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追逐還在繼續。
任天行和第五煙故意放慢速度,在密林中兜兜轉轉,留下斷斷續續的蹤跡,將大部分古神教教徒引向遠離望月崖背面的方向。折扇文士雖然精明,卻也被兩人的障眼法迷惑,帶着主力緊追不舍,只留下少數人守在崖底。
“差不多了。”第五煙瞥了一眼身後越來越遠的追兵,對任天行說道,“我們該去棧道了。”
任天行點頭,跟着她轉身,朝着望月崖背面繞去。兩人施展身法,專挑最難走的地形穿行,很快就甩掉了最後幾個尾巴。
望月崖背面比正面更加陡峭,幾乎是垂直的岩壁,上面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溼滑難行。風彌所說的棧道隱藏在一處凹陷的岩壁後,若非刻意尋找,根本無法發現。
所謂的棧道,其實就是在岩壁上開鑿出的一系列狹窄石階,最寬處僅容一人通過,旁邊沒有任何防護,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雲霧繚繞,看不清底。石階上布滿了灰塵和苔蘚,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這就是你說的棧道?”任天行看着搖搖欲墜的石階,忍不住咋舌,“這跟自殺有什麼區別?”
“總比被折扇那家夥追上強。”第五煙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下石階的牢固程度,“還能走,但要小心。”
她說着,率先踏上了第一級石階。石階發出輕微的“咔嚓”聲,似乎隨時都會碎裂。第五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腳下的苔蘚溼滑,讓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爲艱難。
任天行緊隨其後,他身材高大,在狹窄的棧道上更是顯得笨拙,只能側着身子,一只手緊緊抓住岩壁上突出的石塊,另一只手握着鐵槍保持平衡。
風從懸崖下吹上來,帶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兩人的衣袍,發出獵獵的聲響。稍有不慎,就可能墜入萬丈深淵。
“慢點,別急。”第五煙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散,卻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回頭看了一眼任天行,見他雖然走得艱難,但眼神專注,沒有絲毫退縮,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任天行對上她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放心,老子在草原走慣了懸崖峭壁,這點小場面還嚇不倒我。”
話雖如此,他腳下卻更加謹慎了。
兩人一前一後,在狹窄的棧道上緩慢前行。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只有風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偶爾有鬆動的石塊從腳下滾落,墜入懸崖,許久都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棧道的盡頭到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平台,連接着望月崖頂。風彌、林隱散人和趙長生正站在平台上焦急地等待,看到他們,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你們可算來了!”風彌快步上前,伸手想拉第五煙。
第五煙搖了搖頭,自己踏上平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任天行緊隨其後,一踏上堅實的地面,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喘着氣。
“嚇死老子了……”他抹了把臉,“這破路,比跟古神教的雜碎打架還累。”
林隱散人笑道:“能活着上來就不錯了。當年羽族祭祀走這條路,都得沐浴焚香,步步叩拜,可見其凶險。”
“別高興得太早。”趙長生指着崖頂的方向,“古神教的人雖然被引開了,但折扇文士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我們得盡快破解幻陣。”
衆人抬頭望去,望月崖頂比想象中更加開闊,中央矗立着一塊巨大的石碑,與之前在祭壇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只是更加完整,碑上的太陽符文在陽光下閃爍着淡淡的金光。石碑周圍彌漫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那霧氣仿佛有生命一般,緩緩流動,正是幻陣的跡象。
“這就是望月崖的石碑?”第五煙走到石碑前,看着上面的符文,眼神復雜。父親臨終前的話語、家族的血海深仇、古神教的陰謀……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匯聚到了這塊石碑上。
“沒錯。”林隱散人點頭,指着石碑底部,“陣眼就在這裏。太陽石,給我。”
任天行從懷裏掏出太陽石,遞給林隱散人。
林隱散人接過太陽石,深吸一口氣,走到石碑底部,將太陽石對準了一個凹槽——那凹槽的形狀與太陽石完美契合。
“大家退後一些。”林隱散人提醒道,“啓動陣法時可能會有異動。”
衆人依言後退了幾步,緊張地注視着他。
林隱散人雙手握住太陽石,運起六境內力,緩緩將其嵌入凹槽。
“嗡——”
太陽石剛一嵌入,就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與石碑上的符文遙相呼應。碑上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周圍的霧氣也開始劇烈翻騰。
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以石碑爲中心擴散開來,帶着灼熱的氣勁,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滾燙。
“成了!”林隱散人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幻陣正在被壓制!”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太陽石忽然劇烈震動起來,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上面的金光開始變得不穩定,忽明忽暗。石碑上的符文也開始扭曲,原本流轉的金光中,竟隱隱透出一絲黑色的霧氣。
“怎麼回事?”第五煙驚呼道。
林隱散人臉色一變,雙手死死按住太陽石:“不對勁!這太陽石……好像在排斥陣法!”
“排斥?”趙長生皺眉,“不是說它能破除幻陣嗎?”
“我不知道!”林隱散人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正在承受巨大的壓力,“這石頭裏……好像有另一股力量!”
任天行看着劇烈震動的太陽石,忽然想起林隱散人之前說的話:“你說這石頭認主?難道它不認我們?”
“有可能!”林隱散人艱難地說道,“它在抵抗!再這樣下去,不僅破不了陣,太陽石還可能爆炸!”
衆人臉色大變,這可是在懸崖頂上,一旦太陽石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那怎麼辦?”風彌急道。
林隱散人咬着牙:“必須有人用內力引導它!強行讓它認主!”
“我來!”任天行想也沒想,就要上前。
“不行!”林隱散人立刻阻止,“你是五境,內力不夠!而且這石頭是至陽之物,你的內力雖然也偏陽剛,但雜而不純,強行引導只會被反噬!”
“那怎麼辦?”任天行急道。
林隱散人的目光落在第五煙身上:“只有你了,小姑娘。你的太陰心經雖然是陰柔內力,但陰陽相濟,或許能中和太陽石的暴烈之氣。而且你身上有石碑的氣息,它對你的排斥可能會小一些。”
第五煙一愣:“我?”
“沒錯。”林隱散人點頭,“快!沒時間了!”
太陽石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金光和黑霧交織在一起,發出“噼啪”的聲響,周圍的霧氣也開始變得狂暴,隱隱有吞噬一切的跡象。
第五煙沒有猶豫,深吸一口氣,走到石碑前,伸出雙手,按在了太陽石上。
一股灼熱的氣勁瞬間從太陽石涌入她的體內,仿佛要將她的經脈燒斷。第五煙悶哼一聲,強忍着劇痛,運轉起太陰心經的內力,試圖引導那股灼熱的氣勁。
太陰內力陰柔如水,與太陽石的至陽之力相遇,立刻發生了劇烈的碰撞。第五煙只覺得體內像是有兩股力量在交戰,痛苦萬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集中精神!”林隱散人喊道,“想象着陰陽相濟,而不是對抗!”
第五煙咬緊牙關,按照林隱散人的指引,努力讓自己的內力變得柔和,不再與太陽石的力量對抗,而是試圖包裹它,引導它。
慢慢地,太陽石的震動開始減弱,金光和黑霧漸漸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溫暖而平和的光芒。石碑上的符文也停止了扭曲,重新開始平穩流轉,周圍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清晰的崖頂。
“成了!”林隱散人喜道。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崖頂邊緣傳來:“果然是你們!”
衆人回頭,只見折扇文士帶着十多個古神教教徒,正站在崖頂邊緣,冷冷地看着他們。顯然,他們還是追上來了。
“看來我們還是慢了一步。”折扇文士的目光落在石碑上的太陽石和第五煙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憤怒,“不過沒關系,現在拿回來,還來得及!”
“休想!”任天行抄起鐵槍,擋在第五煙身前,“有老子在,別想動她一根頭發!”
“不知死活!”折扇文士冷哼一聲,“給我拿下他們!太陽石和那個丫頭,都要活的!”
十多個古神教教徒立刻撲了上來,刀光劍影,殺氣騰騰。
“風彌,保護好第五姑娘!”林隱散人喊道,率先迎了上去,手中的木杖泛起青光。
趙長生也甩出銀針,幹擾敵人的攻勢。
任天行更是如虎入羊群,鐵槍橫掃,槍影如織,轉眼間就逼退了幾個教徒。
第五煙剛引導完太陽石,內力消耗巨大,只能暫時退到石碑後,警惕地注視着戰局。她能感覺到,太陽石似乎與自己建立了某種聯系,石碑上的符文流轉得更加順暢了,隱隱有信息傳入她的腦海。
那是……聖武遺跡的地圖!
第五煙心中一喜,剛想細看,卻見折扇文士擺脫了林隱散人的糾纏,朝着自己撲了過來,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芒。
“小姑娘,乖乖跟我走,別逼我動手!”折扇文士獰笑道。
第五煙眼神一凜,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電光神行步展開,準備避開他的攻擊。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石碑忽然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柱沖天而起,直刺雲霄。整個望月崖頂劇烈震動起來,仿佛發生了地震。
“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停下了打鬥,驚愕地看着石碑。
只見石碑上的符文開始脫落,化作一道道金光,融入光柱之中。光柱越來越粗,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隱隱出現了一個漩渦狀的入口。
“是聖武遺跡!”林隱散人失聲驚呼,“太陽石不僅破除了幻陣,還打開了遺跡的入口!”
折扇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天助我也!”
他不再理會第五煙,轉身就朝着光柱中的漩渦沖去:“聖武經和玉璽是我的!”
“休想!”任天行怒吼一聲,也朝着漩渦沖去。
“攔住他!”折扇文士大喊。
古神教的教徒立刻上前阻攔,雙方再次混戰在一起。
第五煙看着眼前的混亂,又看了看那道通往未知的光柱,心中做出了決斷。
“風彌,趙兄,林前輩,你們先走!”她喊道,“我和任天行斷後!”
“那你……”
“別廢話!”第五煙打斷他們,“這是命令!”
林隱散人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點了點頭:“你們小心!我們在裏面等你們!”
他和趙長生、風彌互相掩護着,朝着漩渦沖去,很快就消失在光柱中。
任天行見狀,也加快了速度,鐵槍舞得虎虎生風,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沖到了漩渦前。
“丫頭,快走!”他回頭喊道。
第五煙正想沖過去,卻被折扇文士攔住。
“哪裏走!”折扇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拿不到聖武經,拿你回去也一樣!”
他的折扇帶着金光,直撲第五煙的面門,招招致命。
第五煙只能勉強抵擋,根本無法靠近漩渦。
“丫頭!”任天行見狀,急得目眥欲裂,想要回身幫忙,卻被幾個古神教教徒死死纏住。
光柱中的漩渦開始變得不穩定,閃爍着,似乎隨時都會關閉。
“快走!別管我!”第五煙大喊,硬生生受了折扇文士一掌,借着反作用力,朝着漩渦沖去。
“抓住她!”折扇文士怒吼,也追了上去。
第五煙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縱身一躍,跳進了漩渦。
“丫頭!”任天行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光柱中,目眥欲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鐵槍橫掃,將纏住他的教徒盡數震飛,也跟着跳進了漩渦。
折扇文士慢了一步,趕到漩渦前時,光柱已經開始收縮。
“不——!”他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也想沖進去,卻被收縮的光柱彈開,重重地摔在地上。
光柱越來越暗,最終徹底消失,石碑恢復了原狀,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望月崖頂只剩下折扇文士和幾個幸存的古神教教徒,以及滿地的狼藉。
折扇文士從地上爬起來,看着空蕩蕩的崖頂,臉色鐵青,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聖武經……玉璽……”他喃喃自語,“就算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找到你們!”
說完,他帶着幸存的教徒,轉身離開了望月崖頂。
而此時,任天行和第五煙,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未知的世界。聖武遺跡的大門,已經爲他們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