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姐,聽我一句勸好嗎?那樣的地方,真的不適合你。你是天生的明珠,就應該生活在聚光燈下,被所有人呵護寵愛。而不是……而不是在那種地方,和一群粗人一起摸爬滾打,白白糟蹋了自己。回來吧!回到我們身邊來!西洲哥哥他……他其實很需要你。蘇伯伯和蘇伯母也很想你,他們每天都在爲你擔心……】
“明珠”?“聚光燈”?“呵護寵愛”?蘇晚的指尖因爲用力而深深陷入信紙邊緣。前世,她確實像一顆被精心打磨、擺放在聚光燈下的“明珠”,供人欣賞、利用,最終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蒙塵、碎裂。
“粗人”?蘇晚的目光掃過宿舍裏沉睡的趙雅那沉靜而堅實的背影,掃過白天訓練場上那些在泥濘中怒吼、在極限中掙扎的身影。他們或許粗糙,或許滿身泥濘,但他們身上流淌着的,是滾燙的熱血和不屈的脊梁!遠勝過林清歡口中那些“聚光燈”下的虛僞和肮髒!
至於顧西洲“需要”她?蘇家“擔心”她?蘇晚的唇角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們需要的,是那個聽話的聯姻工具,是那個可以隨時榨取的提款機!
信的最後,是林清歡帶着哭腔的哀求:
【晚晚姐,求你了!爲了你自己,也爲了關心你的人,回來吧!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如果你真的不想再面對西洲哥哥,我可以……我可以離開!只要你回來,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別再折磨自己了!】
落款:清歡泣書。
蘇晚靜靜地看着這封信。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波瀾都被冰冷的意志凍結。
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片深沉的、帶着血腥味的了然和冰冷刺骨的嘲弄。
林清歡,你還是老樣子。用最無辜的姿態,說着最誅心的話。字字句句都在“關心”,實則字字句句都是毒針,試圖瓦解她的意志,將她重新拖回那個名爲“寵愛”的泥潭。
“報效祖國”?“極端方式”?“糟蹋自己”?“折磨自己”?
在你們眼裏,這條通往力量的道路,就是如此不堪嗎?
蘇晚的手指緩緩收緊,將那張寫滿虛僞和毒液的信紙,一點點攥緊、揉皺。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體落在揉皺的信紙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溼痕。
是汗?還是……
蘇晚抬手,指尖觸到臉頰。一片冰涼的溼意。
她怔住了。
流淚了?
爲什麼?
爲了林清歡這拙劣的表演?爲了顧西洲那虛僞的“後悔”?爲了蘇家那所謂的“擔心”?
不。
她抬起手背,狠狠地、用力地擦過臉頰,抹去那點溼意。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銳利,如同淬火的刀鋒。
這點眼淚,不是爲了他們。
是爲了那個前世愚蠢的、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最終在冰冷和絕望中死去的自己!
爲了那個曾經在泥潭中掙扎嘔吐、在極限邊緣瀕臨崩潰、卻依舊咬着牙爬過來的自己!
這眼淚,是祭奠。
祭奠那個被徹底埋葬的、懦弱的蘇晚。
月光下,她緩緩展開被揉皺的信紙,動作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然後,她拿起放在櫃子上的筆——一支最普通的、部隊配發的黑色籤字筆。
在信紙背面,那片被揉皺的、帶着淚痕的空白處。
筆尖懸停。
沒有憤怒的駁斥,沒有刻薄的嘲諷,也沒有任何解釋。
她只是平靜地、清晰地、一筆一劃地寫下兩行字,如同刻下冰冷的墓志銘:
【我的路,我自己選。】
【我的命,我自己掙。】
落款,只有一個力透紙背的名字:**蘇晚**。
寫完,她將筆輕輕放下。
然後,她拿起那張承載着虛僞和惡意的信紙,連同那個空信封,走到窗邊。
沒有撕碎。
她推開窗戶。深夜的山風帶着刺骨的寒意,瞬間涌入,吹拂着她汗溼後冰冷的短發。
她將信紙和信封,放在窗台上。
然後,從旁邊窗台的綠蘿花盆裏,拿起一塊嬰兒拳頭大小、棱角分明、沾着泥土的灰褐色山石。
石頭很沉,很涼。
蘇晚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單薄的信紙上,眼神冰冷,沒有絲毫波瀾。
手臂抬起,落下!
“砰!”
一聲沉悶的鈍響!
山石重重砸在信紙上!信封瞬間被砸扁、撕裂!信紙被尖銳的棱角洞穿、碾碎!連同那娟秀的字跡、虛僞的關心、惡毒的憐憫,一同被死死地釘在冰冷的窗台水泥面上!
月光下,信紙的碎片如同殘破的蝶翼,在山石的重壓下微微顫抖,無聲地訴說着徹底的碾壓與埋葬。
蘇晚鬆開手,任由那塊冰冷的山石,如同墓碑般,永遠鎮壓着那來自過去的、令人作嘔的毒信。
她關上窗戶,將冰冷的山風隔絕在外。
轉過身,目光落在對面下鋪那個沉靜的背影上。趙雅似乎被剛才的動靜驚醒,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回頭,只是呼吸的節奏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蘇晚沒有在意。
她走到自己的櫃子前,目光掠過那份沉甸甸的錄取通知書,最終落在那本卷了邊的物理基礎教材上。
她拿起教材,翻開。
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然後,她拿出筆記本和筆。
坐到書桌前。
台燈被輕輕擰亮,昏黃的燈光瞬間驅散了周圍的黑暗,照亮了那本攤開在書桌上的書頁。書頁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各種公式和符號,仿佛是一片神秘的知識海洋,等待着探索者去解開其中的奧秘。
而在這微弱的燈光之外,窗外的世界則被沉沉的夜色所籠罩。遠處,那些如同巨人脊梁般沉默的山影在黑暗中若隱若
宿舍裏,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平穩而持續。
如同星火,在荊棘叢生的前路上,無聲地燃燒。
深夜的山風被厚重的玻璃窗隔絕在外,宿舍裏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如同蠶食桑葉,細微而持續。昏黃的台燈光暈籠罩着書桌一角,照亮攤開的物理教材上那些冰冷而復雜的符號,也照亮蘇晚專注沉靜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