火通明，熱鬧成一片。
舞台兩側的紅旗獵獵作響，士兵們坐在下面興奮地聊着天。
宋星野還沒走到自己的部隊方陣，就聽見有女人喊他：“星哥！”
宋星野回頭去看。
何秀娟正站在舞台側方，一襲粉色芙蓉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裙擺上金線繡的芙蓉花隨着她的動作微微顫動。
她顯然精心打理過頭發，烏黑的麻花辮垂在胸前，發梢別着一朵同色系的絨花。
“星哥！”她像只花蝴蝶般撲過來，打算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卻被宋星野輕易掙脫。
何秀娟假裝沒察覺，更是熱情地說：“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好久啦。”
周圍頓時有些細小的咳嗽聲，還有議論聲。
“宋團長和何同志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聽說他倆是青梅竹馬呢，要不是鄭春嬌從天而降，倆人早結婚了。”
“噓——小聲點！”
何秀娟得意地揚起下巴，故意挺了挺胸，讓裙擺的開衩露出纖細的小腿。
她在宋星野面前轉了一圈兒。
“星哥你看，這是蘭芝服裝廠新做的芙蓉裙，我花了好多錢才搶……買到的。你覺得好看嗎？”
可宋星野的注意力根本沒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的目光直接略過了何秀娟的粉色裙擺，下意識在人群裏掃了一圈。
灰撲撲的軍綠色、黑壓壓的幹部服……沒有那件扎眼的紅配綠，也沒有鄭春嬌總是低着頭的身影。
他莫名鬆了口氣，又生出點煩躁。
鄭春嬌……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