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原之上,死寂籠罩。幽藍的火焰在撕裂者龐大的屍體上無聲燃燒,跳躍的火苗映照着焦黑的孔洞和龜裂的紫晶甲殼,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如同亡魂最後的嘆息。寒風卷起紫色的晶塵和硝煙,掠過尉遲銳單膝跪地的身影。

他覆蓋着暗銀與幽藍紋路的鳳凰戰甲光芒黯淡到了極點,胸甲上的鳳凰紋章如同風中殘燭,幽藍寶石僅剩微弱的光暈。每一次喘息都透過面甲傳出沉重的嘶鳴,帶着灼痛和極度的虛弱。剛才那焚心一擊,幾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量,晶化右臂與鎧甲融合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隨時會解體。他勉強支撐着身體,不讓自己徹底倒下,面甲下的幽藍視窗死死鎖定着剩餘的兩頭撕裂者。

阿力踉蹌着沖到尉遲銳身邊,紫晶復眼閃爍着疲憊卻警惕的光芒。他後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剛才的極限預判和反擊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帶來陣陣眩暈。但他依舊緊握着那根染血的晶狼腿骨,擋在尉遲銳身前,直面那兩頭散發着暴怒與忌憚氣息的恐怖存在。

被阿力刺傷晶翼關節的那頭撕裂者,正焦躁地用完好的晶爪扒拉着受傷的翼根,那裏紫光紊亂,晶翼的振動頻率明顯下降,龐大的身軀顯得有些失衡。它深淵般的紫瞳死死盯着阿力,充滿了被螻蟻所傷的狂怒,卻又因爲翼傷帶來的行動不便而不敢輕易撲擊。

而那頭保持完整戰力的撕裂者,則緩緩踱步,如同審視獵物的猛虎。它深淵般的紫瞳在燃燒的同伴屍體和虛弱的尉遲銳之間來回掃視。同伴被那幽藍光束瞬間秒殺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它的意識中。那焚滅一切的恐怖威力,讓它本能地感到了……恐懼!一種源自生命層次被碾壓的、冰冷的恐懼!它低吼着,晶爪不安地刨着冰面,卻遲遲不敢發起攻擊。它在評估,在猶豫,母體下達的“抹除”指令與生物本能的求生欲在激烈沖突。

冰原上,形成了一種詭異而脆弱的平衡。一方力竭瀕危,一方忌憚重傷,雙方在燃燒的屍體和凜冽的寒風中無聲對峙,只剩下火焰燃燒和寒風呼嘯的聲音。

雲端王座·裂痕低語

晶骸王座之上,母體(婉兒)深淵般的紫瞳,冰冷地“注視”着下方冰原上那詭異的對峙。

當尉遲銳爆發的“焚心炎”貫穿撕裂者胸膛,將其瞬間焚滅的刹那——

母體那龐大的意識核心,如同被那束凝練到極致的幽藍(暗金)光束……貫穿!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銳到仿佛靈魂被撕裂的劇痛,猛地從胸甲核心那顆出現細微裂痕的晶石中爆發出來!這劇痛是如此強烈,如此清晰,遠超之前任何一次波動!它不再是模糊的漣漪,而是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母體那冰冷的意志核心!

覆蓋全身的紫色晶甲劇烈震顫!晶甲表面那些流淌的能量紋路如同失控的電流般瘋狂閃爍、扭曲!胸甲中心,那顆核心晶石上的細微裂痕,在劇痛的刺激下,猛地……擴散!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新的裂痕,如同惡毒的蛛絲,從原有的裂痕邊緣悄然蔓延開來!

深淵般的紫瞳中,那冰冷的毀滅意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劇烈地蕩漾起來!裂痕再次浮現,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深邃!裂痕深處,那點屬於“宇文婉兒”的意識燭火,非但沒有被劇痛熄滅,反而如同被澆灌了滾油般,猛地……爆燃!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質問,不再是泣血的哀求,而是一個清晰到令人心碎的、帶着無盡悲傷和……解脫般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頑強地滲透過冰冷的意志囚籠,在母體浩瀚的意識海洋中……低語:

“銳哥哥……痛嗎……” “婉兒……好痛……心……好痛……” “那個……光……好溫暖……像……小時候……” “不要……再打了……銳哥哥……回家……”

這意念不再是沖擊,而是如同最溫柔的撫慰,又如同最絕望的告別。它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深入骨髓的疼痛和對記憶中溫暖的無限眷戀。它如同最純淨的泉水,無聲地沖刷着冰冷意志的堤岸,尋找着那細微裂痕的縫隙。

母體意志徹底暴怒!冰冷的毀滅能量如同宇宙風暴般從核心晶石中爆發,試圖將這縷“雜音”徹底碾碎!

然而,這一次,那縷意念並未被瞬間淹沒。它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着核心晶石上的裂痕,借助裂痕的“通道”,頑強地存在着、低語着。劇痛與這溫柔的“低語”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令母體意志都感到……混亂和……煩躁的狀態!

她覆蓋着晶甲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撫上胸甲中心那顆搏動的核心晶石。指尖傳來的,不再是單純的刺痛,還有一絲……冰涼的溼潤感?仿佛有……淚水,正從那細微的裂痕中……滲出?

深淵般的紫瞳中,冰冷的意志與裂痕深處的燭火瘋狂拉鋸。母體第一次,對自己的“容器”,對這個名爲“宇文婉兒”的變量,產生了一種……無法理解的……評估之外的……困擾。

冰原對峙·轉機突現

時間在死寂的對峙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對尉遲銳和阿力來說都是煎熬。尉遲銳能感覺到體內力量的涓滴恢復,但速度慢得令人絕望。阿力的紫晶復眼緊盯着兩頭撕裂者,精神高度緊張,汗水混合着血水從額頭滑落。

那頭完好的撕裂者終於按捺不住!它眼中紫芒一閃,龐大的身軀微微下沉,背後的晶翼高頻振動起來,發出蓄力的嗡鳴!它要動手了!目標……直指虛弱的尉遲銳!

阿力瞳孔驟縮,紫晶復眼瘋狂閃爍,試圖預判它的攻擊軌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無形的、卻帶着煌煌威嚴與冰冷意志的精神波動,猛地從雲端王座方向掃過冰原!這波動精準地……掠過了那頭正要撲擊的撕裂者!

“吼——?!”

撕裂者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蓄勢待發的動作瞬間停滯!它深淵般的紫瞳中充滿了驚愕、困惑,以及……一絲無法抗拒的……恐懼!它接收到了一道來自母體的、前所未有的、帶着混亂和煩躁的……強制指令:

“退……守……”

指令模糊,甚至帶着一絲遲疑,但其中蘊含的母體意志不容置疑!

撕裂者不甘地低吼一聲,眼中的紫芒劇烈閃爍,最終在母體意志的壓制下,緩緩收斂了殺意。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後退一步,晶翼的振動頻率降低,重新恢復了警戒的姿態,但不再有進攻的意圖。

另一頭受傷的撕裂者同樣接收到了指令,焦躁地低吼着,卻也停止了試圖攻擊阿力的動作。

壓力……驟減!

尉遲銳和阿力都愣住了。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來自雲端的、冰冷而混亂的意志波動,以及撕裂者瞬間收斂的殺意。

“是……婉兒?”尉遲銳面甲下的嘴唇無聲翕動,心髒狂跳。剛才那一瞬間,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婉兒那痛苦而悲傷的意念,雖然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

阿力的紫晶復眼也捕捉到了撕裂者意識中那短暫的混亂和服從。“殿下……它們……好像被命令……停下了?”

雖然不明所以,但這無疑是絕境中的一線生機!尉遲銳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低聲道:“阿力……扶我起來……我們……慢慢後退……離開這裏……”

阿力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攙扶起尉遲銳。兩人警惕地盯着那兩頭依舊虎視眈眈卻不再進攻的撕裂者,一步一步,緩慢而艱難地朝着遠離戰場中心、遠離王座方向的一處冰裂峽谷退去。

大秦指揮塔·抉擇時刻

雪山隘口,大秦帝國第七“破壁者”軍團指揮中樞。

巨大的全息戰術沙盤上,清晰地顯示着冰原戰場的一切:燃燒的撕裂者屍體,虛弱後退的鳳凰戰將,兩頭停止攻擊的撕裂者,以及……那短暫卻清晰無比的、來自晶骸王座的精神波動。

“報告指揮官!目標‘鳳凰’能量反應降至最低閾值!生命體征:虛弱!” “晶骸撕裂者停止攻擊!原因不明!疑似受母體意志強制幹預!” “母體意志波動異常!能量讀數出現不規則峰值!核心能量反應……出現短暫紊亂!”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快速匯報着戰場數據。

指揮台前,身披玄黑大氅、面容冷峻如鐵的軍團指揮官——秦無炎,負手而立。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死死盯着沙盤上代表尉遲銳的幽藍光點,以及那兩頭代表撕裂者的紫色光點。

“鳳凰……焚心炎……”他低聲重復着這個剛剛被戰術AI命名的招式,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震撼。一擊秒殺晶骸撕裂者!這種級別的個體戰力,遠超他的預估!即使是軍團最強的“撼山”機甲,在單兵對決中也未必能如此幹淨利落地解決一頭撕裂者!

“指揮官,”副官上前一步,聲音低沉,“目標‘鳳凰’極度虛弱,是捕獲或清除的最佳時機!其鎧甲蘊含的能量和技術,價值無法估量!是否命令‘夜梟’編隊或‘影襲’小隊……”

秦無炎抬起手,打斷了副官的話。他的目光從尉遲銳身上移開,投向了雲端之上那輪被紫色光暈籠罩的晶骸王座。

“母體意志……出現了混亂?”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報告中的關鍵信息。“因爲……這個‘鳳凰’?”

一個念頭在他冰冷的戰略思維中迅速成型。

“命令。”秦無炎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1. 所有單位,暫停對‘鳳凰’及隨行目標的攻擊指令。保持最高級別觀測。” “2. ‘夜梟’編隊升空,保持安全距離,對晶骸王座進行高精度能量掃描,重點監測其核心能量波動及……結構完整性。” “3. 戰術分析組,立刻建立‘鳳凰戰力’與‘母體意志波動’的關聯模型!我要知道他們之間的確切聯系!” “4. 通知後方‘方舟’研究所,準備接收可能的高價值活體樣本及……能量核心。”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沙盤上那代表尉遲銳的幽藍光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個‘鳳凰’……或許,是撬動母體意志的……關鍵鑰匙。在他徹底失去價值之前,暫時……留着他。”

冰裂峽谷·喘息之機

尉遲銳和阿力終於退入了冰裂峽谷的陰影之中。確認那兩頭撕裂者沒有追來後,兩人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尉遲銳再也支撐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緩緩滑坐在地。他艱難地抬起手,覆蓋着臂甲的指尖微微顫抖着,觸碰着胸甲鳳凰紋章中心那顆黯淡的幽藍寶石。剛才雲端傳來的混亂意志和婉兒那若有若無的低語,讓他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擔憂、痛苦,還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婉兒……是你嗎……你在……反抗……”他低聲呢喃,面甲下的眼神充滿了疲憊和悲傷。

阿力癱坐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氣,紫晶復眼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他看向尉遲銳,猶豫了一下,問道:“殿下……剛才……是婉兒公主……在幫我們?”

尉遲銳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是她……但……她很痛苦……非常痛苦……”他握緊了拳頭,晶化臂甲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那個怪物……在折磨她……”

阿力看着尉遲銳痛苦的樣子,又想起剛才婉兒那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悲傷低語,心中也充滿了沉重。他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獸皮包裹的、凍得硬邦邦的肉幹,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尉遲銳。“殿下,先吃點東西,恢復體力。公主殿下……還在等着您去救她。”

尉遲銳看着阿力遞來的肉幹,又看了看他那只閃爍着疲憊卻依舊堅定的紫晶復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接過肉幹,用力咬了一口,冰冷的肉幹在口中慢慢化開,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熱量和力量。

“嗯。”他重重地點頭,聲音嘶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休息一下……然後……我們去找她!”

峽谷外,寒風依舊呼嘯,紫月高懸。冰原上燃燒的火焰漸漸熄滅,只留下焦黑的殘骸。兩頭撕裂者如同沉默的紫色雕塑,守候在峽谷入口的遠方。雲端之上,晶骸王座散發着冰冷的光暈,核心晶石上的細微裂痕,在無人察覺的深處,悄然吸收着那縷名爲“悲傷”的溼痕,如同汲取着某種……危險的養分。

短暫的喘息,是風暴前夕的寧靜。裂痕的回響,將在寂靜中醞釀出更加洶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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