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將軍御前失儀,着即革去撫遠大將軍職,交部嚴加議處!"
太監尖利的聲音在養心殿外回蕩,我站在嬪妃隊列的最末端,看着年羹堯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首次出現了驚恐的神色。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大將軍,此刻跪伏在地,額頭抵着冰冷的金磚,再不見往日的囂張氣焰。
"臣...臣知罪..."年羹堯的聲音發抖,全然不似往日那個在朝堂上連皇上都要讓三分的跋扈將軍。
皇帝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侍衛立刻上前,摘去年羹堯的頂戴花翎,剝去他的黃馬褂。這一幕讓在場的文武百官無不屏息——年家,這個曾經如日中天的家族,正在衆目睽睽之下轟然倒塌。
我的餘光瞥見華貴妃——不,現在應該稱她爲年妃了——臉色慘白如紙,塗着鮮紅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不敢出聲爲兄長求情。
"退朝!"隨着太監一聲高喝,百官如蒙大赦,紛紛退下。我們這些嬪妃也按品級依次退出養心殿。
剛回到延禧宮,霜兒就匆匆跑來:"小主,碎玉軒的浣碧姐姐來了,說甄嬛小主請您過去一趟。"
我立刻更衣前往碎玉軒。甄嬛正在內室踱步,見我進來,立刻屏退左右。
"姐姐,年家..."我剛開口,甄嬛就拉住我的手,眼中閃爍着復雜的光芒:"皇上終於要對年家動手了。"
"今日的情形看來,年羹堯難逃一死。"我低聲道,"那年妃..."
甄嬛冷笑一聲:"樹倒猢猻散。年羹堯一倒,她還有什麼倚仗?"
我思索片刻:"姐姐打算怎麼做?"
"等。"甄嬛走到窗前,望着翊坤宮的方向,"年羹堯的罪狀遠不止御前失儀這麼簡單。皇上既然決定動手,必定會連根拔起。我們只需靜觀其變,適時...推波助瀾。"
我明白她的意思。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皇後賞賜的口脂,溫太醫已經證實含有大量麝香。"
甄嬛接過,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留着,等年家徹底倒台後再用。現在...還不是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朝中風起雲涌。年羹堯被列出十二大罪狀,從僭越逾制到貪污軍餉,從結黨營私到欺君罔上,一條比一條嚴重。年府被查抄,親信黨羽紛紛落馬。
而後宮之中,年妃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難過。皇上先是收回她協理六宮的權力,接着降爲年嬪,最後貶爲年答應,遷出翊坤宮,住進了最偏僻的冷清院落。
"小主,聽說年答應昨日在御花園攔住皇上,哭訴求情,被皇上當衆呵斥呢。"霜兒一邊爲我梳頭,一邊說着最新的消息。
我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輕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還有更驚人的消息呢。"霜兒壓低聲音,"年答應今早自盡了!"
我的手一抖,眉筆在額上劃出一道細痕。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仍不免一震。那個曾經寵冠六宮、囂張跋扈的年世蘭,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以皇貴妃禮制下葬。”霜兒撇撇嘴,"倒是皇後娘娘,假惺惺地掉了兩滴眼淚,說年答應太過剛烈。"
我冷笑,皇帝無情也多情,皇後此刻怕是心中竊喜吧?除去了華妃這個心腹大患,又不用髒自己的手。
"準備一下,我們去碎玉軒。"
甄嬛正在修剪一盆蘭花,見我來了,放下剪刀:"聽說了?"
我點點頭:"年答應...走了。"
"嗯。"甄嬛的表情異常平靜,"她害死我的孩子時,就該想到有今天。"
我看着她平靜表面下隱藏的洶涌恨意,輕聲道:"姐姐,年答應已死,我們的仇..."
"還沒完。"甄嬛打斷我,"真正的幕後黑手還在景仁宮安穩坐着呢。"
我心頭一凜。是啊,皇後才是那個在口脂中下麝香的真凶!年世蘭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罷了。
"姐姐打算如何對付皇後?"
甄嬛微微一笑:"不急。年家剛倒,皇上現在最忌憚的就是結黨營私、後宮幹政。我們若此時對皇後發難,反而會引起皇上猜疑。"
正說着,沈眉莊匆匆進來,臉上帶着少有的喜色:"嬛兒,陵容,好消息!我父親上表陳情,皇上已經下旨恢復我的位分了!"
"真的?"甄嬛驚喜地拉住她的手,"太好了!"
我也由衷地爲她高興:"眉莊姐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沈眉莊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多虧父親在朝中周旋。皇上如今對年家餘黨大肆清洗,需要拉攏一些清流老臣穩定朝局。"
我心中了然。沈自山是清流領袖,在朝中頗有威望。皇上恢復沈眉莊的位分,既是安撫沈家,也是做給其他大臣看的。
"眉莊,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甄嬛問道。
沈眉莊微微一笑:"我打算常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安,抄寫佛經爲太後祈福。"
甄嬛和我對視一眼,都明白了沈眉莊的用意——親近太後,尋求庇護。太後雖不直接幹預後宮事務,但她的態度對皇上影響極大。沈眉莊這一招以退爲進,實在是高明。
"對了,還有一事。"沈眉莊壓低聲音,"聽說皇上今晚翻了陵容的牌子。"
我手中的茶盞差點打翻:"什麼?"
甄嬛笑着拍拍我的手:"妹妹別慌,這是好事。"
我心跳如擂鼓。皇上爲何突然想起我?是因爲年家倒台後需要平衡後宮勢力?還是...
"妹妹別想太多。"甄嬛仿佛看穿我的心思,"皇上近來心情不錯,又見你素來安靜本分,自然願意多親近。"
當晚,我被精心打扮後送入養心殿。皇上正在批閱奏折,見我進來,放下朱筆:"容兒來了。"
"嬪妾參見皇上。"我恭敬行禮,心跳如鼓。
"起來吧。"皇上打量着我,"你今日這身打扮很清爽。"
我今日特意選了一件淡藍色繡白玉蘭的旗裝,發間只簪一支銀釵,妝容清淡素雅,既不妖豔也不寒酸。
"謝皇上誇獎。"
皇上讓我坐在他身邊,問了些平日讀什麼書、做什麼消遣的話。我一一作答,既不過分賣弄,也不顯得愚鈍。
"聽說你與嬛兒交好?"皇上突然問道。
我心頭一緊,謹慎回答:"甄姐姐待人和善,嬪妾蒙她關照,確實親近些。"
皇上若有所思:"嬛兒...她自小產後,性情變了不少。"
"失去骨肉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我輕聲道,"嬛姐姐表面上堅強,實則心中傷痛難平。"
皇上嘆了口氣:"是朕虧欠了她。"
我趁機道:"皇上日理萬機,嬛姐姐一直很體諒。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姐姐近日身子不適,溫太醫說可能是又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淺,不敢確定。"我假裝無意地透露。
皇上果然眼前一亮:"當真?"
"嬪妾不敢妄言,只是聽溫太醫這麼推測。"
皇上龍顏大悅:"好,很好!若真有喜,朕必重重封賞!"
次日,太醫院確診甄嬛有孕已近兩月。皇上大喜,晉甄嬛爲莞妃,賞賜無數。而我也因"溫婉賢淑",晉封爲安常在。
消息傳開,後宮譁然。曾經被年妃打壓的三人,如今風頭一時無兩——莞妃有孕在身,聖眷正濃;惠嬪恢復位分,得太後面善;安常在雖位分不高,卻也承恩雨露,前途可期。
"妹妹這次可算幫了我大忙。"甄嬛私下對我說,"若非你提前告知皇上我有孕的消息,他也不會如此高興。"
我微笑:"姐姐福澤深厚,自有天佑。"
沈眉莊近日常去壽康宮陪伴太後,今日帶回一個消息:"太後有意在宮中舉辦一場賞花宴,慶祝莞妃有喜。"
甄嬛挑眉:"太後的意思?還是..."
"皇後提議的。"沈眉莊冷笑,"說是爲沖喜,實則不知又打什麼主意。"
我思索片刻:"姐姐如今有孕在身,飲食器具務必小心。皇後最擅長借刀殺人,賞花宴上人多手雜..."
"我明白。"甄嬛撫摸着尚未顯懷的腹部,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這次,我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
賞花宴定在三日後。這期間,我秘密準備了幾樣東西——一根銀針,用來試毒;一瓶自制的解毒丸,用常見藥材配制;還有一塊浸過特殊藥水的手帕,可以檢測某些無色無味的毒藥。
宴席當日,御花園張燈結彩,各宮嬪妃齊聚。皇後一身正紅色宮裝,笑容可掬地坐在太後身旁,不時關切地詢問甄嬛的身體狀況。
"莞妃有喜,乃宮中大喜事。"皇後慈愛地說,"本宮特意命人準備了滋補的燕窩粥,莞妃可要多吃些。"
宮女端上一碗晶瑩剔透的燕窩粥,甄嬛正要接過,我輕咳一聲:"皇後娘娘厚愛,只是莞妃姐姐近日害喜嚴重,太醫叮囑飲食要清淡,這燕窩粥恐怕..."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恢復笑容:"是本宮考慮不周了。既如此,莞妃用些水果吧。"
沈眉莊適時插話:"太後娘娘,嬪妾近日抄寫了一卷《藥師經》,想爲莞妃腹中胎兒祈福,不知可否獻醜?"
太後果然感興趣:"惠貴人有心了,呈上來看看。"
沈眉莊呈上親手抄寫的佛經,字跡娟秀工整,太後連連稱贊。衆人的注意力就這樣從甄嬛的飲食上轉移開了。
宴席過半,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在皇後耳邊低語幾句。皇後臉色微變,隨即恢復如常,但那一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不一會兒,前朝傳來消息——年羹堯在獄中寫下萬言血書,揭露皇後曾通過剪秋與他秘密聯絡,暗示他打壓甄家!
皇上震怒,下令徹查。皇後匆匆離席,賞花宴不歡而散。
回到碎玉軒,我們三人相視而笑。
"眉莊,你這一手調虎離山真是妙極。"甄嬛贊道,"若非你突然提出獻佛經,我還真不知如何推辭那碗燕窩粥。"
沈眉莊微笑:"我早看出那粥有問題。皇後今日是狗急跳牆了。"
我好奇地問:"年羹堯的血書...是姐姐們安排的?"
甄嬛搖頭:"不是我們,但有人比我們更想扳倒皇後。"
"誰?"
"皇上。"甄嬛意味深長地說,"年家已倒,皇上現在最忌憚的就是外戚幹政。皇後母族雖不如年家勢大,但在朝中也有不少黨羽。皇上這是借年羹堯之手,敲打皇後呢。"
我恍然大悟。原來在這後宮之中,最大的棋手始終是那個看似深情的皇帝!
"那我們..."
"靜觀其變。"甄嬛撫摸着腹部,眼中閃爍着冷靜的光芒,"記住,在這深宮裏,最危險的不是失寵,而是盛寵。今日我們風頭正盛,更要謹言慎行,免得成爲衆矢之的。"
沈眉莊點頭贊同:"嬛兒說得對。我們三人如今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
我望着窗外漸漸西沉的夕陽,心中既感慨又警醒。是啊,在這深宮之中,從來沒有永遠的贏家。今日的寵妃,可能就是明日的階下囚。唯有步步爲營,方能長久。
但至少此刻,我們三人攜手並立,共同面對這深宮中的風風雨雨。這一次,我絕不會重蹈原著中安陵容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