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瑩瑩像是沒有看見張英傑一樣,站起身來熱情地與紀修身打招呼:“紀部長怎麼有什麼指示打個電話就行了,這幾天秋老虎來了,熱死個人,還要您親自下樓。”
在鄉裏工作一段時間以後張英傑才知道,別人對鄉鎮裏的黨委委員一律稱部長或書記,以顯得對方職務重要。比如對紀修身這個組織委員無論是對外人介紹還是見面稱呼,應喊紀部長,對紀委委員則對外介紹是鄉黨委紀檢委員秦洪義則介紹是鄉紀委秦書記——此是題外話。
紀修身說:“我是給路主任送人的。”
他轉身把張英傑招呼到跟前,說:“縣委組織介紹了一位今年新考的團委書記,叫張、張——”
他好像是把名字忘了,張英傑連忙接上,“我叫張英傑。”
路瑩瑩明顯地臉上掛上了一層霜,“在鄉裏,團委書記可不是官,你不要把自己當成了官。”
張英傑回答道:“我在大學裏是系裏的團總支副書記,幹的就是爲同學們跑腿的活。”
路瑩瑩在他的檔案上看到他是因爲國家級運動健將被免試錄爲公務員的,並不知道國家級運動健將的條件有多麼硬,不在意地說道:“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心眼多,搞一個證書就可以免考公務員,早知道我也不用沒黑沒白地熬夜復習考公了。”
張英傑聽她的語氣是在自己面前顯擺資歷,見她乍一看是個美人,但一雙俏眼含春,櫻唇兩角帶媚,神韻中有一種包裹不住的輕浮,懟了句:“路主任別充前輩了,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
紀修身心中暗爲他捏了一把汗,在馬莊鄉萬不可得罪的兩個女人就是黨委書記的妻子黃小蘭和情人路瑩瑩,兩個都能在杜子騰那裏吹上枕邊風,但人常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黃小蘭這朵家花說話未必有路瑩瑩這朵野花好使。
哪知路瑩瑩領會錯了張英傑的意思,以爲他是在說自己的年齡小,對着張英傑第一次露出了笑臉,“你真看着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其實,我已經——不說了,美女的年齡保密。”
紀修身完全出乎意外,向來在部下面前愛發脾氣的路瑩瑩會有這樣的反應。
紀修身走後,路瑩瑩開始給張英傑安排工作:
“你的團委書記只不過是個編制,還有民政助理、計劃生育助理,現在都沒有多少事了,都安排在黨政辦裏,對外你們幾個都是副主任,其實就是打雜的,哪怕就是讓你掃院子、給領導屋裏清理衛生也是你的工作。”
張英傑說:“我是農村孩子,從小就幹活,路主任怎麼安排我怎麼幹就是了。”
路瑩瑩看了一眼張英傑放在屋裏地上的兩個行李箱和一個雙肩包,“鄉裏給你安排的宿舍就這個辦公樓的頂層上,頂層現在全部閒置,沒有人打擾你。在辦公區保用的還是免費wifi。”
早在今天早上,借口鍛煉身體的杜子騰摸到她屋裏睡回矓覺時就囑咐她,“今天新任團委書記來報到,他得罪了縣領導,宿舍你給他安排辦公室頂層,上面一層水泥,冬天凍他個半死,夏天再熱他個半死。工作上髒累、有風險的的工作都安排給他幹。”
她已經把身子交給了他,對他的話也言聽計從。
張英傑初來乍到,不知鄉鎮樓房的標準與城市樓房標準不同,頂樓只是個閣樓,不僅疼天冷夏天熱,層高只有兩米,說道,“只要能睡下人就行。反正我是個大小夥子,不怕半夜裏有人來偷。”
路瑩瑩被他逗笑了,“你是不是看《聊齋》入了迷,盼着半夜裏有女鬼或者狐狸精進門。”
“狐狸精進誰的門?”
門口響起一個銀鈴般清脆的聲音。
兩人順着聲音望去,從外面走進一位時尚美女:絲滑的黑發垂到肘部,黑發下面一件露臍白短衫,下着一條藍色帆布迷你裙,裙筒繃得緊緊的,似乎就要被挺翹渾圓的肥臀撐裂。再下面是一雙筒深沒過膝蓋的黑絲襪。
張英傑目瞪口呆地看着進來的女子,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時尚美女嗔怪地說:“哪有你這樣看美女的?同坐了一路的車,剛下車就就認識了?”
她這變化太大了,僅僅一頓飯的時間,“太平公主”變乳神。
張英傑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口吃地說:“不是不認識了,是你現在穿褲子了。”
美女截住了他的話,“你說我在車上沒穿褲子?”
“不是不是。”
張英傑急忙分辨說,“我是說你這會沒穿上衣——也不對,是你沒穿T恤。”
路瑩瑩在一旁說道:“鵑子,小張是個沒談過戀愛的生瓜蛋子,你別捉弄他了。”
杜鵑不樂意地說道:“路姐,我也是沒有談過戀愛的花蕾,他剛做了你一會的部下你就開始偏向他了。再說了,你雖然談過,但也是未婚女青年,比我們也強不到哪裏去。”
路瑩瑩問:“你們兩個認識?”
杜鵑說:“同坐了一路的車,路上他還幫我打跑了幾個小流氓,我是特來表示感謝的。”
張英傑這會才從緊張中緩和過來,對兩人說:“我沒打人,只是按照車票的座位號坐回我的座位。”
杜鵑看到地上的行李箱和雙肩包,問道:“這一地的行李,路姐是高升了?”
路瑩瑩道:“你爸不開恩,我上哪兒高升?這都是小張的行李。”
杜鵑看着張英傑,“你姓張?你在車上幫了我,我現在也幫你。路姐給他安排住宿的地方了嗎?我幫着背雙肩包。”
張英傑說:“安排了,就在樓上,很近,不用幫。”
“近就更得幫了。”
杜鵑彎腰提雙肩包,一下子沒有提動,又改成了雙手,剛提着離開地面又重重地放下了。
“這個包裏面放了鐵蛋子嗎,怎麼那麼重?”
張英傑伸出一只手把包從她手裏接過,輕輕提到一邊,說:“這個包是我幫着特種部隊訓練時部隊贈送的,他們的裝備裝滿是六十公斤,我這裏面的東西比他們的輕一半,接近三十公斤。”
看着他輕鬆的樣子,路瑩瑩和杜鵑都驚得瞪大眼睛張着小口,臉上呈現出現代數學中的“∵”,漢字書法草書中的“上”字。
路瑩瑩還過去兩只手提了提,感嘆:“小張,你的力氣比驢還大!”
張英傑看見杜鵑就緊張,想着趕緊擺脫她,把雙肩包背到肩上,一手提起一個行李箱,說:“路主任,不打擾你了,我先上去打掃房間。”
路瑩瑩出了辦公室門,向着大辦公室裏喊道:“小劉、小何,你們出來一個,帶着頂樓最西邊房間的鑰匙,幫着小張到樓上打掃衛生。”
杜鵑跟在後面問道:“路姐,頂樓夏天就夠熱的了,最西邊的房間西曬不就更熱了嗎?”
路瑩瑩說:“小張是男的,屋裏熱就到外面睡,他還盼着有狐狸精夜裏去找他呢。”
“哪個狐狸精夜裏跑去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