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熔金,將長安巍峨高聳的城牆塗抹上一層凝重的血紅色。
渭水之畔那場翻天覆地、足以改寫歷史的變故,如同被無形的風急速卷起,裹挾着恐懼與荒誕的碎屑,先一步刮進了這座千年帝都的心髒。
恐慌如同瘟疫,在守城的士兵間無聲蔓延。城頭之上,金吾衛統領崔幹佑,這位以沉穩勇毅著稱的宿將,此刻臉色煞白,扶着冰冷的城垛,手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青。他極目遠眺,渭水方向揚起的漫天煙塵如同末日降臨的前兆。
派出去的斥候如同石沉大海,只有零星幾個連滾帶爬逃回來的士兵,語無倫次地哭喊着“天裂了!巨獸!吃人的巨獸!還有…還有烤肉的妖怪!”
烤肉?妖怪?崔幹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荒謬絕倫的詞語組合讓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麾下那些身經百戰、面對突厥鐵騎都敢死戰不退的金吾衛悍卒,此刻也人人面無人色,握着長戟弓弩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未知的、能瞬間擊潰十萬突厥大軍的恐怖,比任何看得見的刀鋒更令人膽寒。
“穩住!都給老子穩住!” 崔幹佑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聲音嘶啞地咆哮,試圖提振士氣,但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聲音裏的虛浮,“沒有命令,誰也不許擅動!違令者,斬!”
城牆下的朱雀大街,平日裏喧囂鼎沸的人間煙火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店鋪門窗緊閉,酒旗無力地垂着。
寬闊的街道空曠得可怕,只有秋風卷着落葉打着旋兒,發出蕭瑟的嗚咽。膽大的百姓躲藏在門縫後、窗櫺邊,眼神驚恐地望向金光門方向,等待着那被描述得如同魔神降世的存在出現。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那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突然,一陣低沉而富有節奏的震動,穿透了厚重的城牆,如同沉悶的戰鼓,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每一個長安人的心上!
咚!咚!咚!
震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城頭箭樓上的瓦片,開始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碰撞聲!
“來了!” 崔幹佑心頭巨震,猛地抽出佩刀,嘶聲力竭:“列陣!戒備!弓弩手準備——!”
金光門外,開闊的道路上,一支奇特的隊伍正緩緩行來。
最前方,是數百名黑衣黑甲、如同鋼鐵雕塑般的玄甲重騎。
他們沉默地控着同樣覆甲的戰馬,列成雁翎陣型開路。每一個騎士都挺直了腰背,努力維持着帝國最精銳的威嚴,但他們緊繃的肌肉、緊握繮繩的手,以及座下戰馬那明顯焦躁不安、鼻孔擴張噴吐白氣的狀態,無不泄露着他們內心極度的緊張。
他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瞟向身後那恐怖的源頭——如同移動的山巒般遮蔽了半邊天空的暗紅巨獸!
李世民端坐在御輦之上。車廂內,他閉着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柔軟的錦墊。每一次身後傳來的沉重腳步聲,都如同踩在他的心尖上。
他在飛快地思考着見到百官後如何措辭,如何安撫驚惶的百姓,如何……安置這頭超出了所有人想象極限的巨獸,以及它頭上那個言行荒誕的“神使”。
帝王心術在這一刻運轉到了極致,但面對絕對的力量和未知的來歷,所有的算計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程咬金和尉遲恭策馬護衛在御輦左右兩側。程咬金努力挺着他那寬闊的胸膛,銅鈴大眼瞪得溜圓,緊緊盯着前方越來越近的金光門城樓,仿佛要用目光將城牆瞪穿。
他不停地小聲嘀咕着給自己壯膽:“俺老程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不就…就個頭大點的畜生嘛…不怕…不怕…”
但每當他座下的戰馬因爲身後巨獸沉重的腳步而一個趔趄時,他那句“不怕”的尾音就帶上了明顯的顫音。
尉遲恭則面色沉得像水,雙唇緊閉,如同石刻,只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掃視着兩側寂靜得可怕的街巷,手中緊握的馬槊微微抬起了一個便於突刺的角度。
然後,就是那萬目聚焦的中心。
高達二十餘米的南方巨獸龍“小南”,邁着沉重而平穩的步伐前行。
它巨大的腳掌每一次抬起、落下,都伴隨着沉悶如雷的轟鳴,堅硬的路面留下一個個清晰無比、深達數寸的巨大爪印。
暗紅色的鱗甲在斜陽下流轉着冰冷堅硬的光芒,龐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前方開路的玄甲軍乃至李世民的御輦都籠罩其中。它那猙獰的頭顱微微昂起,金色的豎瞳帶着幾分好奇、幾分睥睨,掃視着前方那座越來越近、在它眼中不過是一堆更大些石塊的宏偉城池。
硫磺和巨獸特有的蠻荒氣息,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滾滾向前,沖擊着金光門。
而在這洪荒巨獸的頭頂,林石盤腿坐着,姿態堪稱悠閒。
渭水河岸的煙塵洗淨了不少,露出他年輕甚至有些清秀的面龐,只是那頭亂發依舊倔強地翹着幾縷。
他手裏那串巨大的烤肉早已冷透,油膩凝固在上面,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啃着上面殘餘的肉絲。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眼前這座只在歷史書上見過的雄城,嘴裏嘖嘖有聲:
“嚯!還真是長安城啊!夠氣派!這城牆……嗯,看起來挺結實,不知道經不經得住小南踹一腳?哦對了,不能踹,踹塌了老李得心疼死。”
他拍了拍身下巨大的骨突,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叮囑腳下的巨獸,“小南乖哈,咱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拆家的。等會兒進城給我穩住,別給我整活兒!尤其不許隨便放屁!”
小南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咕嚕,似乎在回應。
巨大的頭顱微微晃動了一下,帶起的風壓讓下方街道兩旁的樹梢劇烈搖擺。
林石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越過前方黑壓壓的玄甲鐵騎,落在了那緊閉的金光門城樓上。
近了!更近了!
當小南那龐大無比、散發着恐怖壓迫感的頭顱,距離金光門巨大的門洞不足百步,那巍峨的城牆在它的映襯下都顯得有些低矮時——
金光門城樓上,剛才還強撐着一個“勇”字的金吾衛統領崔幹佑,以及在城頭列陣、神經緊繃到極限的數百士兵,終於看清了那洪荒巨獸的全貌!那是一種顛覆了他們所有認知、超越了神話傳說的恐怖存在!
“天……天神啊!” 一個年輕的士兵發出不成調的哭嚎,雙腿一軟,手中的長戟“哐當”墜地。
“龍王爺!是龍王爺顯靈了!” 另一個士兵直接跪倒在地,對着小南的方向砰砰磕頭。
“妖……妖魔!一定是妖魔!” 有人驚恐地尖叫,想拉弓,卻發現手臂抖得如同風中枯葉,根本搭不上弦。
“開門!快開門啊!陛下!陛下在下面!” 也有眼尖的軍官看見了巨獸前方御輦上的明黃身影,嘶聲提醒,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
恐慌徹底炸開!堅固的城防意志在這絕對的力量壓迫面前,如同沙堡般瞬間崩塌!士兵們亂作一團,有的下意識後退擁擠,有的癱軟在地,有的對着巨獸跪拜祈禱……所謂的陣型,蕩然無存!
“混賬!都給老子起來!列陣!列陣!!” 崔幹佑雙眼赤紅,揮舞着佩刀怒吼,試圖穩住局面,但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淹沒在士兵驚恐的哭喊和下方越來越近的沉重腳步聲浪中。他自己持刀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在劇烈顫抖!
就在這時! “呔——!!!”
一聲炸雷般的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壓過了城頭的混亂!這聲音帶着一種強行提振的、近乎破音的威猛!
金光門下,御輦旁,程咬金猛地勒住戰馬!那匹神駿的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程咬金須發戟張,銅鈴般的雙眼瞪得幾乎要裂眶而出,臉色憋得通紅,鼓蕩起全身的力氣,朝着城頭發出震天咆哮: “城上守將崔幹佑聽令!!!”
這一聲吼,中氣十足,帶着程咬金招牌式的莽撞凶悍,強行把城頭士兵瀕臨崩潰的神經又拉回了一絲!
“陛下御駕在此!天降神使馭……馭神獸護國!爾等安敢怠慢?!即刻打開城門!!肅清道路!再有慌亂喧譁、驚擾神獸者——”
程咬金猛地抽出他那柄宣花大斧,寒光閃閃的斧刃直指城頭,吼聲震得門樓嗡嗡作響:“俺老程認得你!俺這柄斧子可不認得你!!!”
吼完之後,程咬金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氣,額角青筋暴跳。
他剛才完全是憑着一股悍勇之氣硬撐,吼完才覺得腿肚子有點發軟,尤其是他座下的戰馬,在近距離承受了小南一聲輕微不滿的噴鼻(帶着火星的氣息)後,竟嚇得四肢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
“穩住!老夥計!穩住!”程咬金狼狽地猛拽繮繩,才沒當場摔個馬趴,強裝出的悍勇瞬間破了功,只剩下滿臉的汗水和掩飾不住的窘迫。
然而,他這色厲內荏、破鑼嗓子般的咆哮,竟歪打正着地起到了效果!城頭的混亂被這熟悉(雖然破音)的程魔王吼聲暫時鎮住了一瞬!
“是…是盧國公!” “是程大將軍!” “陛下…陛下真的在下面?” “還有…神使?神獸?”
士兵們混亂的目光看向城下御輦,終於確認了那確實是天子的車駕!再看那巨獸頭頂盤坐的林石,雖然穿着怪異,手裏還拿着烤肉串,但神情似乎並不凶惡?還有巨獸…似乎真的沒有立刻攻城的意思?
巨大的恐懼中,一絲對皇權的敬畏本能地浮了上來,暫時壓倒了純粹的恐慌。
崔幹佑猛地一個激靈,看清了御輦和程咬金、尉遲恭的身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嘶聲下令:“開城門!快開城門!恭迎陛下!恭迎…神使!恭迎神獸!” 最後三個字,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喊出來,帶着一種認命般的荒謬感。
沉重的絞盤在士兵們戰戰兢兢的操作下,發出艱澀刺耳的“嘎吱嘎吱”聲。巨大的金光門,那道象征着帝國壁壘的厚重城門,在無數道驚恐目光的注視下,帶着歷史的沉重嘆息,緩緩向內打開……
城門洞開!
門洞內外的景象,瞬間形成了如同兩個世界的強烈對比!
門內(城內視角):寬闊筆直的朱雀大街如同一條凝固的灰白色河流,一直延伸向遠方太極宮的巍峨輪廓。
街道兩旁,是密密麻麻、如同石塑般的百姓!他們擠在坊牆邊、店鋪屋檐下、甚至爬上了坊牆低矮處,每一個人都極力伸長脖子,屏住呼吸,臉上凝固着極致的驚恐、茫然、和一絲病態的狂熱好奇。
鴉雀無聲!連嬰兒都被死死捂住了嘴!數十萬雙眼睛,如同密密麻麻的星辰,死死地盯着那黑洞洞的城門洞,等待着傳說中撕裂天空的巨獸降臨!那寂靜,沉重得如同鉛塊,壓抑得令人窒息。
門外(林石視角):門洞內一片陰暗,只能看到深邃甬道的另一端透出光亮,以及光亮前那如同凝固浪潮般無邊無際的人頭!無數張煞白的臉孔,無數雙瞪大到極致的眼睛,匯聚成一片無聲的、充滿恐懼的海洋!
就在這死寂凝固的畫面中,李世民那輛華麗卻顯得渺小的御輦,在玄甲鐵騎的簇擁下,率先駛入了城門洞的陰影之中。
緊接着,是那遮蔽了所有光線的龐大陰影!
小南那顆巨大無比的暗紅色頭顱,如同山巒般探進了城門洞!它那布滿裝甲骨突的頭顱幾乎填滿了整個高大的門洞空間!金色的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着冰冷、好奇的光芒,如同兩盞來自幽冥的巨大燈籠!它巨大的身軀緊隨其後,擠入了門洞!堅硬厚重的城門框在這洪荒巨獸的身軀擠壓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細碎的石粉和灰塵簌簌落下!
當巨大的頭顱完全穿過幽深的門洞,暴露在朱雀大街明亮的夕陽餘暉之下時——
“嘶——!!!” “啊——!!” “娘啊——!”
長安城凝固的死寂,在這一刻被徹底撕裂!如同沸油滴入了冰水!
數十萬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匯聚成的巨大聲浪,如同風暴前的低鳴!緊隨其後的,是無數壓抑到極致的、終於沖破喉嚨的驚駭尖叫!如同無數根銳利的琴弦同時崩斷!
恐懼如同實質的海嘯,席卷了整條朱雀大街!靠近城門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沖擊,瞬間向後倒涌而去!推搡!哭喊!跌倒!踩踏!“救命!”“天神!”“龍王!”“妖怪!”各種語無倫次的尖叫混雜在一起!
一個穿着蜀錦長衫、頭戴玉冠的世家公子哥,正好奇地擠在人群最前面。當小南那巨大的、布滿利齒的嘴巴和冰冷的金色豎瞳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他面前數丈之處時,他甚至能聞到那股混合着硫磺和蠻荒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
一股無法控制的溼熱瞬間浸透了他的褲襠,他白眼一翻,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向後栽倒,被驚恐的人潮瞬間淹沒。
一個來自西域、見多識廣的胡商,此刻渾身抖得像篩糠,嘴裏用家鄉話瘋狂地念叨着:“惡魔…草原傳說中的吞噬山脈的惡魔…它怎麼會在這裏?!長生天啊!”
然而,在這恐慌浪潮的核心,巨獸頭頂之上,林石也被這突然爆發的數十萬人聲浪震得耳朵嗡嗡作響。他皺着眉掏了掏耳朵,不滿地嘟囔:“我去…至於嗎?不就是條大點的蜥蜴嘛……看把你們嚇的,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他低頭拍了拍小南的頭骨,“你看你,長得這麼着急,把人都嚇壞了。收斂點,不然以後怎麼在城裏混?小心被居委會大媽投訴擾民!”
小南似乎被周圍巨大的噪音和混亂的氣息弄得有些煩躁,巨大的頭顱猛地向上一揚,發出一聲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咆哮!
“吼——!!!”
這聲咆哮,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裏又澆進了一瓢冰水!
更加尖銳的哭喊聲浪瞬間拔高!人群如同被狂風席卷的麥浪,瘋狂地向後擁擠退去!靠近巨獸正前方的街道瞬間清空了一大片!無數人摔倒,又被後面的人踩踏!
“放肆!!” 一個蒼老而尖銳的聲音猛地刺破了混亂。
朱雀大街盡頭,承天門外,一群身着紫色、緋色官袍的身影早已等候在此。
爲首的正是宰相蕭瑀(時任尚書左仆射),他須發皆白,臉色鐵青,指着巨獸頭頂的林石,渾身氣得發抖,“何方妖孽!竟敢馭此洪荒惡獸,驚擾聖駕,禍亂長安!侍衛何在?!還不將此妖人拿下!誅殺此獠!”
一群負責宮中宿衛的千牛衛面面相覷,看着那近在咫尺、如同山嶽般的巨獸,再看看蕭瑀那張氣得變形的老臉,腳下如同生了根,別說上前,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
誅殺此獠?先不說能不能靠近那巨獸,光是它打個噴嚏,恐怕他們都得變成肉泥!
“哎?”林石聽到這聲“妖孽”,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承天門外那群穿着大紅大紫官袍、如同靶子一樣顯眼的老頭們,尤其是爲首那個指着自己鼻子罵“妖孽”的白胡子老頭。
林石頓時有點不爽了。
他把手裏冰冷的烤肉串往旁邊一插(正好卡在小南頭骨的一個縫隙裏),雙手叉腰,身體微微前傾,對着承天門方向,運足了丹田氣(得益於方舟多年的求生鍛煉),扯開嗓子吼了回去,聲音洪亮得壓過了周圍的混亂:
“喂!對面那個白胡子老頭!你說誰是妖孽呢?!小爺我騎着我家小南遛個彎兒,招你惹你了?還洪荒惡獸?會不會說話?這叫生物多樣性!懂不懂科學?!再說了,要不是我家小南在渭水河邊露個臉,你們這幫老頭這會兒怕是還在跟突厥人籤不平等條約呢吧?擱這兒跟我擺什麼譜兒?!有本事你上來,咱倆單挑!看我不讓小南請你吃個‘孔明燈’(意指被南巨噴息吹飛)!”
這一嗓子,石破天驚! 中氣十足,理直氣壯,還帶着一股子市井無賴般的混不吝!
剛剛還因爲蕭瑀斥責而稍微回過點神的百官,再次集體石化!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妖言惑衆?馭獸驚駕?
這……這騎着巨獸從天而降、剛剛還在啃肉串的家夥,居然……居然在承天門前,當着陛下的面,像個潑皮無賴一樣跟當朝宰相……對罵?!
生物多樣性?科學?渭水河?不平等條約?孔明燈?每個詞都像錘子砸在他們固有的認知壁壘上!
就連一直努力維持帝王儀態、強裝鎮定的李世民,在御輦中也聽到了這中氣十足的“污言穢語”,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這位“神使”……還真是……不同凡響!
程咬金和尉遲恭也是目瞪口呆。程咬金喃喃自語:“俺滴個親娘誒…這神使…罵起人來比俺老程還帶勁…” 尉遲恭則是一臉“世界太瘋狂”的表情。
而被林石指名道姓、用“白胡子老頭”、“單挑”、“孔明燈”等詞懟得七竅生煙的蕭瑀,更是眼前一黑,只覺得一股逆血直沖頭頂,身體搖晃了幾下,指着林石的手指抖得如同風中的蠟燭,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豎子!粗鄙!無禮!妖言惑衆……”
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當場厥過去!旁邊的官員趕緊七手八腳地扶住他。
小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不爽的情緒,巨大的頭顱轉向承天門方向,金色的豎瞳冷冷地掃過那群穿着鮮豔官袍的人群,喉嚨裏發出一聲威脅性的低沉咆哮,一股帶着硫磺味的熱浪撲面而至!嚇得扶住蕭瑀的幾個官員差點也跟着癱倒!
就在這混亂與荒誕交織到頂點,眼看場面就要徹底失控之時——
“夠了!”
李世民威嚴而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從御輦中站起,目光掃過混亂的朱雀大街,掃過驚惶的百官,最後定格在巨獸頭頂還在叉着腰、一臉“老子沒錯”的林石身上,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蕭卿,神使乃天降異人,解我大唐危難於頃刻之間,功在社稷!不得無禮!” 李世民先斥責了蕭瑀一句,雖然語氣不算嚴厲,但足以讓蕭瑀等人心中一凜。
然後,他看向林石,聲音緩和下來,帶着一絲安撫和不容拒絕: “神使一路辛苦。朕已命人在弘義宮西苑備好歇息之所,並備下薄酒膳食。此地人多眼雜,非敘話之所。神使……與神獸,還請移步西苑。一切事宜,待安頓之後再議不遲。”
他刻意加重了“備下膳食”幾個字,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林石插在小南頭上的那串冷烤肉串。
林石一聽“備下膳食”,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跟老頭吵架哪有幹飯重要?
他立刻把剛才的不爽拋到九霄雲外,咧嘴一笑,對着李世民揮了揮手:“還是老李你靠譜!走着走着!正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他彎腰拍了拍小南的頭,“聽見沒小南?開飯了!目標西苑!走起!穩着點啊,別把人房子踩塌了,不然老李該讓咱賠了!”
小南低吼一聲回應,巨大的頭顱轉回前方,邁開沉重的步伐,伴隨着讓大地震顫的轟鳴,無視了周圍驚恐尖叫的人群和目眥欲裂的百官,跟着李世民的御輦,朝着宏偉皇宮側翼的弘義宮方向,碾了過去!
朱雀大街,如同被洪荒巨獸犁開的凝固海洋,留下一地狼藉、無數破碎的三觀和一個驚魂未定、畫風徹底崩壞的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