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軍事學院,學員食堂,午餐時間。
“這隊伍是爬不動了嗎?”羅致遠煩躁的聲音在四人小團體後方響起,帶着明顯的怨氣,“昨天被‘規則’坑,今天連飯都要吃不上了?這日子沒法過了!”他用力抓了抓後腦勺,把本就有點亂的頭發弄得更亂了,“都怪昨天那場‘黑幕’復盤!淨聽些沒營養的‘戰術紀律’,害得老子來這麼晚!限量肋排都快沒了吧?”
陳天翊聞言,側過半個身子,沖羅致遠咧嘴一笑。“老羅,你就認栽吧,耍小聰明沒耍過趙委員也不至於憋屈一整天吧?”
羅致遠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炸毛。“嘿,我說你小子哪邊的?重點是那個嗎?重點是——”他猛地刹住車,惡狠狠地瞪向隊伍最前方那個筆挺的藍色背影,硬是把後半句“趙雪澄她耍陰招坑我”咽了回去,換成了更隱晦的指控,“……她利用職權搞信息不對稱!勝之不武!這公平嗎?”
趙雪澄仿佛沒聽見身後這場針對她的“控訴”,依舊專注地看着前方菜單。只是她抬起手,極其自然地、動作標準地正了正自己的軍帽帽檐。這個細微的動作在羅致遠眼裏充滿了無聲的“挑釁”。
森山遙被羅致遠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身體又往趙雪澄背後縮了縮,指尖都微微發白。
“喂,雪澄同學,”羅致遠見趙雪澄沒反應,更來勁了,試圖往前探身,但被陳天翊不動聲色地用胳膊肘擋了一下空間,“趙大委員!您倒是說句話啊!昨天那‘最終解釋權’的玩法,是不是有點……嗯?”他試圖用“講道理”的方式找回場子,語氣裏卻充滿了委屈和不忿。
趙雪澄終於有了反應。她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過臉,清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後面:“規則第七章補充條款,賦予風紀部對‘可能影響戰場公平性及學員安全’的裝備改裝擁有最終復審權及臨場處置權。審批流程本身合規,但‘關鍵信息模糊’觸發復審,符合既定程序。”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平淡得像在念教科書,“這並非‘信息不對稱’,而是你對規則研讀不足。”
“研讀不足?我——” 羅致遠正要提高音量繼續他的“控訴”,話頭卻被森山遙怯生生的聲音打斷。
“那個……限量肋排,” 森山遙緊張地指了指旁邊的特供窗口,聲音細若蚊呐,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好像……只剩最後三份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羅致遠和陳天翊。兩人幾乎同時猛地轉頭,目光如炬地射向特供窗口!果然,保溫櫃裏孤零零地躺着最後三塊裹着濃鬱醬汁、散發着誘人焦香和肉香的肋排!前面的學員似乎正在挑選,但還沒決定!
“什麼?!最後三份了?!”
“我的肋排!”
羅致遠和陳天翊再次異口同聲,臉上瞬間從怨懟切換爲緊張和渴望。羅致遠更是把剛才的“恩怨”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絕望地看着那三塊即將不屬於自己的肉,“老天爺!給條活路吧!”
趙雪澄順着森山遙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腳步卻幾不可察地加快了一點點,帶着森山遙更靠近了主取餐口。陳天翊也顧不上調侃了,伸長脖子,目光緊緊鎖定那三塊肋排,仿佛要用意念鎖定一塊。
一陣微妙的、帶着某種優越感的騷動從食堂入口方向傳來。原本嘈雜的隊伍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議論聲明顯低了下去,許多學員下意識地側身讓開了一條通路。
三個人影,如同自帶聚光燈一般,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隊伍的最前方。他們身着與其他學員款式相同但細節迥異的深藍制服:肩章不是普通的“預科-XX”,而是閃耀着金屬冷光的銀色五角星徽章,袖口和領口有精致的銀色滾邊。三人的姿態、步伐都透着一種訓練有素卻高高在上的從容,仿佛周圍的普通學員不過是背景板。
爲首一人,正是林峰。他身姿挺拔如青鬆,面容英俊得無可挑剔,嘴角噙着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經過精確計算的溫和笑意。星環重工繼承人的光環似乎無形地籠罩着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穩而自信,目光平和地掃過前方,卻帶着一種俯視衆生的疏離感。他徑直走向窗口,對排隊的學員視若無睹。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氣質冷冽的女生——沈靜。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樣式簡潔的無框智能眼鏡,鏡片偶爾閃過細微的數據流光。她的眼神銳利如手術刀,快速掃視着周圍,尤其在趙雪澄、羅致遠等人身上停留了零點幾秒,嘴角似乎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評估性的弧度。她的步伐精準,如同設定好的程序。
最後一位,則像一座移動的鋼鐵堡壘——雷震。他身材魁梧,肌肉賁張得幾乎要將制服撐裂,步伐沉重有力,帶着一股壓迫性的氣勢。他剃着極短的平頭,眼神桀驁不馴,像一頭巡視領地的猛獸,目光在掃過陳天翊時,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帶着毫不掩飾的挑釁和戰意,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
這三人無視了長長的隊伍,直接插到了特供窗口前。
林峰對窗口內有些愕然的食堂工作人員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帶着歉意的微笑,聲音溫潤如玉,卻清晰地傳遍了附近區域:“抱歉打擾,銀星班林峰、沈靜、雷震。請給我們三份秘制醬燒肋排,謝謝。”
隨後,他轉向本應拿到那份肋排的身材稍顯瘦弱的男生。“很抱歉,這位同學,我們的時間規劃比較緊張……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的語氣彬彬有禮,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仿佛這不是請求,而是通知。
食堂大叔愣了一下,看了看保溫櫃裏僅剩的三塊肋排,又看了看面前這三個氣勢不凡、佩戴着象征最高榮譽的銀星徽章的學員,嘴唇囁嚅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默默地將三塊肋排依次夾起,放進了三人遞上的餐盤裏。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理所當然。
“我靠!”
“搞什麼啊?!”
“插隊?!”
短暫的寂靜後,隊伍中爆發出壓抑的驚呼和不滿的議論。但聲音都不大,帶着忌憚。誰都知道“銀星班”意味着什麼——他們是學院傾盡全力培養的尖刀,是未來戰場上的核心指揮官,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特權和資源傾斜。
羅致遠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眼睜睜看着最後三塊肋排,尤其是那塊最大、醬汁最飽滿的,落入了林峰的餐盤!昨天被“規則”坑,今天連飯都被人當着他的面明搶?!
“喂!林峰!”羅致遠再也忍不住,怒吼聲壓過了周圍的議論,他推開擋在身前的陳天翊(後者也臉色鐵青),一個箭步沖到特供窗口前,指着林峰三人,“你小子搞什麼飛機?大夥都在這裏老老實實的排着隊,你們上來就整這出?你們的時間是時間,其他人的時間就不是?”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鄙夷,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林峰端着盛有肋排的餐盤,緩緩轉過身。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仿佛不明白羅致遠爲何如此激動。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羅致遠那身昂貴的定制制服(此刻顯得有些凌亂),以及他憤怒漲紅的臉,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喲,這不是羅致遠同學嗎。”林峰的聲音依舊平穩悅耳,如同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們並非有意插隊。銀星班下午有聯合參謀部安排的特訓,時間緊迫。根據《軍校資源優先配給條例》第4章第1條,涉及重要戰略任務的尖子班學員,在非戰時狀態下,享有基礎生活保障資源的優先獲取權。我們只是在行使學院賦予的正當權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羅致遠肩上的“預科-07”標識,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帶着點憐憫的意味,“如果這位……07班的同學對學院條例有疑問,建議課後查閱《學員手冊》或諮詢風紀委員。”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站在不遠處、臉色同樣冰冷、緊抿着唇的趙雪澄。
“正當權利?諮詢風紀委員?”羅致遠怒極反笑,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撞到林峰的胸口,手指幾乎要點到對方高挺的鼻梁上,“林峰!你少在這兒裝模作樣!誰不知道你們那個‘銀星班’的光鮮亮麗,是你老子用星環重工的錢硬生生砸出來的!最頂級的模擬艙,最優先的資源配給,連教官都圍着你們轉!‘重要戰略任務’?哈!別以爲披着張精英皮就能掩蓋你們特權階級的本質!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德性!要拼爹?好啊!有種別欺負人家普通學生,跟我羅致遠拼拼看!”
林峰臉上那完美無瑕的溫和笑容出現了裂痕。他眼底深處那抹高高在上的從容瞬間被冰冷的慍怒取代,英俊的面容線條繃緊,握着餐盤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指節泛白。羅致遠這赤裸裸的“拼爹”指控,精準地戳破了他最不願被人提及的、關於“銀星班”選拔背後可能存在“資源傾斜”的流言,更是對他個人能力與地位的極度侮辱。
“羅致遠,注意你的言辭,這是赤裸裸的污蔑。”林峰的聲音失去了那份溫潤,變得冷硬起來,帶着壓抑的怒火。他身後的沈靜眉頭微蹙,鏡片上數據流瘋狂閃爍,顯然在快速評估事態和羅致遠言論的破壞性。
但比林峰反應更快、更暴烈的,是雷震。
“狗雜種!你找死!!!”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平地而起。雷震本就魁梧的身軀仿佛瞬間又膨脹了一圈,額角青筋暴起,那雙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羅致遠,充滿了狂暴的殺意。羅致遠那句“拼爹”不僅侮辱了林峰,更是對整個銀星班榮譽的踐踏!沒有任何猶豫,雷震那砂鍋大的拳頭,帶着撕裂空氣的呼嘯聲,毫無花哨地朝着羅致遠的面門狠狠砸了過去!這一拳凝聚了他恐怖的爆發力,速度快得驚人,拳風甚至掀起了羅致遠額前的碎發!
周圍的學員發出一片驚呼,許多人下意識地後退,仿佛已經預見到羅致遠被一拳轟飛的慘狀。
然而,就在那裹挾着千鈞之力的拳頭距離羅致遠的臉頰僅有幾厘米時——
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切入兩人之間。
是陳天翊!
他仿佛早就預判到了雷震的暴起,在雷震怒吼出聲的瞬間就已經啓動。他的動作沒有雷震那種爆炸性的視覺效果,卻快得不可思議,精準得如同手術刀。他並未選擇硬撼雷震那恐怖的力量,而是閃電般探出手臂,五指如鉤,精準無比地扣住了雷震粗壯的手腕!同時腳下步伐一錯,身體順勢側轉,利用巧勁和自身沖擊的慣性,將雷震這狂暴無比的一拳引偏了方向!
“砰!”
一聲悶響!雷震的拳頭擦着羅致遠的耳朵狠狠砸在了旁邊特供窗口冰冷的金屬邊框上,堅硬的合金框架瞬間被砸出一個清晰的凹痕,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
食堂裏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的交鋒驚呆了。
雷震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又看了看金屬框上的凹痕,再猛地抬頭,死死盯住近在咫尺、氣息平穩的陳天翊。他眼中的狂暴被一種更深的、棋逢對手的興奮和暴怒取代:“陳——天——翊!”
陳天翊穩穩地扣着雷震的手腕,指節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冷靜銳利,像鎖定獵物的鷹隼,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挑釁的弧度:“雷震,想打架?我奉陪。但在這裏,對毫無防備的同學下重手,算什麼本事?有種,跟我去格鬥場籤生死狀!老子陪你打個痛快!”
“生死狀?哈哈哈!正合我意!”雷震狂笑起來,另一只拳頭也捏緊了,全身肌肉賁張,戰意如同實質般燃燒,“現在就籤!老子今天非打斷你全身骨頭不可!讓你知道投機取巧在絕對力量面前就是個屁!”
兩人如同兩頭發怒的雄獅,在狹窄的空間裏對峙着,狂暴的氣場壓得周圍人喘不過氣。陳天翊扣着雷震手腕的手如同鐵鉗,雷震則試圖用蠻力掙脫,肌肉賁張發出低沉的嘶鳴。沖突一觸即發!
沈靜快速在林峰耳邊低語了幾句,林峰看着被陳天翊死死攔下的雷震,又看了看臉色鐵青、攥緊拳頭卻暫時被陳天翊護在身後的羅致遠,最後目光掃過臉色蒼白如紙、緊抿着唇的趙雪澄,以及嚇得瑟瑟發抖的森山遙。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臉上的怒意,恢復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態,但聲音卻冰冷如刀:
“夠了,雷震,收起你的拳頭。跟這種目無尊長、只會逞口舌之利的人動手,髒了你的手。”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羅致遠,你對銀星班的污蔑和對學院條例的藐視,我會如實上報給聯合參謀部和風紀部。你們07班的紀律問題,看來需要更徹底的整頓了!至於你,陳天翊……” 他目光轉向正與雷震角力的陳天翊,帶着一絲警告,“希望你擺正自己的位置。”
“姓林的!你他媽——”
羅致遠剛要發作,卻被陳天翊和趙雪澄一起按住了肩膀。“夠了,保持冷靜。”趙雪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在這之下也夾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
林峰不再看任何人,端着那份象征着特權的肋排,對沈靜和仍在怒視陳天翊的雷震沉聲道:“我們走。別讓無關緊要的人耽誤了特訓。” 說完,他轉身,帶着一種刻意維持的、遭受了“無妄之災”般的優雅與隱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片混亂的區域。沈靜緊隨其後,目光最後在趙雪澄身上停留了一瞬,帶着評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雷震被林峰喝止,不甘心地猛地甩開陳天翊的手,對着陳天翊狠狠比了個割喉的手勢,然後才像一頭被強行拉走的戰熊,帶着滿腔怒火跟着林峰離開。
隨着銀星班三人的離去,食堂裏壓抑的氣氛稍微緩和,但竊竊私語聲更響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風暴中心的07班四人身上。
羅致遠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剛才雷震那一拳帶來的勁風似乎還在耳邊呼嘯。他看着林峰等人離開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不甘和怒火。陳天翊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腕,眼神銳利地盯着雷震消失的方向,戰意未消。
森山遙終於從巨大的驚嚇中緩過一口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緊緊抓着趙雪澄的衣角。
而趙雪澄……
她依舊站在原地,端着那份只有標準餐的餐盤。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直線。剛才發生的一切——銀星班赤裸裸的特權插隊、林峰冠冕堂皇的條例背書、羅致遠失控的“拼爹”指控、雷震狂暴的攻擊、陳天翊驚險的攔截、林峰臨走時的威脅上報……如同一場混亂的風暴,狠狠沖擊着她內心恪守的“規則”與“秩序”的基石。
森山遙抬頭看着趙雪澄蒼白的臉。
趙雪澄握着餐盤的手指,因爲用力過度而劇烈地顫抖着。她迎上羅致遠的目光,那目光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頭發顫。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解釋?辯解?還是同樣憤怒的駁斥?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她該說什麼?說林峰搬出的條例確實存在?說作爲風紀委員她不能支持辱罵?說她在那一刻也感到了憤怒和無力?還是說……
食堂的嘈雜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又仿佛瞬間遠去。趙雪澄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混雜着巨大委屈、憤怒和自我質疑的洪流,猛地沖垮了她一直努力維持的冷靜堤壩。她的眼圈瞬間紅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不受控制地迅速彌漫了那雙總是清冷銳利的眸子。她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不讓那丟人的哽咽溢出喉嚨,端着餐盤的手指用力到骨節發出細微的聲響。
“喂……雪澄?” 羅致遠的聲音響起,不再是剛才對着銀星班時的火爆,而是帶着一種罕見的、小心翼翼的試探,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看到了趙雪澄低下的頭,看到了她劇烈顫抖的手指,看到了那幾乎要沖破她堅硬外殼的脆弱。剛才那股對着林峰的沖天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個幹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着擔憂和揪心的奇怪情緒。他往前湊近了一小步,動作有些笨拙。
陳天翊也立刻反應過來,他迅速掃了一眼周圍還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人群,眉頭緊鎖,壓低聲音對羅致遠說:“老羅,先離開這裏!” 他又看向森山遙,盡量放柔了聲音(雖然效果有限):“森山,別怕,沒事了。我們換個地方?”
森山遙含着淚用力點頭,小手依然緊緊攥着趙雪澄的衣角。
羅致遠沒理會陳天翊的提議,他的注意力全在趙雪澄身上。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又覺得不妥,尷尬地停在半空,最後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餐盤的邊緣,聲音幹巴巴地,試圖用他特有的方式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那個……趙委員?你看……那幫混蛋的破肋排,肯定是用合成香料泡的!聞着香,吃起來指不定啥味兒呢!咱不稀罕!” 他試圖用貶低對方“戰利品”的方式來安慰,語氣努力維持着慣常的輕佻,卻因爲緊張而顯得有些生硬,“下次!下次我保證,提前三小時來排隊!給你搶到最大最香的那塊!真的!我羅致遠說話算話!” 他甚至舉起三根手指,做了個發誓的動作,眼神卻緊緊盯着趙雪澄的反應。“還有那個什麼破銀星班!林峰那小子……不就是仗着他爹嘛!咱不跟他一般見識!等哪天我爹心情好,我讓他給咱07班也砸個‘金星班’!不,‘鑽石班’!氣死他們!”
陳天翊在一旁看着羅致遠這笨拙的表演,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上前一步,站在趙雪澄另一側,形成一種無聲的支持姿態。他看着趙雪澄微微顫抖的肩膀,也放低了聲音,語氣誠懇:“雪澄同學,別往心裏去。剛才那種情況……換誰都一樣。你沒事就好。”
羅致遠見趙雪澄依舊沒反應,心裏更急了。他撓了撓頭,放棄了那些誇張的許諾,聲音放低了些,帶着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近乎笨拙的認真:
“喂……真沒事兒。別氣了,啊?”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搜索合適的詞句,目光落在她因爲用力而發白的手指關節上,“你看你,手指頭都捏白了……多疼啊。快鬆開點。”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這次不是拍肩,而是非常輕、非常快地用指背碰了碰趙雪澄緊握餐盤邊緣的手背,像是不小心碰到,又迅速縮回,仿佛怕自己的觸碰會弄碎她。
這個細微的、帶着點試探和笨拙的觸碰,卻像是一道微弱的電流。
趙雪澄的肩膀似乎微微起伏了一下。她依舊沒有抬頭,但死死咬住的下唇似乎鬆開了一點點。她端着餐盤的手,那緊繃到極限的力道,終於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放鬆了一絲。那層彌漫在她眼中的水汽,終究沒有凝結成淚水落下,只是讓她的睫毛顯得更加溼潤濃密。她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然後,用盡全力,將幾乎要失控的情緒重新壓回冰冷的堡壘深處。
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用很低很低、幾乎被食堂噪音淹沒的聲音,帶着一絲極力掩飾的沙啞,說了一句:
“……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