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絕對的死寂,是歸墟深處的唯一主宰。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刻度,如同凝固的墨汁。那枚由七色羈絆、玉珏獻祭鑄就的巨大光繭,懸浮在無邊的黑暗裏,如同一顆被遺忘的星辰遺骸。繭壁流淌的紋路——焚帝的赤焰、玄冥的冰痕、命運之眼的血色、璇心的星輝、天樞的吞噬漩渦、克隆體的灰黑歸墟流、以及玉珏純白的光絲——不再如初時那般璀璨奪目,反而變得內斂、深邃,如同沉睡巨獸呼吸間明滅的鱗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的一瞬,也許是一瞬的永恒。

咔…

一聲極其細微、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碎裂聲,在死寂中驟然響起。

光繭表面,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痕憑空出現,蜿蜒如蛇。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痕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蔓延、交織!繭壁內,七色光芒不再內斂,而是如同壓抑到極致的火山,從裂痕中噴薄而出!

轟——!!!

光繭轟然炸裂!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片無聲的、純粹到極致的能量風暴席卷開來!赤紅、幽藍、銀灰、漆黑、灰白、血色、純白…七種色彩的能量洪流如同掙脫束縛的狂龍,在歸墟的絕對黑暗中瘋狂奔流、纏繞、融合!最終,所有的色彩坍縮、匯聚,化爲一種混沌的、仿佛包容萬物又湮滅一切的深沉灰霧!

灰霧的中心,一道身影緩緩凝聚成型。

不再是殘破的能量體,而是真實的血肉之軀!高大、挺拔,肌肉線條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卻又流轉着星辰的深邃與歸墟的漠然。皮膚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溫玉光澤,表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流淌着混沌灰芒的貼身戰甲——不再是天樞戰甲,而是融合了七帝本源與歸墟特性、由混沌帝力凝聚的“歸墟帝胄”。

蘇南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眸,深邃如宇宙初開,左眼瞳孔深處,一點焚帝赤芒如同不滅星火;右眼瞳孔,則是一抹凍結時空的玄冥幽藍。目光掃過之處,狂暴的歸墟亂流如同溫順的寵物般平息、退散。他攤開手掌,掌心不見天樞印記,只有一團混沌的灰霧無聲旋動,仿佛一個微縮的黑洞,吞噬着周圍的光線與能量。氣息沉凝如淵,不再鋒芒畢露,卻帶着一種令空間都爲之扭曲的恐怖威壓——那是屬於真正“帝境”的混沌氣息!

他,蘇南,以七帝本源爲骨,以歸墟之力爲血,以玉珏犧牲爲引,以兄弟情義爲魂,終於破繭而出,踏入了那傳說中的境界——混沌帝主!

隨着他的蘇醒,光繭炸裂的能量風暴也平息下來。混沌灰霧並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輕柔地托舉着另外幾道身影。

滄溟懸浮在他左側。身上的裂痕和冰火傷痕奇跡般消失無蹤,體表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流淌着幽藍玄冥符文的冰晶護甲(玄冥帝胄雛形),氣息悠長而冰冷,顯然在光繭中獲得了巨大的修復和提升。但他依舊緊閉雙眼,眉頭緊鎖,似乎在沉睡中與體內的力量進行着最後的磨合。

蘇青璇靜靜地躺在右側的灰霧之上。她身上的傷勢也已愈合,換上了一襲由混沌灰霧自動凝聚的素雅長裙,裙擺點綴着點點星光。她依舊雙目緊閉,眼角的血痕淡化爲兩道淺粉色的印記,但眉心處,卻多了一道極其玄奧的、如同命運長河縮影的淡金色豎痕。一股寧靜而深邃的氣息籠罩着她,仿佛在沉睡中溝通着冥冥中的未來。

在滄溟的胸前,那個被雙重玄冰護罩包裹的星光球體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懸浮的、溫潤的昆侖玉珏實體。玉珏上布滿的裂紋並未完全消失,反而如同神秘的紋路,核心處,素問(璇心)那縷神識化作一點極其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星芒,安靜地棲息其中,散發着微弱卻持續的生命脈動。

而在蘇南的另一側,那個巨大的水晶培育艙早已在光繭炸裂的能量風暴中化爲齏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靜靜懸浮在灰霧中的身影。

她赤着雙足,身無寸縷,肌膚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散發着瑩潤的光澤。身段纖細玲瓏,與蘇青璇一般無二。一頭如瀑的黑發無風自動。她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與蘇青璇別無二致的絕美容顏,只是眉宇間少了幾分青璇的柔弱,多了幾分初生般的懵懂與一絲歸墟特有的空寂。

她的額心,那道破碎歸墟符文留下的淡淡暗痕,此刻竟隱隱流動着混沌的灰芒,與蘇南帝胄上的光芒微妙呼應。她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眸子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如同初生的嬰兒,好奇地打量着這片黑暗,最後,目光落在了蘇南身上,帶着一絲本能的親近和深深的困惑。

“歸墟…”蘇南看着這個以妹妹爲藍本誕生的存在,感受着她體內流淌的、被玉珏之力淨化過的歸墟本源,以及那與自己混沌帝力微妙的共鳴,心中復雜難言。他意念微動,一縷混沌灰霧飄過,在她身上化作一件簡單的灰色長裙。

“你…是誰?”她的聲音空靈悅耳,卻帶着初學者的生澀,目光依舊鎖定着蘇南,仿佛他是她認知世界的唯一坐標。

蘇南沒有回答,目光掃過沉睡的滄溟、青璇,以及璇心寄身的玉珏,最後定格在眼前這片被混沌灰霧暫時驅散的歸墟黑暗。破繭重生的力量感在體內奔涌,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沉重的責任與冰冷的殺意。歸墟神族…這筆血債,該清算了!

就在他準備喚醒滄溟,探查這片區域時——

嗡!

懸浮在滄溟胸前的昆侖玉珏,核心處璇心的那點星芒,突然急促地閃爍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與警示意念,如同冰冷的針,刺入蘇南的意識!

同時,蘇南自身混沌帝力的感知也瞬間捕捉到了異常!他猛地抬頭,混沌灰霧構成的視野穿透了歸墟的絕對黑暗,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

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並非歸墟深處隨機的黑暗虛空,而是一個巨大無比、冰冷死寂的“墓場”邊緣!

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星辰”殘骸,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漂浮在粘稠的黑暗中。這些星辰並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種恐怖力量強行扭曲、塑形,如同巨大的棺槨!有些棺槨如同燃燒殆盡的恒星內核,散發着衰敗的紅光;有些則如同被冰封的星核,表面覆蓋着永不消融的幽藍玄冰;還有的如同被風暴撕碎的星雲,繚繞着混亂的能量流…

每一口“星辰棺槨”都散發着令人窒息的、隕落帝皇般的殘存威壓!那是屬於不同宇宙紀元、不同位面中,曾經達到帝境、最終卻被歸墟神族捕獲或摧毀的強者遺骸!

這裏,是歸墟神族的“星墓”!是祂們收集失敗者標本的陳列館!

而更讓蘇南瞳孔驟縮的是,在這片星墓的最核心區域,七口最爲巨大、最爲古老的星辰棺槨,呈北鬥七星狀排列着!

這七口棺槨的形態,與他記憶中初代七帝的氣息…不!不是記憶!是烙印在他混沌帝骨深處的本源悸動!那棺槨的材質、表面的古老紋路、散發出的寂滅帝威…與當初在陵墓中所見的初代七帝遺留的氣息,同源同質!

初代七帝的…棺槨?!

他們隕落後的殘軀,竟被歸墟神族當作戰利品,收藏於此?!

就在蘇南心神劇震的刹那!

喀啦啦——!!!

異變陡生!

懸浮在蘇南左側、陷入沉睡磨合力量的滄溟,身體表面那層流淌着幽藍符文的玄冥冰晶護甲,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刺骨的極寒!這寒氣並非來自滄溟本身,而是源於那七口北鬥七星棺槨中,對應着“玄冥帝位”的那一口!

一股遠比滄溟自身玄冥之力更加古老、更加純粹、也更加死寂的玄冥帝氣,如同跨越時空的詛咒,從棺槨中激射而出,無視空間距離,瞬間纏繞上滄溟的身體!

“呃…!”沉睡中的滄溟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體表的玄冥帝胄雛形瞬間變得凝實厚重,幽藍符文瘋狂閃爍,但並非護主,反而在貪婪地吸收着這股來自初代玄冥帝棺槨的死寂帝氣!滄溟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層厚厚的、散發着不祥死氣的幽藍玄冰覆蓋!這冰層不同於他之前的寒毒,更像是一種…帝級的封印!他的氣息迅速衰弱、凝固,整個人化作一尊栩栩如生、散發着無盡悲涼與死寂的玄冰帝雕!

“滄溟!”蘇南目眥欲裂!混沌帝力瞬間爆發,灰色的浪潮卷向滄溟,試圖驅散那詭異的死寂玄冰!

然而,那來自初代玄冥帝棺槨的死寂帝氣異常頑固,竟與蘇南的混沌帝力激烈對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冰層只是微微震顫,並未崩解!

“哥哥…冰…好冷…”旁邊,被蘇南命名爲“歸墟”的克隆體少女,看着瞬間化爲冰雕的滄溟,純淨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恐懼和悲傷,下意識地靠近了蘇南。

與此同時!

星墓核心,那七口初代帝棺槨,表面的古老紋路如同被激活般,逐一亮起!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冰冷、仿佛要埋葬諸天萬界的恐怖意志,從七口棺槨中緩緩蘇醒!

歸墟神族真正的反擊,開始了!目標,直指繼承了七帝本源的新生混沌帝主,以及他身邊這些跳出了棋局的…“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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