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盈沙上樓拆了包餅幹墊肚子,忽然想起臨走時跟佳佳說過,回來第一時間聯系她,便翻出號碼發了條消息。
電話很快接通,佳佳的聲音透着驚喜:“沙沙?真的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沒多久。”孫盈沙靠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餅幹袋。
“可算回來了!”佳佳頓了頓,語氣認真起來,“有些事你心裏清楚,回來得找劉指導好好聊聊。以前看着順順當當的,其實不少結沒解開,總得說開了才行。”
沙“嗯”了一聲:“我明白。”
“曼魚前幾天還念叨你呢,說好久沒跟你一起吃火鍋了。”佳佳笑着說,“今晚來我家吧?我叫上曼魚,咱們仨聚聚,我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曼魚也在啊?”沙沙嘴角彎了彎,心裏暖了些。
“可不是,她最近休年假呢。”佳佳嘆道,“兩年時間真快,感覺大家都變了點,又好像沒變。”
“希望……都越來越好。”沙輕聲說。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我回來的事,先別跟隊裏其他人說,幫我和曼魚都叮囑好,保密。”
“放心吧,懂規矩。”佳佳應道,“晚上等你啊。”
掛了電話,孫盈沙看了眼窗外,雪不知何時下了起來,便抓起圍巾裹好,推門走進了風雪裏。孫盈沙推開超市門,暖意在周身漫開時,腳步卻有些沉。她走到零食區,拿起幾包曾經常買的餅幹,指尖觸到包裝袋的紋路,腦海裏卻突然閃過兩年前的畫面——他站在旁邊,笑着說“又買這些甜的”,手裏卻替她多拿了兩包。
她閉了閉眼,轉身往生鮮區走,挑了幾顆飽滿的青菜、一塊新鮮的肉,都是以前大家聚餐時,她愛做的幾道菜。可目光落在貨架盡頭時,又忍不住想起,他總愛在這裏挑一塊牛排,說要給她“補補體力”。
呼吸漸漸有些亂。她走到飲料區,隨便拿了瓶果汁,標籤都沒看清。以前他總記得她愛喝的牌子,每次來都不用問,直接往購物車裏放。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鼻尖就猛地一酸。
她攥緊了購物袋的提手,快步往角落躲了躲,背靠着冰冷的貨架。不行,不能在這裏哭。她咬着嘴唇,用力眨着眼,想把眼淚憋回去,可視線還是越來越模糊,淚珠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掉,砸在手背上,涼絲絲的。
“孫盈沙,站起來。”她對着自己低聲說,聲音帶着哭腔,“別想了,都過去了。”
她抹了把臉,抓起購物車裏的東西就往收銀台沖,掃碼、付錢,動作快得像在逃。拎着袋子沖出超市時,冷風刮在臉上,帶着刺痛感,卻讓她清醒了些。
身後的超市還亮着暖黃的燈,可她再也不想回頭。那裏藏着太多太滿的回憶,重得讓她快要扛不住了。
情緒稍稍平復後,孫盈沙走到街角的咖啡廳,推開玻璃門時,風鈴叮當地響了一聲。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撥通了遠在石家莊的家裏的視頻電話。
屏幕亮起,爸媽的臉很快出現在畫面裏。媽媽先開了口,聲音帶着點哽咽:“回來了?”
“嗯,剛到北京。”孫盈沙扯出個笑,眼眶卻先熱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爸爸在旁邊嘆着氣,“這兩年……苦了你了。”
媽媽沒多說什麼,她一直懂女兒身上的擔子,當初同意她去法國,也是知道那是她必須走的路。可如今看着屏幕裏瘦了一圈的女兒,還是忍不住紅了眼:“明天回石家莊吧?媽給你做你愛吃的菜。”
“嗯,打算明天就回去,陪你們待兩天。”孫盈沙點頭,“下周再回隊裏報到。”
視頻裏,爸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帶着藏不住的心疼。他們絮絮叨叨地叮囑着她好好吃飯、別太累,說着家裏的瑣事,沒提過去的壓力,也沒問未來的打算,只是把兩年半的牽掛,都揉進了這些細碎的話裏。
孫盈沙聽着聽着,眼淚就掉了下來。以前總被他們護在身後,是個愛撒嬌的小奶團子,可這兩年,她一個人扛過了太多難捱的時刻。此刻被這份熟悉的疼愛包裹着,所有的堅強都軟了下來。
“別哭啊,傻孩子。”媽媽趕緊拿紙巾擦自己的眼睛,“回來就好了,以後有爸媽在呢。”
掛了電話,孫盈沙又坐了會兒,看着窗外的雪慢慢小了,才起身攔了輛車。報出佳佳家的地址時,她深吸一口氣,把翻涌的情緒又壓了壓——該見老朋友了。
王濋勤坐在咖啡廳最靠裏的角落,面前的咖啡早就涼透了,他卻沒心思碰。選這家店,是因爲記憶裏從未和她一起來過——這裏像片暫時的安全區,能讓他少被那些洶涌的回憶追着跑。他靠着椅背,指尖無意識地敲着桌面,難得有這樣的空閒,能安安靜靜待着。
而斜對角的座位上,孫盈沙正低頭看着手機。
他是訓練結束順路進來歇腳的,抬眼的瞬間就僵住了——那個低頭看手機的側臉,那截露在圍巾外的脖頸,就算隔着兩年半的時光,也熟悉得像刻在骨子裏。
心髒猛地一縮,他幾乎要站起身,腳卻像灌了鉛。說什麼呢?問她這兩年去哪了?責問她當初那句“不合適”是不是隨口說說?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她,有沒有開始新的生活?
這些話在喉嚨裏滾了又滾,最終還是堵成一團。他的目光落在她腳邊的購物袋上,透明的塑料袋裏,露出個彩色的玩具邊角,還有幾包印着“嬰兒輔食”字樣的東西。
王濋勤的呼吸頓了頓。
嬰兒輔食?玩具?
他盯着那幾個字,腦子裏嗡嗡作響。難道她在國外……已經有了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孩子?這個念頭像根冰錐,猝不及防地扎進心裏,疼得他指尖發麻。
不可能的。他在心裏反駁。隔着那麼遠的距離,那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可購物袋裏的東西又那麼清晰,像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他不敢再看,猛地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的咖啡杯上,杯壁的倒影裏,全是她的影子。
過了不知多久,對面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輕響。王濋勤下意識抬頭,正看見孫盈沙拎起購物袋起身,背影很快消失在玻璃門外。
他望着那扇關上的門,愣了很久。剛才沒敢細想的回憶,此刻像潮水般漫上來——她以前總愛搶他的咖啡喝,說苦中帶甜才好喝;她整理東西時總愛把購物袋堆得亂七八糟,最後還得他來收拾……
喉結滾了滾,他端起冷透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有些情緒明明壓了兩年半,卻還是一碰就疼,像被按進水裏的石頭,就算沉下去了,也始終硌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