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的門軸發出刺耳呻吟。
陸沉轉身時，殘劍在掌心震顫。老瘸子站在三丈外的槐樹下，佝僂身影被月光拉長成扭曲的劍形。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右眼——本該嵌着劍刃的眼窩空空如也，黑洞洞的窟窿裏飄着幾點磷火。
"你挖掉了時間密鑰。"陸沉突然明白過來，"爲了阻止輪回？"
老瘸子咧嘴笑了，露出滿口鐵鏽色的牙。他拄着拐杖走近，每一步都讓地面浮現劍形裂紋。當距離縮短到一丈時，陸沉看清他左手提着的物件——是盞白骨燈籠，燈罩上刻着十二個劍形凹槽。
"不是阻止。"老瘸子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鐵器，"是讓輪回完整。"
燈籠突然亮起慘白的光。光線穿透門板上的"叩門"二字，在空氣中投影出立體陣圖。陸沉胸口劍印隨之發燙，十二個黑點脫離皮膚，懸浮成與投影完全對應的陣列。
"十二劫劍陣的真相..."老瘸子用拐杖輕點最近的陣眼，"...是時間錨定器。"
陣圖旋轉起來，每個節點都浮現記憶片段。陸沉看到最上方節點裏，初代閣主正將時之劍刺入自己胸膛；而左下角的節點顯示老瘸子剜眼的血腥場面。所有畫面中央，都有個戴青銅面具的身影。
"你才是真正的初代。"陸沉握緊殘劍，"天劍閣主只是傀儡。"
老瘸子突然暴起。拐杖擊碎投影，白骨燈籠炸裂成十二片骨刃。這些骨刃精準刺入每個陣眼節點，將記憶畫面釘在半空。陸沉想後退，卻發現自己的影子被骨刃釘住，動彈不得。
"初代？我配麼？"老瘸子的獨眼流下血淚，"我只是個鑄劍的瘸子！"
骨刃上的記憶畫面突然融合。陸沉看到三百年前的寒夜，年輕的鐵匠學徒跪在熔爐前，爐中煅燒的不是鐵塊，而是二十四具人形骸骨。爐邊站着戴青銅面具的人，正將某種金色液體倒入學徒眼眶。
"劍骨本非天成..."老瘸子扯開衣襟，露出胸口——那裏嵌着半截生鏽的鑰匙，"是初代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脊柱煉成的！"
投影畫面突變。現在顯示的是初代閣主將鑰匙插入某個巨大鎖孔，鎖眼形狀赫然與陸沉後頸的劍形胎記相同。當鑰匙轉動時，二十四道金光從鎖孔射出，每道都精準命中一個孩童的後頸。
"你後頸的胎記..."老瘸子的拐杖突然刺向陸沉脖頸，"...是初代埋下的鑰匙孔！"
拐杖尖端在觸及胎記前被殘劍格擋。金屬碰撞聲中，陸沉驚覺自己的劍法竟與老瘸子同源——每個變招都像鏡面倒影般對稱。
"你教過我劍法？"
"我教過每一代的你。"老瘸子的獨眼映出陸沉變異的右眼，"從第二百七十三代開始，當我看穿輪回本質後。"
骨刃上的記憶再次刷新。這次是某個雨夜，老瘸子抱着具少年屍體痛哭。屍體後頸有與陸沉相同的胎記，而地上扔着沾血的青銅面具。最駭人的是，少年手中緊握着時之劍的碎片。
"第二百九十九代..."老瘸子的聲音突然年輕了二十歲，"...是唯一傷到初代的輪回體。"
陸沉突然明白爲何前代記憶裏，裴十二能從初代臉上撕下面具。那不是勝利，而是用三百次輪回換來的唯一破綻。
"所以時之貓選擇了這一世。"陸沉看向門板投影。陣圖中央浮現白痕貓的身影，它正將金色時鏽注入少年陸沉的胎記。
老瘸子突然扯斷自己的拐杖。藏在杖中的物件掉出來——是把袖珍青銅劍，劍身刻滿與鐵匠鋪門板相同的紋路。
"最後一次機會。"他將小劍拋向陸沉，"用這個刺入胎記。"
陸沉接住青銅劍的瞬間，所有骨刃上的記憶畫面同時爆炸。信息洪流沖進意識，他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初代閣主根本不是人族，而是從時之冢逃逸的劍靈仙；
十二劫劍陣的真正作用是維持時間閉環；
而所謂的"守墓人"，其實是圈養在輪回中的鑰匙...
"現在明白爲何要你刺胎記了？"老瘸子突然咳出內髒碎片，"那是初代植入的..."
話未說完，他的頭顱突然炸裂。無頭屍體跪倒在地，手中白骨燈籠滾到陸沉腳邊。燈籠裏飄出青色煙霧，組成十二個劍形符文，每個符文都對應陸沉胸口的一個黑點。
"瘸子！"陸沉想抓住消散的煙霧，卻撈了個空。地上只剩那把袖珍青銅劍，劍尖沾着老瘸子最後的血。
門板上的投影突然劇烈閃爍。陣圖中央浮現初代閣主的身影，他正將手伸向某個沉睡的孩童——那孩子後頸的胎記形狀，與青銅劍完全吻合。
"原來如此..."陸沉握緊青銅劍，"胎記是鎖，劍是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