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龍脈殘燼歸流大地,如同將一顆燒紅的星辰核心沉入了地殼的汪洋。那並非終結,而是更猛烈劇變的序曲。被強行收束、導入地脈深處進行緩慢修復的磅礴靈機,在最初的平靜假象下,積蓄着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

九天之後,子夜。

新帝朱祁鈺在乾清宮偏殿的龍榻上輾轉反側。手中那方浸透了他鮮血的傳國玉璽,在黑暗中散發着溫潤而微弱的白光,如同一個不安的胎動,不斷將一種源自大地的、沉悶而宏大的脈動傳遞到他的掌心、骨骼、乃至靈魂深處。那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物在翻身前的筋骨呻吟。

“陛下……您還未安寢?”值夜的老太監掌着燭火,小心翼翼地靠近。

朱祁鈺猛地坐起,臉色在燭光下異常蒼白,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他死死攥着玉璽,指節捏得發白,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地……地在動!你……你沒感覺到嗎?”

老太監茫然地側耳傾聽,又仔細感受了一下腳下堅實如故的金磚地面,恭敬地回道:“回陛下,老奴……並無察覺。”

朱祁鈺頹然鬆開緊握玉璽的手,那沉悶的脈動感似乎也隨之減弱了一些。他疲憊地揮揮手:“下去吧,無事。”

老太監躬身退下。殿內重歸寂靜,唯有燭火搖曳。朱祁鈺低頭凝視着玉璽上那八個被血沁染得更加深刻的篆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一絲冰冷的自嘲浮上嘴角。受命於天?他受命於的,分明是這搖搖欲墜的江山和那狂暴難馴的龍脈餘燼!壽永昌?他只感到自己如同坐在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每一刻都可能被焚爲灰燼。

他披衣下榻,走到緊閉的雕花長窗前。推開一絲縫隙,深秋的寒風裹挾着溼潤的泥土氣息涌入。夜空中無星無月,厚重的鉛雲低垂,仿佛凝固的墨塊,沉甸甸地壓在紫禁城乃至整個京城的頭頂。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要來了……”他喃喃自語,玉璽傳來的脈動在寂靜中陡然變得清晰而急促。這一次,絕非錯覺。

與此同時,帝國的心髒,欽天監地下深處那巨大的熔岩廢墟核心。

冷卻凝固的暗金色殘骸表面,那些如同巨大傷疤般的裂痕深處,驟然亮起!不再是之前狂暴噴涌的金紅,而是一種深邃內斂、如同熔融星辰核心般的熾白光芒!光芒在裂痕中急速流淌、匯聚,如同億萬條蘇醒的光之蛟龍!

嗡——!

一聲低沉到超越人類聽覺極限、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層面炸響的恐怖轟鳴,從地心最深處傳來!

轟隆隆隆——!!!

整個大地,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橫貫天地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向四面八方撕扯、拉伸!

**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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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兆,沒有緩沖。地動山搖的劇烈程度,瞬間超越了人類認知的極限!

京城。

宏偉的紫禁城如同狂風駭浪中的紙船!奉天殿頂那象征着皇權的巨大鎏金寶頂,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轟然斷裂,裹挾着無數琉璃瓦片,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砸在空曠的廣場上,激起漫天煙塵!巨大的蟠龍金柱發出瀕死般的呻吟,殿內梁柱扭曲變形,精美的藻井彩畫如同破碎的蝶翼紛紛剝落!

民居區更是人間地獄!低矮的泥坯房如同被孩童推倒的積木,成片成片地垮塌!堅固些的磚瓦房也在劇烈的搖晃中牆體開裂,屋頂塌陷!尖叫聲、哭喊聲、房屋倒塌的轟鳴聲、磚石滾落的撞擊聲……瞬間撕碎了京城的夜空!無數百姓在睡夢中被驚醒,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掩埋在廢墟之下!

“地龍翻身!快跑啊!”

“娘!娘你在哪!”

“救命!救命啊!”

混亂與死亡在每一寸土地上上演。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大地並非簡單地搖晃、開裂、塌陷。它是在……**膨脹**!在**拉伸**!在以一種超越物理法則的、神魔般的方式,瘋狂地**擴大**!

京城西郊,原本平坦的官道如同被無形的巨犁狠狠犁開,大地如同活物的皮膚般被撕裂、擴張!裂縫迅速擴大,變成深不見底的巨大鴻溝!鴻溝兩側的土地,如同被強行拉開的幕布,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岩石擠壓、撕裂的轟鳴,向着東西兩個方向急速延伸、拓展!原本緊鄰官道的農田、村莊,瞬間被這急速擴張的大地甩向遠方,彼此間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大!

更恐怖的是那些山脈!

北方的軍都山,這座拱衛京畿的天然屏障,在震耳欲聾的、如同山神怒吼般的轟鳴聲中,開始了瘋狂的拔升!山體劇烈地震顫、膨脹!巨大的岩石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撕裂、擠壓、抬升!山脊線以令人眩暈的速度向上延伸,刺破低垂的鉛雲!原本熟悉的山峰輪廓在短短數十息內變得猙獰而陌生,山體急劇膨脹變寬,山腳如同巨獸的腳掌般向外狠狠擴張,將山腳下的一切——村莊、道路、河流——無情地吞噬、推開!山體的體積,在轟鳴中膨脹了十倍、數十倍!原本清晰可見的山巔,此刻已隱沒在翻滾的鉛雲和彌漫的塵煙之中,只能看到一片更加龐大、更加巍峨、散發着洪荒氣息的恐怖陰影!

河流同樣在劇變!

京杭大運河,這條帝國的南北血脈,此刻如同一條被驚醒的巨龍!平靜的河面瞬間掀起滔天巨浪,渾濁的河水裹挾着折斷的樹木、船只的碎片,瘋狂地沖擊着兩岸!河床在轟鳴聲中劇烈地向下塌陷、拓寬!兩岸的堤壩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撕裂、沖垮!河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寬、變深!原本百丈寬的河面,在短短時間內,膨脹了數倍!渾濁的河水咆哮着涌入新生的、深不見底的巨大河床,發出震天的轟鳴!橫跨運河的古老石橋,在河床拓寬的巨力拉扯下,如同脆弱的玩具,轟然斷裂成數截,被洶涌的濁流瞬間吞沒!

這並非局部現象!

以龍脈崩滅之地爲核心,這股改天換地的恐怖力量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傳遞到大明帝國疆域的每一個角落!北至遼東苦寒之地,南抵煙瘴彌漫的瓊州,西達戈壁黃沙的嘉峪關,東臨波濤洶涌的東海之濱!

萬裏長城,這條古老的巨龍,在劇烈的地殼運動中痛苦地呻吟、扭曲!堅固的城磚在巨大的拉伸和擠壓力量下紛紛崩裂、脫落!整段整段的城牆轟然倒塌,煙塵沖天而起!更有甚者,在長城某些依山而建的險峻地段,伴隨着山體的瘋狂拔高和擴張,巨大的城牆連同其下的山岩,被硬生生撕裂、抬升!有的被抬升到令人目眩的高度,孤懸於新生的、陡峭如削的千仞絕壁之上;有的則伴隨着山體的擴張,被巨大的力量橫向推移了數十裏之遙,如同被神靈隨意丟棄的玩具,孤零零地矗立在陌生的、新生的廣袤平原邊緣!

帝國的疆域,在一種超越自然偉力的作用下,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野蠻而恐怖的膨脹!原有的山川地理被徹底打碎、重塑!空間在拉伸,距離在瘋狂地增長!原本雞犬相聞的鄰村,此刻可能隔着新生的、深不見底的峽谷或湍急咆哮的陌生大河;原本半日可達的縣城,如今可能遠在重巒疊嶂、高聳入雲的陌生群山之後!帝國有效統治的疆域在物理層面上被瞬間稀釋了百倍!朝廷的政令、軍隊的調動、物資的流通……維系帝國運轉的一切基礎,在這突如其來的、百倍擴大的山河面前,變得如同蛛絲般脆弱可笑!

“天……天塌了!地……地變大了!”一個僥幸從京城廢墟中爬出的幸存者,灰頭土臉,失魂落魄地望着西方。那裏,原本清晰可見、仿佛近在咫尺的西山輪廓,此刻已消失在更加遙遠、更加巍峨、散發着洪荒氣息的龐大山脈陰影之後。他腳下的土地,還在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向外延伸着,發出低沉的、如同大地骨骼生長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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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心髒在劇痛中瘋狂搏動,每一次擴張都伴隨着文明的碎片被碾碎。當那撕裂天地、重塑山河的恐怖轟鳴終於漸漸平息,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一片狼藉、陌生到令人絕望的廣袤世界。

京城,這座昔日的煌煌帝都,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蟻巢。斷壁殘垣在彌漫的塵煙中沉默,幸存的宮闕也大多歪斜開裂,搖搖欲墜。紫禁城內,象征最高權力的三大殿徹底淪爲廢墟。幸存的人們如同受驚的螻蟻,在瓦礫間茫然爬行,哭喊聲早已嘶啞,只剩下麻木的嗚咽和對未知巨變的恐懼。

“報——!”一個渾身浴血、盔甲破碎的傳令兵,幾乎是爬着沖進了臨時設置在太廟偏殿的“行在”。他臉上混合着泥土、血污和極致的驚駭,聲音嘶啞破裂:“居庸關……居庸關急報!關城……關城還在!但……但關外……關外全變了!”

臨時攝政、主持大局的吏部尚書王直,以及英國公張輔、戶部尚書金濂等重臣,連同驚魂未定的新帝朱祁鈺,瞬間圍攏過來。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說清楚!關外如何?”張輔一把抓住傳令兵的肩甲,厲聲喝問。

“山……山!”傳令兵眼神渙散,仿佛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關外的山……活了!它們……它們變得比天還高!比原來大了百倍!千倍!原本……原本關外五十裏就是瓦剌遊騎出沒的草場……現在……現在草場不見了!隔着……隔着一條深不見底、寬得看不到對岸的大裂谷!裂谷對面……全是……全是高得望不到頂、黑壓壓的……鬼山!還有……還有河!原本的小河……變成……變成了大江!浪頭……比城牆還高!”

他語無倫次,身體劇烈顫抖:“長城……長城也斷了!有的地方被抬到了雲彩裏!有的地方……被硬生生推出去幾十裏!弟兄們……守在關城上……看着外面……那……那根本不是人間!是……是洪荒!是地獄!”

殿內一片死寂。傳令兵的描述雖然混亂,卻勾勒出一幅令人心膽俱裂的畫面。空間被拉伸了百倍!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瓦剌騎兵原本一日就能沖到關下的距離,現在可能需要穿越百倍於前的陌生、險惡的蠻荒之地!意味着帝國的疆域在物理層面被稀釋得如同汪洋中的孤島!意味着……長城,這道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象征着帝國防御意志的宏偉屏障,在空間尺度劇變後,其防御縱深和戰略意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甚至可能……形同虛設!

“瓦剌……瓦剌人呢?”朱祁鈺的聲音幹澀沙啞,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僥幸。也許……那些蠻夷也被這天地劇變埋葬了?

傳令兵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沒……沒看到!裂谷太寬……霧氣又重……看不到對面……但……但關城上的瞭望哨……在……在霧氣散開的間隙……好像……好像看到對面那黑壓壓的大山……山腰上……有……有火光!很大……很亮的火光!像……像是有東西在燒山!”

火光?燒山?

一股寒意瞬間從衆人腳底竄上頭頂!瓦剌人沒死!他們同樣經歷了這劇變,並且很可能……就在那新生的、百倍遙遠的、隔着恐怖天塹的陌生山脈之中!那火光,是他們在新的蠻荒之地掙扎求存的信號?還是……在鍛造新的、更恐怖的武器?沒有人知道。

“報——!!!” 又一聲淒厲的嘶吼從殿外傳來!另一個渾身是傷的信使連滾爬爬地沖進來,手中死死攥着一份染血的塘報,聲音帶着哭腔:“大同……大同急報!城……城還在!但……但四周全變了!原本的衛所……屯堡……全……全沒了!被……被新冒出來的高山……深谷……隔開了!最近的衛所……恐怕……恐怕也在千裏之外了!城內……城內糧倉在地動中塌了大半!存糧……存糧恐不足……不足一月之需!更……更可怕的是……”

信使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城外的田……田也沒了!要麼被深谷吞了……要麼……要麼被新冒出來的……古怪的……長着鐵刺的黑色荊棘林……給……給占了!那些荊棘……長得飛快!刀砍不動!火燒不燃!還……還會主動纏人!已經……已經有好幾個想出城找食的弟兄……被……被拖進去……再沒出來!”

“報——!!!” “報——!!!” 接二連三的急報如同喪鍾般敲響!

“太原急報!汾水改道,河道拓寬十倍,濁浪滔天,沖毀沿岸無數良田屋舍!新河道兩岸……出現……出現大片散發毒霧的紫色沼澤!飛鳥過之即斃!”

“西安急報!秦嶺……秦嶺瘋了!山體膨脹百倍,山勢陡峭如刀削,山中異響連連,夜有百獸齊嚎,聲震百裏!疑有……大妖出世!”

“洛陽急報……”

“開封急報……”

每一份塘報,都如同一塊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在朱祁鈺和衆臣的心上。帝國賴以生存的根基——農田、道路、城池間的聯系、乃至維系統治的軍事衛所體系——在這場百倍的空間膨脹中,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糧食危機、交通斷絕、通訊癱瘓、異獸妖物叢生……任何一項都足以致命,如今卻如同山崩海嘯般同時壓來!

“陛下!”王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聲音絕望,“疆域劇變,山河百倍!田畝十不存一,道路斷絕,衛所星散!異獸妖物滋生……此……此非人力可抗!大明……大明危矣!蒼生……危矣啊!”

殿內一片悲聲。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在這改天換地的偉力面前,皇權、軍隊、律法……人類文明構建的一切秩序,都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朱祁鈺死死攥着那方染血的玉璽,指骨因用力而發白。溫潤的白光似乎也黯淡了許多,傳遞來的不再是脈動,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如同整個大地壓下來的窒息感。他抬起頭,望向殿外那片被塵煙籠罩、變得無比陌生和巨大的天空。龍脈引爆,靈氣歸流,山河擴張……這一切的源頭,皆因他那個“入魔”的兄長!而他,朱祁鈺,這個被強行推上御座的“人皇”,此刻卻要承受這傾覆的苦果!

一股混雜着憤怒、不甘、屈辱和絕望的火焰,在他心底瘋狂燃燒。他猛地將玉璽重重頓在臨時充當御案的香幾上!

“砰!”

沉悶的響聲讓殿內悲聲一滯。

朱祁鈺站起身,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被絕望和屈辱反復淬煉過的眼眸深處,卻燃起了一絲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決絕光芒。他掃過下方一張張驚惶絕望的臉,嘶啞的聲音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在死寂的大殿中炸開:

“哭!哭有何用!跪!跪能跪出活路嗎?!”

“天塌了!地闊了!妖魔鬼怪要出來了!那又如何?!”

“朕!受命於天?!不!朕是受命於這殘山剩水!受命於這廢墟裏還沒死絕的萬千黎庶!”

“路斷了?那就給朕探出新路!田沒了?那就給朕從妖魔鬼怪嘴裏搶食!衛所散了?那就聚攏殘兵,據城死守!人心散了?那就用血與火,用刀與劍,在這百倍的蠻荒裏,給朕殺出一條活路來!”

“傳旨!”

“令!五軍都督府、兵部,即刻收攏京營及各衛所殘部,放棄所有無法固守之據點,以京城、大同、太原、西安等未塌陷之大城爲核心,依托城池,建立要塞!征發城內所有青壯,加固城防!凡有趁亂劫掠、妖言惑衆、投敵叛變者——立斬無赦!”

“令!戶部、工部,清點所有殘存糧倉、武庫!實行最嚴苛之配給!集中所有工匠,全力修復城防,打造兵器!搜集一切可食之物!城中樹木、草根……乃至……乃至那些新長出來的‘怪東西’……都給朕想辦法弄清楚能不能吃!”

“令!刑部、都察院、錦衣衛!嚴密監控全城!凡有傳播恐慌、圖謀不軌、或身具‘異能’而禍亂地方者——無需奏報!就地格殺!”

“令!禮部!即刻張榜!昭告天下殘存之軍民!朕!朱祁鈺!尚在!大明!國祚未絕!凡我大明子民,當戮力同心,共抗此天地劇變!凡有異能奇術,可助守城、可辟妖邪、可增糧產者……無論出身貴賤,皆可至官府報備!核實有用者……重賞!授官!賜田!”

最後一條,如同在絕望的泥潭中投入了一塊巨石!重賞!授官!賜田!在這個秩序崩塌、朝不保夕的蠻荒時刻,這無疑是點燃幸存者心中野望與求生欲的熊熊火炬!

“另……”朱祁鈺的目光掃過癱軟在地的王直,聲音冰冷如鐵,“王卿。”

王直一個激靈,掙扎着抬起頭。

“你親自執筆。”朱祁鈺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殘酷,“將今日……不,將自土木堡以來,朕那‘皇兄’朱祁鎮如何入魔,如何以五十萬將士爲藥引,如何引爆龍脈,以致今日山河破碎、蒼生蒙難之滔天罪孽……詳加記述!以血寫就!制成檄文!”

他的眼中燃燒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絲扭曲的瘋狂:

“傳檄殘存之州府!告知天下蒼生!這一切苦難之源!皆因那……魔帝朱祁鎮!朕!朱祁鈺!承天命,順民心,誅此魔獠!凡我大明子民,當同仇敵愾,共誅此獠!待山河稍定,朕必親提大軍,搜天索地,定要將那流落虛空的魔頭……挫骨揚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字字如刀,句句染血!他將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絕望、所有的責任,都化作對那個早已“失蹤”的兄長最惡毒的詛咒和討伐!用仇恨,來強行粘合這破碎的人心!

“臣……遵旨!”王直重重叩首,身體因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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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北方屏障,曾經蜿蜒萬裏的雄關巨隘,如今只剩下斷斷續續、如同被神靈隨意丟棄在蠻荒巨圖中的殘破線段。

居庸關,這座扼守京畿北大門的關鍵要塞,幸運地在天地劇變中保住了主體關城。但此刻,它如同驚濤駭浪中幸存的一葉孤舟,被拋擲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洪荒世界裏。

關城依舊雄偉,卻顯得如此渺小。站在布滿裂紋、沾滿幹涸血跡的城垛後向外望去,目之所及,是令人絕望的遼闊與蠻荒。

正前方,原本是平緩的、適合騎兵馳騁的淺丘草場,如今被一道深不見底、寬度超過數十裏的巨大裂谷徹底取代!裂谷兩側岩壁陡峭如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澤,如同大地被撕開的、永不愈合的猙獰傷口。谷底黑沉沉一片,深不可測,只有淒厲的罡風呼嘯着從深淵中卷出,帶着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硫磺氣息,吹得人站立不穩。裂谷對岸,在終日不散的、灰白色的濃霧之後,是連綿起伏、高聳入雲的龐大山脈陰影!那些山峰的高度遠超想象,山腰以上便隱沒在翻滾的鉛雲之中,山體呈現出鐵青或墨黑的色澤,嶙峋陡峭,散發着洪荒亙古的蒼涼與壓迫感。偶爾有風短暫地吹散霧氣,隱約可見山體上巨大的、如同刀劈斧鑿般的裂痕,以及一些閃爍着詭異幽光的、非自然形成的洞穴。

左右兩側,原本熟悉的、可以互爲犄角的友軍關隘和烽燧,此刻早已消失在視野的盡頭,被新生的、更加高聳龐大的山脈和更加遼闊的未知地域所阻隔。孤獨,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着關城上每一個守軍的心。

更令人心悸的是關城腳下。原本緊鄰關牆的開闊地,如今被一片瘋狂滋生的、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鬼木林”所占據!那些樹木扭曲怪異,枝幹漆黑如鐵,布滿尖銳的倒刺,葉片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暗紫色。它們生長的速度快得驚人,僅僅數日,原本光禿禿的山坡就被這片散發着淡淡腐臭和金屬腥氣的詭異森林覆蓋!林間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動纏繞,地面上覆蓋着厚厚的、滑膩的、顏色妖豔的苔蘚和菌類。每當夜幕降臨,林中便會亮起點點幽綠色的磷火,伴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指甲刮擦骨頭的窸窣聲和低沉的嘶鳴。

關城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殘存的數千守軍,如同驚弓之鳥。糧倉在地動中塌陷了大半,僅存的糧食被嚴格配給,每日只有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更可怕的是水源!原本清澈的關內泉水,如今變得渾濁不堪,隱隱透着一股鐵鏽般的腥甜味,喝下去的人,輕則腹痛如絞,重則渾身泛起詭異的青紫色斑點,在痛苦中死去。恐慌和絕望在沉默中發酵。

“把總!東面……東面垛口又塌了一段!弟兄們……實在沒力氣搬石頭堵了……”一個面黃肌瘦、盔甲歪斜的士兵,踉蹌着跑到一個倚靠在箭樓殘壁下的軍官面前,聲音帶着哭腔。

那軍官滿臉血污和塵土,左臂用染血的布條草草吊着,正是當日僥幸從土木堡煉獄中逃出生天、被一路潰兵裹挾回京後又臨危受命調來此處的年輕把總——楊洪。他原本銳利的眼神此刻布滿了血絲,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

“沒力氣?”楊洪的聲音嘶啞,帶着一種自嘲的冰冷,“那就用命去堵!城破了,大家都得喂下面那些‘鬼東西’!告訴弟兄們,不想死得像王二麻子那麼慘,就給我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他想起了昨日試圖帶人下關去新生的溪流邊打水的王二麻子,剛踏進那片詭異的紫色苔蘚地,就被地下突然竄出的、布滿吸盤的慘白藤蔓死死纏住,瞬間拖入了地底深處,只留下半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和一片被染成暗紅的苔蘚。

士兵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言,踉蹌着跑開。

楊洪疲憊地閉上眼,靠在冰冷的斷壁上。飢餓、傷痛、絕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他想起了土木堡那遮天蔽日的血海,想起了那懸浮於血海之上、燃燒着紫焰的魔瞳……想起了那些被煉成血霧的同袍……巨大的痛苦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這百倍的蠻荒,比瓦剌的彎刀更令人絕望。

就在這時——

“嗚——嗷——!!!”

一聲淒厲到足以撕裂靈魂的狼嚎,陡然從關城下那片鬼木林的深處炸響!那聲音蘊含着無盡的凶殘、飢餓和一種非自然的暴戾,瞬間穿透了關城死寂的壓抑,狠狠撞在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緊接着,第二聲、第三聲……無數聲狼嚎如同呼應般,從鬼木林的不同方位響起!匯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嗜血狂潮!

“警戒!敵襲!是狼!好大的狼!”瞭望塔上幸存的哨兵發出了變調的嘶吼,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

楊洪猛地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一個箭步撲到殘破的垛口前,向下望去。

只見鬼木林邊緣的陰影劇烈晃動!十幾道巨大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扭曲的樹幹和藤蔓間竄出!

那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野狼!

它們的體型大如牛犢!肩高幾乎超過一個成年男子!渾身覆蓋着鋼針般粗硬、閃爍着金屬寒光的漆黑毛發!最令人膽寒的是它們的頭顱——狹長而猙獰,獠牙外露如同匕首,閃爍着慘白的光澤!而它們的眼睛,竟燃燒着兩團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那火焰並非虛影,而是真實地在眼眶中跳躍燃燒,充滿了無盡的嗜血與瘋狂!

魔狼!這絕對是傳說中的魔狼!

這些恐怖的生物速度極快,四爪踏在滑膩的苔蘚和岩石上,竟如履平地!它們低伏着身體,幽綠的眼眸死死鎖定着關城,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如同悶雷般的咆哮,濃稠腥臭的涎水順着獠牙滴落,在暗紫色的苔蘚上腐蝕出嗤嗤的白煙!

“放箭!快放箭!”楊洪嘶聲怒吼,一把抄起身邊一架勉強修復的弩機。

稀稀拉拉的箭矢從城頭射下。然而,那些箭矢射在魔狼鋼針般的毛發上,竟發出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之聲,大多被輕易彈開!少數射中要害的,也僅僅讓魔狼發出一聲吃痛的咆哮,動作稍緩,幽綠的眼眸中凶光更盛!它們似乎被激怒了!

“吼!”爲首那頭體型最爲龐大、額頭有一撮慘白毛發的魔狼猛地仰天發出一聲長嚎!

十幾頭魔狼瞬間加速!如同十幾道貼着地面飛射的黑色閃電,無視了陡峭的山坡和崎嶇的地形,朝着關城猛撲而來!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

“滾木!礌石!”楊洪的聲音因絕望而變調。守軍們手忙腳亂地推動早已準備好的、裹着鐵刺的粗大滾木和巨石。

轟隆隆!

沉重的滾木礌石順着城牆斜面滾落,帶着沉悶的呼嘯砸向撲來的狼群!

魔狼展現了驚人的敏捷和力量!它們竟能在高速奔襲中猛地變向、跳躍!有的輕鬆躍過滾木,有的則用強健的爪子和身軀,硬生生將較小的礌石撞開!只有一頭稍慢的魔狼被巨大的滾木碾過,發出淒厲的骨裂聲,但隨即又被後面同伴的踐踏淹沒!

“頂住!頂住城門!”楊洪睚眥欲裂,看着幾頭魔狼已經撲到了緊閉的、包裹着厚重鐵皮的關城大門前,開始用它們那閃爍着幽光的利爪和恐怖的獠牙,瘋狂地撕咬、撞擊着門板!堅固的鐵皮在魔狼的利爪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木屑紛飛!

城門內側,幾十名士兵用身體死死頂住門栓,臉色煞白,感受着門板傳來的、如同攻城錘撞擊般的恐怖力量,每一次撞擊都讓他們氣血翻涌,骨骼欲裂!

“把總!頂不住了!門……門要破了!”一個士兵帶着哭腔嘶喊。

楊洪猛地拔出腰間的戰刀,刀鋒因手臂的顫抖而嗡鳴。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準備帶着殘存的士兵,沖下城去,用血肉之軀做最後的搏殺!

就在這千鈞一發、城門即將被魔狼攻破的絕望時刻!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城樓最高、也是殘破最甚的瞭望塔頂端。

那是一個年輕人。約莫弱冠之年,身形略顯單薄,穿着一身洗得發白、多處破損的粗布青衫,像是落魄的書生,又像是逃難的流民。他面容清俊,眉宇間卻凝結着一股化不開的沉鬱與風霜,尤其是一雙眼睛,深邃如同寒潭,深處沉澱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悲愴和堅忍。

他手中沒有兵刃,只緊緊攥着一枚巴掌大小、邊緣布滿深刻裂痕的暗金色龜甲。龜甲之上,殘留着暗褐色的、早已幹涸的斑駁血跡——那是他父親,兵部尚書於謙,以生命引爆龍脈時,耗盡本源精血所留!

年輕人——於冕,於謙之子。他孤身穿越了劇變後危機四伏、擴大了百倍的陌生蠻荒,憑借着龜甲中殘留的、一絲微弱的血脈感應和父親精血的指引,如同朝聖般,終於抵達了這座帝國北疆最後的孤城。

他站在搖搖欲墜的塔頂,勁風獵獵,吹拂着他單薄的衣衫。下方城門的巨響、士兵的絕望嘶喊、魔狼的瘋狂咆哮……清晰地傳入耳中。他緩緩低下頭,目光穿透彌漫的塵煙和混亂,落在城門口那幾頭正瘋狂撞擊大門的猙獰魔物身上。

沒有恐懼,沒有猶豫。只有一種近乎冰冷的專注。

他緩緩抬起右手,將那塊浸透了父親精血與生命印記的暗金色龜甲,緊緊貼在了自己的眉心。

龜甲觸體冰涼,但下一刻,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轟然爆發!

“轟!”

無數破碎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入於冕的腦海!

——血海滔天!紫眸漠視!五十萬將士化作猩紅血霧!

——地底深處!龍脈祭壇!父親染血的手指決絕插入!那回眸間,空洞淌血的眼中,是無盡的悲憫與……一絲托付!

——貫穿天地的金紅毀滅光柱!魔帝的驚怒慘嚎!

——以及……那最後時刻,父親殘魂融入龍脈餘燼時,感知到的……天地靈機奔流、萬物靈性萌動的……浩瀚圖景!

“啊——!”於冕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低吼!這不是痛苦的嘶喊,而是靈魂在承受巨大沖擊時的本能宣泄!

父親!那是父親最後看到的!最後做到的!最後……留下的!

一股無法形容的、熾熱而磅礴的力量,混合着父親精血中蘊含的、引爆龍脈的決絕意志,以及龍脈殘燼本身所攜帶的、被強行歸流後變得溫和卻依舊浩瀚的天地靈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於冕的體內、在他的靈魂深處——轟然蘇醒!

嗡!

貼在他眉心的暗金色龜甲,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暗金,而是如同燃燒的熔金,流淌着神聖而古老的符文!龜甲上幹涸的暗褐色血跡,此刻如同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殷紅的血線,在光芒中遊走、匯聚,最終順着於冕的眉心,涌入他的體內!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瞬間流遍全身!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在蛻變!他感覺自己的五感被無限放大!能清晰地“聽”到下方魔狼心髒狂野的搏動,能“看”到它們體內那狂暴而混亂的、帶着深淵氣息的能量流動軌跡!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彌漫在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如同溫順溪流又如同狂暴海洋般的……靈氣!

他的身體,仿佛成爲了一個漩渦的中心!空氣中遊離的、稀薄的靈氣,被那龜甲的光芒和他體內爆發的血脈力量所引動,開始瘋狂地向他匯聚!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見的、緩緩旋轉的淡金色氣流!

“父親……”於冕緩緩放下貼在眉心的龜甲,低聲呢喃。再睜開眼時,那雙深邃的眸子深處,兩團淡金色的火焰,如同星辰般,悄然點燃!

他向前一步,踏在搖搖欲墜的塔頂邊緣,俯瞰着下方瘋狂攻擊城門的魔狼。單薄的身軀在狂風中挺立如槍,青衫獵獵。

沒有言語,沒有咒訣。

他只是緩緩抬起了那只緊握着暗金色龜甲的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下,對準了城門處那頭最爲雄壯、正在用慘白骨刺般的獨角瘋狂撞擊鐵皮大門的頭狼!

心念一動!

體內那剛剛蘇醒的、源自龍脈餘燼與父親精血的熾熱力量,瞬間奔騰咆哮!順着他的手臂經脈,轟然注入掌心的龜甲!

龜甲光芒大盛!上面的古老符文如同活了過來,急速流轉!匯聚在於冕身周的淡金色靈氣漩渦,仿佛受到了君王的號令,瞬間被抽空!化作一道凝練如實質、散發着凌厲無匹鋒銳之意的淡金色光束,如同天罰之矛,撕裂空氣,帶着刺耳的厲嘯,從塔頂爆射而下!

目標——魔狼頭狼!

快!快到超越了時間的概念!

那頭正在瘋狂撞擊城門的頭狼,幽綠的眼眸中凶光畢露,似乎感應到了致命的威脅,猛地抬頭!

然而,太遲了!

淡金色的光束如同穿越了空間的距離,在它抬頭的瞬間,已然精準無比地、狠狠地——

貫入了它那燃燒着幽綠火焰的左眼之中!

噗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熱刀切牛油般的悶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頭狼那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它那燃燒着幽綠火焰的左眼,瞬間被淡金色的光芒充滿、撐爆!粘稠的、混合着綠色火焰和黑色血液的漿液,如同破碎的漿果般四濺開來!

“嗷嗚——!!!”一聲淒厲到無法形容、蘊含着極致痛苦和靈魂撕裂感的慘嚎,從它喉嚨深處迸發出來,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那聲音是如此痛苦,以至於城牆上許多士兵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頭狼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轟然癱倒在地,四肢瘋狂地抽搐、蹬踏!它那僅存的右眼中,幽綠的火焰瘋狂搖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淡金色的光芒從它爆裂的左眼窩中不斷溢出,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着它的血肉和那混亂的深淵能量!

僅僅數息,這頭凶威滔天的魔狼頭領,便在淡金色光芒的侵蝕下,停止了抽搐,龐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萎,最終化爲一灘冒着青煙的、散發着惡臭的焦黑殘骸!

死寂!

城上城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無論是瘋狂攻擊的魔狼,還是絕望抵抗的守軍,都被這突如其來、詭異而恐怖的一幕徹底震懾!

剩下的魔狼停止了撕咬撞擊,幽綠的眼眸驚疑不定地望向城樓頂端那個單薄的青衫身影,喉嚨裏發出不安的低吼,緩緩向後退去。

城門內側,死裏逃生的士兵們癱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氣,茫然地望向塔頂。

楊洪拄着戰刀,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着塔頂那道身影,震驚、狂喜、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他認得那塊龜甲!那是於謙於大人從不離身之物!這個年輕人……

塔頂,於冕緩緩收回了手。掌心的龜甲光芒收斂,恢復成古樸的暗金色,只是上面的血跡似乎更加鮮活了一些。他臉色微微蒼白,第一次引動如此力量,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但那雙燃燒着淡金色火焰的眼眸,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銳利!

他俯視着下方緩緩退入鬼木林陰影的狼群,又望向更遠方那無邊無際、籠罩在灰霧和洪荒氣息中的百倍蠻荒山河。

父親,您看到了嗎?

您用命換來的靈機,兒子……接住了!

這百倍的江山,這妖鬼橫行的末世……

於家的擔子,兒子……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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