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之後幾日,她安心備嫁。
那位即將成爲她夫君的燕遲將軍,雖然殘疾不良於行,但他曾是保家衛國、風光霽月的大英雄,是爲了守護山河才變成這樣。
她既決定嫁了,便會努力做好他的妻子。
聽聞燕遲將軍酷愛收藏名劍,她想起曾偶然結識一位隱居在京郊的鑄劍大師,便決定親自去求一把劍,作爲新婚禮物。
她帶着兩個丫鬟和那五個暗衛出了門。
求得寶劍歸來途中,行至僻靜處,突然殺出幾十個凶神惡煞的盜賊!
五個暗衛拼死護主,但他們本就帶傷,對方又人多勢衆,很快便落入下風,一個個被打倒在地。
阮兮遙被爲首的盜賊粗暴地擄上馬背。
就在馬蹄揚起的塵土中,她看見了慕淵。
他就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他似乎算準了她會害怕,會後悔,會像以前遇到危險時那樣,驚慌失措地喊他“阿淵救我”。
他甚至調整了一下站姿,仿佛只要她開口求救,他便會如天神降臨般解決一切,然後等着她感激涕零地重回他懷抱。
可阮兮遙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她看準一個機會,猛地拔下發簪,狠狠刺向劫持她的盜賊手臂!
盜賊吃痛鬆手,她毫不猶豫地縱身從飛馳的馬背上跳了下去!
重重摔在地上,劇痛襲來,她最後看到的,是慕淵驟然變色、飛撲而來的身影,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
她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的山洞裏,身下鋪着幹草,腿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爲什麼不求救?”冰冷壓抑的聲音從洞口傳來。
慕淵站在那裏,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臉色陰沉得可怕。
阮兮遙忍着痛,聲音虛弱卻清晰:“從前你就不救我。如今你是姐姐的暗衛,只聽她的派遣,我就更叫不動了。何必打草驚蛇,惹怒他們,失去最後一次自救的機會?”
“要不是我跟着,你早就死了!”慕淵的聲音裏帶着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後怕。
“若是真死,那便是我的命。”阮兮遙閉上眼,不想再看他。
慕淵猛地攥緊了拳,他似乎隱隱察覺到,眼前的阮兮遙和以前那個軟糯、永遠會給他找台階下的女孩,完全不一樣了。
他正要上前質問,洞外卻傳來了阮清顏焦急的呼喚聲:“阿淵?阿淵你在裏面嗎?明明一起出來的,怎麼突然沒人影了,我擔心死你了!找了你很久!我們回去吧?”
慕淵動作一頓,回頭看向洞外,又看向地上臉色蒼白、腿受傷無法動彈的阮兮遙。
他故意放緩了腳步,等着她開口求他,求他別走,求他帶她一起離開。
只要她開口,哪怕只是一句軟話……
然而,直到他一步步走到山洞入口,身後依舊是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他終究沒等到任何挽留。
怒火和一種說不清的恐慌席卷了他,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走向洞外那個聲音的來源。
阮兮遙聽着他和阮清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強撐的力氣終於耗盡,癱軟在幹草上。
她拖着傷腿,艱難地在漆黑的山林中摸索前行,不知摔了多少跤,傷上加傷。
就在她幾乎絕望時,黑暗中突然亮起幾雙綠油油的眼睛。
是野狼!
她心髒驟停,以爲自己今夜注定要命喪於此。
千鈞一發之際,五個傷痕累累的身影踉蹌着撲了過來,奮力與野狼搏鬥!
正是那五個她新收的、被慕淵嗤爲“蝦兵蟹將”的暗衛!
他們顯然也是歷經艱險才尋到這裏,個個身上掛彩,卻依舊拼死護在她身前。
最終,野狼被擊退。
暗衛們背着幾乎虛脫的阮兮遙,艱難地回到了阮府。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到慕淵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而阮清顏則坐在一旁,撒嬌般地將腿擱在他膝上。
慕淵正動作有些僵硬地……替阮清顏揉着腳踝。
就在這時,幾行彈幕輕飄飄地閃過:
【唉,其實今天這出英雄救美……啊不,是劫匪戲碼,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啦!】
【那些劫匪也是他找的人,根本不會真的傷害女鵝,就是想嚇唬她,逼她服軟求救把他要回去罷了!】
【可惜女鵝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低頭。殿下又心疼又生氣,還得繼續演戲假裝寵姐姐刺激女鵝,真是不容易啊!】
阮兮遙看着那刺眼的畫面,聽着那“貼心”的彈幕解說,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
原來……原來這一切,竟然又是他設的局!
拿她的安危,拿她的恐懼,來做逼她妥協的籌碼!
她想起跳馬時的決絕,想起山林中的無助,想起野狼綠油的眼睛……
每一次,她都真的以爲自己會死。
心中那最後一點點殘存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希冀,徹底粉碎,化爲冰冷的灰燼。
刺痛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她卻感覺不到眼淚了。
只是再一次,無比清晰地確認:無論他再做什麼,無論他表現出多少“深情”。
她都不會再愛他了。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