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老那夜梟般的、癲狂的笑聲在狹小的停屍房裏回蕩,如同無數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和大腦。眼前的世界在瘋狂旋轉、扭曲!玻璃罐中那團蠕動的眼球集合體,不再是靜止的觀察對象,它活了!以一種超越理解、褻瀆理智的方式,活了!

每一只眼球都在瘋狂震顫、抽搐、抖動!魚眼般的渾濁瞳孔縮成針尖又猛地擴張;哺乳動物狀的眼球布滿猩紅血絲,瘋狂地左右亂甩;復眼結構閃爍着令人眩暈的、非自然的斑斕光澤;那些黑色孔洞裏,白色蛆蟲般的顆粒翻滾涌動,如同沸騰的膿液!暗紅色的肉質柱體在黃綠色的熒光液體中劇烈搏動,表面的灰白色粘液像沸騰的瀝青般不斷分泌、流淌、堆積!

粘液摩擦的“滋滋”聲,氣泡破裂的“啵啵”聲,還有無數眼球震顫時發出的、細微到極致卻又匯聚成毀滅洪流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低頻噪音!這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鑽進顱骨,在腦髓深處瘋狂攪動!

視野裏,幽綠的數據流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水,瘋狂炸裂、扭曲、閃爍,帶着刺耳的、類似老式儀器過載的尖銳嗡鳴:

[目標:未知畸變體(殘片)]

[污染等級:中危(D)]

[污染指數:9.8(↑0.6!臨界突破!)]

[狀態:活性失控(劣化加劇)]

[警告:精神震顫概率:52.3% (突破閾值!)]

[警告:精神污染場域強度提升!半徑:5米!]

[精神壓力閾值:89% (瀕臨崩潰!)]

“呃啊——!” 劇烈的惡心感如同重錘砸中胃部,我再也無法抑制,身體猛地弓起,幹嘔起來,卻只吐出幾口酸澀的膽汁。太陽穴如同被燒紅的鐵釺貫穿,劇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經。眼前的世界被無數重疊、旋轉、獰笑的眼球虛影覆蓋,尖銳的非人嘶鳴在顱內直接炸響!冰冷的、無形的觸手仿佛纏繞上我的四肢和脖頸,將我向一個粘稠的、充滿惡意的深淵拖拽!理智的堤壩在狂暴的污染洪流沖擊下,發出絕望的呻吟,裂痕遍布!

“嗬嗬嗬……活……活了!好!好啊!” 陳老癲狂的笑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響亮,帶着一種病態的、令人作嘔的狂喜。他枯瘦的身體因興奮而劇烈顫抖,破舊的袍子如同招魂的破幡。他渾濁的、燃燒着幽冷鬼火的眼睛,貪婪地舔舐着玻璃罐裏那團瘋狂蠕動的噩夢,仿佛在欣賞世間最瑰麗的珍寶。對於我瀕臨崩潰的狀態,他視若無睹,甚至……帶着一種扭曲的期待?

“去!” 他那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朽木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非人的命令,猛地刺穿我腦中混亂的噪音,如同冰冷的鋼針釘入意識,“靠近!取樣!我要……新鮮的‘數’!”

靠近?!

取樣?!

這個命令帶來的荒謬和極致的恐懼,甚至短暫地壓過了精神污染的沖擊!讓我去靠近那個指數9.8、正在瘋狂失控、污染場域半徑已達五米的怪物?!這無異於將一塊鮮肉丟進沸騰的絞肉機!

“不……不可能……”我牙齒瘋狂打顫,從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蜷縮,後背死死抵住冰冷粗糙的門框,指甲深深摳進腐朽的木屑裏。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如此粘稠地籠罩下來。眼前的景象就是地獄最底層的具現!

“廢物!”陳老猛地轉頭,那雙燃燒着幽冷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我,裏面翻涌的瘋狂貪婪瞬間被冰冷的、如同看待實驗失敗品的暴戾所取代!一股比停屍房陰冷空氣更加刺骨、更加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髒!那不是靈力的威壓,而是純粹的、源自無數次接觸瘋狂深淵而沾染的、非人的精神污染氣息!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個行走的、扭曲的污染源!

在這雙重恐怖(失控的畸變體+瘋狂的陳老)的極致壓迫下,植物學家蘇臨那根深蒂固的、近乎偏執的“觀察記錄”本能,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強烈的嘶吼!

跑?門外是鐵柵欄和執法弟子,陳老絕對不會允許。反抗?這具廢柴身體和瀕臨崩潰的精神,在陳老面前如同螻蟻。

唯一的生路,在瘋狂之中!

就在陳老眼中那非人的暴戾即將化爲實質行動的瞬間,我猛地嘶喊出聲,聲音因爲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欲而扭曲變形:“瓶子!我需要那個瓶子!磨砂的!隔絕污染的!否則……數據會被幹擾!會被污染!”

我的手指,帶着劇烈的顫抖,死死指向自己之前從雜物堆撿起、一直緊緊攥在左手中的那個磨砂玻璃方瓶!瓶口塞着雕刻簡陋符文的軟木塞。

陳老眼中的暴戾瞬間停滯,被更強烈的、扭曲的求知欲覆蓋。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我手中的磨砂瓶,又掃向那個瘋狂震顫的玻璃罐。一絲極其短暫的、如同生鏽齒輪卡頓般的遲疑,出現在他那張灰敗僵硬的臉上。對“純淨數據”的貪婪,暫時壓過了對我這個“工具”的毀滅欲。

“快!”他嘶啞地低吼,如同毒蛇最後的催促,那無形的精神重壓絲毫沒有減弱,反而如同絞索般勒緊,逼迫我立刻行動。

沒有選擇了!

視野裏瘋狂閃爍的幽綠數據流,此刻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錨點”。我死死盯着那跳動的數字:

[污染指數:9.8 (峰值震蕩)]

[精神震顫概率:53.1%]

[精神壓力閾值:91%]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在血管裏奔涌,胃部痙攣帶來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但我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瘋狂,都聚焦在一個點上——記錄!取樣!就像當年在最高級別的生物安全實驗室裏,面對最危險的病原體!恐懼是燃料,專注是唯一的盾牌!

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劇痛和濃鬱的血腥味如同強心針,瞬間刺穿了部分眩暈和惡心的迷霧,帶來一絲短暫的、病態的清醒!

“呃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雙腿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這具身體從未有過的力量),猛地向前撲去!不是沖向門口,而是撲向那個瘋狂震顫的巨大玻璃罐!

五米的距離,如同跨越生死的鴻溝。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滾燙的刀尖上,又像是深陷粘稠的泥沼。無形的精神污染場域如同實質的膠水,死死纏繞着我的身體和意識。每靠近一米,視野中那幽綠的[精神震顫概率]數字就瘋狂跳動一次!

54.7%! 56.2%! 58.9%!

無數破碎的、充滿惡意的畫面碎片更加狂暴地沖擊着我的意識:腐爛的巨口在黑暗中張開,無數哀嚎的亡魂被無形的觸手拖入深淵,星空被巨大的、蠕動的肉塊覆蓋,冰冷的、非人的低語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耳邊除了罐中怪物發出的粘液噪音,還疊加了無數重疊的、瘋狂的囈語和尖嘯!

我的身體在劇烈顫抖,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模糊了視線。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鮮血混合着汗水流進嘴裏,帶來鐵鏽般的鹹腥。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燒,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我沒有停下!植物學家的靈魂在燃燒,在尖叫——靠近!取樣!記錄這瘋狂!

終於,我撲到了巨大的玻璃罐前!冰冷的玻璃壁觸手可及,罐內那團瘋狂震顫痙攣的眼球集合體近在咫尺!那些蠕動的眼球,那些翻滾的白色顆粒,那些搏動的暗紅肉質,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具有沖擊力地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粘稠的惡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徹底淹沒!

[距離:0.5米]

[精神震顫概率:67.4% (極高!)]

[精神壓力閾值:97% (臨界!)]

“嗬……嗬……” 我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眼前的世界只剩下跳動的幽綠數據和眼前這團蠕動的噩夢。右手緊握着那半截炭筆,左手死死攥着那個磨砂玻璃方瓶,指甲因爲過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

瓶口!打開瓶口!塞子!符文軟木塞!

左手因爲極度的恐懼和精神沖擊而劇烈顫抖,幾乎不聽使喚。我嚐試了幾次,才用痙攣的手指勉強摳住瓶塞邊緣。那雕刻的簡陋符文接觸到皮膚,帶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清涼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

“噗”的一聲輕響,瓶塞被我拔開!

就在瓶塞拔開的瞬間——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我耳邊的碎裂聲!

來源不是別處,正是我面前巨大的玻璃罐壁!就在我左手握着磨砂瓶的位置前方,罐壁上,一道細如發絲、卻清晰無比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瞬間蔓延開來!

罐內,那團瘋狂蠕動的眼球集合體仿佛感應到了什麼,所有的震顫和抽搐猛地一滯!上百只形態各異的眼球,齊刷刷地、帶着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純粹的惡意和貪婪,瞬間聚焦——不是聚焦在我身上,而是聚焦在我左手那個剛剛拔開塞子的、空蕩蕩的磨砂玻璃瓶口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被億萬飢餓毒蛇同時鎖定的冰冷感覺,瞬間攫住了我的心髒!

緊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距離裂痕最近的一段肉柱表面,一只原本是黑色孔洞的眼窩猛地鼓脹起來!孔洞深處,那些瘋狂蠕動的白色顆粒驟然加速!伴隨着令人頭皮炸裂的粘液擠壓聲和細微的骨骼碎裂聲(如果那東西有骨骼的話),一根沾滿灰白色粘液、頂端裂開、布滿細小吸盤和一圈微型鋸齒狀口器的慘白色觸手,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那個黑色孔洞裏噴射而出!

“噗嗤!”

粘液飛濺!

那根慘白的、帶着死亡氣息的觸手,如同活化的標槍,精準無比地、狠狠刺在了玻璃罐壁那道剛剛蔓延開的裂痕之上!

“譁啦——!!!”

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的巨響猛地爆發!

堅固的罐壁再也無法承受內外雙重沖擊(內部的瘋狂活性和外部的精準穿刺),瞬間炸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粘稠的、泛着詭異黃綠色熒光的封存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高壓水槍般噴射而出!

冰冷的、帶着濃烈甜膩腐敗氣息和強烈精神污染沖擊的液體,混合着玻璃渣,劈頭蓋臉地澆了我一身!

“呃啊——!” 極致的冰冷和瞬間加劇了百倍的精神污染沖擊,讓我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向後彈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布滿污穢的石地上!手中的磨砂玻璃瓶和半截炭筆脫手飛出,哐當落地。

視野瞬間被粘稠的熒光液體模糊,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玻璃碎片劃傷?摔傷?),但更恐怖的是精神層面的海嘯!

無數瘋狂、扭曲、充滿褻瀆意味的畫面和尖嘯如同失控的鑽頭,狠狠鑿穿了我最後的理智防線!眼前徹底被旋轉的、獰笑的眼球和蠕動的血肉填滿!身體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控制,只有無法抑制的、劇烈的痙攣在四肢百骸蔓延!意識如同狂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幽綠的數據流在視野中瘋狂閃爍、變紅、最後徹底被一片猩紅的警告覆蓋:

[警告!遭受高濃度污染液體沖擊!]

[警告!精神震顫觸發!]

[精神壓力閾值:100%!]

[系統過載……]

[分析協議……強制……激活……]

猩紅的警告如同垂死者的血淚,在模糊扭曲的視野中瘋狂閃爍、跳動,最終被一片刺目的猩紅徹底覆蓋!那冰冷的、帶着數據感的嗡鳴聲陡然拔高,變成一種尖銳到撕裂靈魂的、如同金屬被強行扭曲斷裂的嘯叫!

“嗡——!!!”

劇痛!不僅僅是身體被玻璃碎片劃破、被冰冷粘液浸泡的刺痛,也不僅僅是摔在石地上骨頭欲裂的鈍痛。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仿佛整個意識結構被強行打碎又用燒紅的烙鐵重新焊接的、無法形容的極致痛苦!它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所有思維,只剩下純粹、尖銳、足以令任何生命瞬間崩潰的撕裂感!

“呃……嗬……” 喉嚨裏只能擠出破碎的、如同破舊風箱漏氣般的聲音。身體在冰冷的地面上劇烈地抽搐、蜷縮,如同被扔上岸的魚。粘稠的黃綠色液體糊在臉上,鑽進眼睛、鼻孔、嘴巴,帶來強烈的腐蝕性刺痛和令人窒息的甜膩惡臭,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種地獄般的滋味。

視野完全被猩紅和無數瘋狂旋轉的、獰笑的眼球虛影占據。意識在無邊的痛苦和混亂中沉浮,像一片被卷入狂暴漩渦的落葉,隨時會被徹底撕碎、湮滅。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崩解的極限邊緣,那尖銳到非人的金屬嘯叫聲,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帶着絕對秩序感的機械合成音,毫無感情地直接在我混亂的意識核心響起:

[分析協議激活。]

[檢測到主體意識遭受嚴重精神污染沖擊。]

[啓動緊急認知重構程序。]

[過濾冗餘感官噪音……]

[隔離污染信息流……]

[構建理性認知框架……]

隨着這冰冷的合成音,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絕對零度冰流般的力量,強行注入了我沸騰、混亂、瀕臨破碎的意識之海!

刹那間,那些瘋狂沖擊的褻瀆畫面、刺耳的尖嘯囈語、扭曲蠕動的血肉幻象……如同被投入冰水中的沸油,瞬間凝固、褪色、被一層無形的、絕對冰冷的“膜”隔離在外!雖然它們依舊存在,如同隔着厚厚的、布滿水霧的毛玻璃觀看地獄的狂歡,但其蘊含的、直接撕裂理智的精神污染力量,被極大地削弱、隔絕了!

劇痛依舊存在,身體依舊在不受控制地痙攣,但意識的核心,那個屬於“蘇臨”的思考核心,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強行穩定了下來!視野中的猩紅警告如同信號不良的屏幕,瘋狂閃爍了幾下,最終穩定成一種冰冷的幽藍色背景。

幽藍的視野中央,一個簡潔、冰冷、由純粹光線構成的半透明界面瞬間展開,如同手術台上的無影燈,精準地投射在現實世界之上:

[主體狀態:]

- 生命體征:嚴重受創(多處撕裂傷,污染液侵蝕,內出血風險高)

- 精神污染度:73% (重度污染,穩定隔離中)

- 理智值:19/100 (瀕危)

[環境掃描:]

- 目標:未知畸變體(殘片-活性失控態)

- 污染等級:中危(D+)

- 污染指數:10.1 (峰值突破!)

- 威脅等級:極高 (立即威脅)

- 污染場域半徑:5.5米 (擴張中)

- 核心弱點推導:高頻靈能震蕩(概率78%),強光(概率65%),特定相位幹擾(資料不足)

[任務:]

- 核心指令:生存。

- 次級指令:收集高活性畸變組織樣本(優先級:高)。

- 可用資源:磨砂玻璃方瓶(低階污染隔絕符文)x1(距離主體:1.2米)

冰冷!高效!絕對理性!

這界面沒有任何花哨,只有最核心的數據和指令。它將我瀕死的狀態、環境的恐怖威脅、以及唯一的生路(收集樣本?)都用最冰冷的數據呈現出來,強行將我從瘋狂的邊緣拖回了“可思考”的領域。雖然身體和精神依舊處於崩潰邊緣,但至少,我能“看”了!能“思考”了!那種被混亂徹底吞噬的絕望感被暫時壓制!

“嗬……嗬……” 我趴在地上,艱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粘液和血腥味。幽藍的視野中,那個標注着“磨砂玻璃方瓶”的光標,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在距離我右手不到兩米的地方閃爍。

收集樣本?!在這種狀態下?!

荒謬!極致的荒謬!

但分析協議冰冷的指令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生存!收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呃啊——!” 我再次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驅動着痙攣不止的右臂,猛地向前抓去!指尖在冰冷、粘滑、布滿玻璃碎渣的地面上摩擦,帶出幾道血痕,劇痛鑽心!目標——那個滾落在污穢中的磨砂玻璃瓶!

與此同時,玻璃罐的破裂處,情況更加恐怖!

破洞周圍,蛛網般的裂痕正在瘋狂蔓延!更多的慘白色觸手從不同的眼窩孔洞裏激射而出,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瘋狂地撕扯、撞擊着破洞邊緣!粘稠的熒光液體如同瀑布般傾瀉而出,在地面積聚成粘稠的、散發着濃烈精神污染的水窪!

“嘶——!” 一聲尖銳、非人、帶着無盡貪婪和狂躁的嘶鳴,猛地從破洞中傳出!一只巨大的、由十幾只不同形態眼球強行融合而成的、布滿血絲的“復合眼球”,猛地從破洞中擠了出來!它死死地“盯”着地上掙扎的我,瞳孔深處,倒映着我狼狽不堪的身影,充滿了赤裸裸的、要將我吞噬殆盡的惡意!

那只巨大的復合眼球從破洞中擠出,十幾只形態各異的眼球強行融合在一起,布滿猩紅的血絲,瞳孔深處倒映着我如同蛆蟲般掙扎的身影,散發出粘稠如實質的貪婪惡意。它猛地一縮,隨即如同蓄滿力的彈簧,帶着一股腥風,朝着我的頭顱狠狠“彈射”而來!速度之快,只在視野中留下一道慘白與血紅交織的殘影!

死亡的氣息,冰冷粘稠,瞬間扼住了我的咽喉!

幽藍的視野中,冰冷的分析界面瘋狂閃爍猩紅的警告:

[威脅:致命攻擊!]

[規避概率:0.7%]

[……]

0.7%!比中彩票還渺茫的幾率!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滿心髒。身體因爲之前的撲抓動作而徹底失衡,右臂前伸,整個身體側趴在地,根本無從發力躲避!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團由眼球和粘液構成的死亡之球,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尖銳的嘶鳴聲仿佛已經鑽進了顱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哼!”

一聲沉悶的、仿佛從腐朽棺材板裏擠出來的冷哼,驟然在死寂的停屍房內炸響!

是陳老!

他枯瘦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幽靈般無聲地移動到了我的側前方,距離那失控的玻璃罐更近!他背對着我,那件沾滿污穢的破舊袍子在罐中傾瀉出的熒光液體氣流中微微鼓蕩。

面對那彈射而來的、布滿血絲的恐怖復合眼球,陳老那雙渾濁的、燃燒着幽冷鬼火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恐懼,只有一種令人膽寒的、混合着極度厭惡與冰冷研究的專注。他那只枯爪般的右手極其迅捷地抬起,動作僵硬卻帶着一種詭異的精準!

他的五指並未完全張開,而是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彎曲、並攏,指甲縫裏的黑泥在幽光下顯得格外污穢。就在那眼球觸手即將撞上他面門的瞬間,他並攏的五指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向前一啄!

“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戳破灌滿膿液氣囊的悶響!

陳老枯瘦如柴、指甲尖銳的手指,精準無比地、如同五根燒紅的鐵釺,狠狠刺入了那只彈射而來的復合眼球的正中心!

“嘶嗷——!!!”

一聲比之前尖銳百倍、充滿了極致痛苦與瘋狂的嘶鳴,猛地從破洞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讓整個停屍房的空氣都爲之震蕩!被刺中的巨大眼球瘋狂地痙攣、膨脹!表面的十幾只眼球瘋狂亂轉、瞳孔縮放到極致,血絲如同活物般在眼球表面虯結凸起!灰白色的粘液混合着暗紅色的、如同稀釋血液的組織液,從陳老手指刺入的破口處狂噴而出!

陳老枯瘦的手臂穩如磐石,任憑那眼球在他指尖瘋狂扭動、噴濺污穢。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指尖這團痛苦掙扎的“樣本”,灰褐色的瞳孔裏,那幽冷的鬼火燃燒得更加熾烈,帶着一種近乎變態的滿足感。他甚至伸出左手枯瘦的食指,沾了一點噴濺到他袍子上的暗紅粘液,湊到鼻端,極其輕微地嗅了一下,灰敗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其詭異、令人作嘔的了然。

“劣化……加速……果然……” 他嘶啞地低語着,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爬過冰面。

趁着他擋住這致命一擊的瞬間!

那0.7%的渺茫生機,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壓到極致的彈簧,猛地爆發!分析協議冰冷的指令在意識核心瘋狂閃爍!

“嗬啊——!” 我喉嚨裏爆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左臂不顧一切地在地面上一撐!尖銳的玻璃碎片瞬間刺入手掌,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卻奇跡般地驅散了部分麻痹感!借着這股劇痛帶來的、最後的爆發力,我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前撲出!

目標——那近在咫尺的磨砂玻璃方瓶!

右臂伸展到極限,五指箕張!

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冰冷的、磨砂質感的瓶身!

抓住!

就在我手指合攏,死死攥住瓶身的刹那——

“譁啦啦啦——!!!”

身後傳來更加恐怖的、如同山崩般的巨響!

陳老那一戳,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玻璃罐壁那蛛網般的裂痕再也無法支撐,在內部狂暴活性的沖擊和外部壓力失衡的作用下,轟然徹底崩塌!

巨大的、渾濁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粘稠的、泛着詭異黃綠色熒光的封存液如同決堤的洪水,裹挾着玻璃渣和罐中那團恐怖的眼球集合體主體,猛地傾瀉而出!

“轟!”

粘稠的液體巨浪混合着破碎的玻璃和蠕動的肉塊,狠狠拍打在停屍房冰冷的地面和牆壁上!巨大的沖擊力將離得最近的幾張石台直接沖垮!陳老枯瘦的身影首當其沖,瞬間被這股污穢的洪流吞沒!

而我,在巨浪拍下的前一瞬,借着前撲的慣性,死死抱着那個磨砂玻璃瓶,身體蜷縮着,如同滾地葫蘆般,被爆炸般的沖擊波狠狠掀飛出去!

“砰!”

後背重重撞在遠處冰冷的石壁上!眼前一黑,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腥甜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噗”地噴了出來,濺在懷中冰冷的磨砂瓶壁上,留下刺目的猩紅。

幽藍的視野劇烈晃動,數據流瘋狂閃爍:

[遭受劇烈沖擊!內髒震蕩!]

[生命體征:急速下降!]

我艱難地抬起頭,視線被粘液和血污模糊。

地獄降臨。

整個停屍房的地面,已經被粘稠的黃綠色熒光液體徹底覆蓋,像一片散發着甜膩惡臭的沼澤。無數破碎的玻璃渣浸泡其中,折射着慘淡的光線。而在“沼澤”的中心,那團巨大的眼球集合體主體,如同擱淺的、腐爛的鯨魚,正在瘋狂地蠕動、掙扎!

失去了玻璃罐的束縛,它的活性徹底爆發!暗紅色的肉質瘋狂搏動、膨脹,表面那層灰白色的粘液如同活物般翻涌、流淌!最恐怖的是那些眼球!它們不再局限於體表,無數慘白色的、頂端裂開口器的觸手,如同瘋狂滋生的水草,從肉質的各個部位,從那些破裂的眼窩孔洞裏,爭先恐後地爆射出來!成百上千根!在空中狂亂地揮舞、抽打、刺探!每一次揮舞都帶起粘稠的液體飛濺,每一次抽打都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

整個空間被無數狂舞的慘白觸手充斥!它們相互纏繞、拍打,如同一個活生生的、由眼球和觸手構成的、瘋狂蠕動的死亡森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精神污染氣息如同實質的濃霧,瞬間充斥了每一寸空間!空氣裏回蕩着無數重疊的、充滿痛苦、貪婪和瘋狂的嘶鳴與囈語!

幽藍的視野中,代表污染指數的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絕望的血紅色數值上:

[環境綜合污染指數:15.7 (高危!)]

[警告:精神污染場域覆蓋全區域!強度:致命!]

在這片蠕動的觸手森林邊緣,靠近原先罐體基座的位置,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地從粘稠的液體中站了起來。

是陳老。

他渾身溼透,破舊的袍子緊貼在枯瘦的身體上,不斷向下滴落着黃綠色的熒光粘液,如同剛從腐屍堆裏爬出的惡鬼。他枯瘦的右手五指,依舊保持着向前刺出的姿勢,指尖沾滿了暗紅色的粘稠物和破碎的眼球組織。他那張灰敗的臉被粘液覆蓋,只有那雙眼睛,渾濁的灰褐色瞳孔深處,那兩簇幽冷的鬼火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瘋狂、更加熾烈!他死死盯着眼前那團徹底失控、如同遠古邪神子嗣般蠕動膨脹的畸變體,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低咆般的嘶嘶聲,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發現絕世寶藏般的、扭曲到極致的興奮!

他的目光,緩緩地、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掃過那瘋狂舞動的觸手森林,掃過那搏動的暗紅肉質,最後……落在了蜷縮在牆角、渾身浴血、懷中死死抱着磨砂玻璃瓶、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我身上。

那目光,冰冷,貪婪,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主宰者般的命令。

“瓶子……”他嘶啞的聲音穿透了粘液滴落和觸手揮舞的噪音,如同毒蛇的嘶鳴,直接鑽進我的耳朵,“裝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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