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日後，攬月樓。
絲竹喧囂，客人如潮。
我安靜地坐在角落，楚昭野給我挑選的侍女立在我的身側。
李侍郎匆匆而來，臉上還帶着沒散去的慌張。
我面色鎮定，遞出卷宗。
我與他指尖相觸的刹那，一支勁弩刺破窗戶紙，如鬼魅般撲入人群。
接着一陣金屬碰撞的刀劍聲從天而降，殺機直指李侍郎。
剛剛還在彈奏的樂器四分五裂，斷成兩半的琴弦劃破富貴的假象，身着精美華服的權貴爭相逃竄，如潮水般擠向門口。
血花飛濺，我盡力閃避着每一支飛來的箭矢，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一把彎刀劈來，我側身躲過，鋒刃擦過手臂，素袖綻開刺目紅梅。
疼！好疼！就在另一道更凌厲的刀光斬落時，變故陡生。
一支角度刁鑽的冷箭，並非射我，而是直取我身側的侍女。
我皺眉，咬緊牙關伸手向她，想將她拉過來，沒想到她的動作很快，纖細的手指如同鐵鉗般抓住我的傷口，把我拉過去擋在她身前。
我看着快速變大的箭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青黛，我終究還是沒能實現我的承諾。
如果要怪就怪我吧，恨也可以，你要帶着恨好好的活下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我睜開眼，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青黛擋在我前面。
「青黛！」我崩潰的失聲厲喝，一直平靜的面具瞬間碎裂，猛地撲過去想推開她，卻只來得及將她撞的偏移半步。
「噗嗤！」 箭鏃狠狠貫入她的肩胛下方，鮮血如泉涌出，瞬間染透她半身衣衫。
「呃啊！」青黛痛呼一聲，身體癱軟朝地面極速墜去。
我一把抱住她下墜的身體，手臂的傷口被牽扯也渾然不覺，溫熱的血迅速染紅我的前襟。
我緊緊捂住她汩汩流血的傷口，箭矢還插在她的身體裏，我不敢亂動，手指沾滿粘稠的溫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青黛，青黛！看着我......看着我......」
她臉色慘白如紙，劇痛讓她渾身痙攣，卻仍竭力睜眼看我，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我緊盯着她，努力辨認她的口型，卻怎麼也看不出。
黑衣人看我緊抱着青黛，跨步提刀向我砍來，一道玄色身影如閃電般撞來，目光銳利，一劍刺死了那個黑衣人。
楚昭野來了。
他幹淨利落地解決了附近的殘敵，繡着楚字衣衫的手下迅速控制住場面。
楚昭野轉過身，動作第一次帶着猶豫。
我和青黛的血連到一起，抱着她的部分完全被血色浸染。
我的淚落到了青黛的眼睛裏，她的氣息已經變得十分微弱。
楚昭野上前一步，我聽到聲響轉頭看過去，眼裏是帶着冰冷血色的質問。
我沒有發出聲音，但他好像聽到了我的問話。
爲什麼，爲什麼青黛會出現在這裏？爲什麼受傷的不是自己或者是他？爲什麼是青黛？
他算到了殺局，算到了林棲晚可能遇險，算好了自己英雄救美的時機。
卻獨獨沒算到，也不相信那個婢女居然會不顧自身去救林棲晚！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爲了救另一個人而不要命呢？
更沒算到，這個侍女的生死，會成爲刺穿林棲晚那潭平靜水面的致命一擊。
他尋找了那麼久的一個答案，觸動林棲晚情緒的答案，原來就在林棲晚的身邊。
可得到答案的他爲什麼不高興呢？ 相反他竟然有一絲難過，他引以爲傲的掌控，在此刻顯得如此卑劣和愚蠢。
一種名爲恐慌的寒意，第一次清晰地爬上了他的眉梢。
他要做點什麼。
他大步上前，想查看一下我們主仆二人的傷勢，卻被一聲淒厲的怒喝逼得止住腳步。
「別過來！」我的聲音嘶啞冰冷，抱着青黛的手收得更緊，仿佛他是洪水猛獸。
楚昭野僵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