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掉？
這三個字像沉重的鉛塊，壓在陳星衍心頭，也壓在蘇曉和王胖子心頭。
公園實驗的陰影還未散去。王胖子手腕上貼上了膏藥，雖然不嚴重，但那種莫名其妙被“反噬”的感覺，像根刺扎在肉裏。蘇曉則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眼神裏沒了之前的狂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後怕。他比王胖子想得更深——範圍擴大，反噬隨機，這袋子就像個不斷膨脹的、充滿惡意的氣泡，隨時可能把他們，甚至他們身邊的人，都吞噬進去。
“怎麼處理？”王胖子揉着手腕，愁眉苦臉，“扔河裏？萬一它把河水抽幹了或者加速河床老化塌方呢？埋了？萬一它把地殼搞穿了怎麼辦？這玩意兒就是個行走的生態災難啊！”
“燒了？”蘇曉提出一個更極端的想法，但隨即自己就否定了，“不行，昨晚它放冰箱屁事沒有，估計火燒也沒用。而且……萬一燒的時候它突然來個時間倒流或者範圍老化……”
三人面面相覷，一股絕望感彌漫開來。這玩意兒，扔不掉，毀不了，像個附骨之疽！
“媽的，解鈴還須系鈴人！”陳星衍猛地抬起頭，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去找那個老頭！”
“舊貨市場？”蘇曉眼睛一亮，“對！那老頭肯定知道點什麼！五塊錢就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你，沒準就是個托兒！”
“可……都過去快兩周了，那老頭還在嗎？”王胖子擔憂道。
“在不在，都得去！”陳星衍斬釘截鐵，“這是唯一的線索了！胖子，你手腕不方便，在家待着。曉子，你跟我去！”
“行！”蘇曉毫不猶豫地點頭。
兩人說幹就幹，跟家裏編了個去圖書館查資料的借口，直奔那個位於城市邊緣、周末才開市的舊貨市場。
周六的舊貨市場依舊人聲鼎沸，塵土飛揚，混雜着各種老舊物品散發的陳腐氣味。陽光透過棚頂的縫隙投下光柱，光柱裏飛舞的塵埃都仿佛帶着歲月的痕跡。
陳星衍憑着模糊的記憶，帶着蘇曉在擁擠的攤位間穿梭。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書包裏那個袋子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隔着書本傳來比平時更清晰的溫熱感。
終於，他們來到了記憶中的那個角落。
光線依舊昏暗。攤位上鋪着那塊辨不出顏色的油布，上面依舊堆着些鏽跡斑斑的工具、缺口的瓷碗、幾本封面模糊的舊書，還有那個豁了口的醃菜壇子。
但是……那個頭發花白、穿着洗得發白藍布褂的老頭，不見了。
攤位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張矮凳孤零零地放在那裏。
“人呢？”陳星衍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蘇曉皺眉，上前一步，仔細打量着攤位上的東西。“東西還在……人怎麼不見了？收攤了？還是……”
“問問旁邊的人！”陳星衍立刻轉向旁邊一個賣舊收音機的大叔，“大叔，請問一下，旁邊這個攤位的老人家呢？就是那個穿藍布褂，頭發花白的。”
收音機大叔正拿着個破舊的半導體搗鼓，聞言抬起頭，推了推老花鏡，一臉茫然：“藍布褂？老頭？旁邊這攤位……不是一直空着嗎？”
“空着？！”陳星衍和蘇曉異口同聲地驚叫，聲音都變了調。
“對啊，空了好幾個月了吧？”大叔奇怪地看着他們，“這位置偏，灰塵大，一直沒人租啊。你們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記錯地方？
陳星衍如遭雷擊，渾身冰涼！他怎麼可能記錯？！那個醃菜壇子！那個豁口！那堆舊工具！都和他記憶裏一模一樣！
“大叔，您再仔細想想！就上周！上周我還在這兒買了個舊工具袋！”陳星衍急切地追問，聲音都有些發顫。
“上周？”大叔更茫然了，搖搖頭，“小夥子，你肯定記錯了。我在這兒擺攤快十年了，旁邊這位置，打從去年老張頭中風回老家後，就一直空着，沒人租過。上周？上周這兒就一堆垃圾，哪有人擺攤？”
嗡！
陳星衍感覺腦袋裏像炸開了一樣！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沒人？攤位一直空着？那他那天看到的是什麼？那個老頭是誰？那個袋子……又是從哪來的？！
蘇曉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一把拉住有些失魂落魄的陳星衍，低聲道：“衍哥，冷靜！先離開這兒！”
兩人幾乎是踉蹌着擠出人群，走到市場外圍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
“操！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陳星衍一拳砸在旁邊的水泥牆上，指關節傳來劇痛，卻遠不及他心裏的驚濤駭浪，“我明明記得！那個老頭！那個袋子！五塊錢！都他媽清清楚楚！”
“衍哥，我相信你！”蘇曉按住他的肩膀，眼神銳利，“但那個大叔不像說謊。這說明……我們遇到的東西，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邪門！”
“不是邪門！是見鬼了！”陳星衍聲音嘶啞，“那個老頭……可能根本不是人！或者……是有人用了什麼障眼法？！”
“障眼法？”蘇曉皺眉，“如果是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把這麼個東西‘送’給你？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他媽什麼都不知道！”陳星衍痛苦地抱着頭，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寸寸崩塌。他撿到的不是個袋子，是個能扭曲現實的怪物！連帶着他過去的記憶都可能被篡改了？！
“等等！”蘇曉突然想到什麼，“衍哥，你那天買袋子，付錢了嗎？怎麼付的？”
“現金！五塊錢！一張五塊的紙幣！”陳星衍猛地抬起頭，“對！紙幣！我錢包裏應該……”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錢包，在裏面翻找。很快，他找到了一張折疊起來的五元紙幣。
“就是這張！”他激動地展開。
紙幣平平無奇，是流通中的第五套人民幣。
蘇曉接過來，仔細查看。正面，反面，對着陽光看水印……沒有任何異常。
“日期……”蘇曉突然指着紙幣上的發行年份，“你看，是2019年發行的。這很正常。”
“這說明不了什麼……”陳星衍泄氣地垂下肩膀。
“不，這至少證明，交易確實發生過。”蘇曉眼神閃爍，“錢是真的，交易是真的，袋子也是真的。那麼，那個老頭和攤位……爲什麼別人看不見？或者說，爲什麼只有你能看見？”
“你是說……我被針對了？”陳星衍感覺更冷了。
“或者……那個攤位和老頭，本身就是某種‘異常’的一部分？”蘇曉大膽推測，“就像……海市蜃樓？或者……某種只針對特定目標出現的‘陷阱’？”
這個推測讓兩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陳星衍感覺前路一片黑暗，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蘇曉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嘈雜的市場，壓低聲音：“衍哥，還記得昨晚的震動嗎？有人可能在定位袋子。現在我們在外面，袋子又在發熱……會不會……”
他話沒說完，陳星衍就感覺胸口書包裏的袋子猛地一顫！
嗡！
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震動感再次傳來！比昨晚更清晰！更強烈！仿佛就在耳邊轟鳴！
與此同時，他口袋裏的手機也瘋狂地震動起來！嗡嗡作響！
“操！來了！”陳星衍臉色劇變，一把抓住蘇曉的胳膊，“快走！”
兩人拔腿就跑，也顧不上方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擁擠的地方！
嗡！嗡！嗡！
震動感越來越強！袋子像一顆即將爆炸的心髒，在他書包裏瘋狂搏動！手機也震個不停，屏幕卻依舊漆黑！
“分開跑！”蘇曉當機立斷，“目標可能是你或者袋子！我引開他們！”
“不行！”陳星衍下意識反對。
“聽我的！快！”蘇曉猛地推了他一把，自己則朝着另一個方向，故意撞翻了一個堆滿舊瓷器的攤位！
譁啦！刺耳的碎裂聲響起！
“哎喲！我的瓷器！”攤主的驚呼和人群的騷動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陳星衍眼眶一熱，知道這是蘇曉在給他創造機會。他不敢猶豫，咬緊牙關，借着混亂，像條泥鰍一樣鑽進旁邊一條堆滿雜物的狹窄小巷！
巷子裏光線昏暗，彌漫着一股垃圾的酸腐味。陳星衍拼命奔跑，心髒狂跳，書包裏的震動像催命的鼓點，敲得他頭皮發麻！
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跟上來了！
不是腳步聲，而是一種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注視感！如同實質般黏在他的背上！
他不敢回頭，拼命往前沖！巷子盡頭是一堵矮牆！
“媽的！”陳星衍低罵一聲，手腳並用地往上爬！書包的震動幹擾着他的平衡，好幾次差點摔下去！
就在他剛爬上牆頭，準備往下跳的時候——
嗡！！！
書包裏的震動達到了頂峰！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緊接着，他眼前的世界再次扭曲、粘稠！
時間……又要倒流？！
不！這一次的感覺完全不同！
不是倒流！更像是……凝固？！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爬牆的動作被硬生生定住了！像一尊滑稽的雕塑，半掛在牆頭！牆下的景象也變得模糊、靜止！連巷子口傳來的嘈雜聲都消失了！
絕對的死寂！
絕對的冰冷！
絕對的……禁錮！
“抓到你了。”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如同毒蛇的嘶鳴，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陳星衍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