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嫣然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對着一堆木柴,產生面對絕世劍譜時的虔誠與興奮。
在她眼中,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劈柴。
這是前輩對她掌控力與心境的終極考驗。
宗師之力,開山裂石輕而易舉。但要將這份力量完美地約束在凡俗的斧刃之上,不泄露分毫,還要將每一塊木頭都劈得完全一致,這比打贏一場同階之戰要難上百倍!
她深吸一口氣,回想着前輩那“返璞歸真”的點化。
她忘記了自己是宗師,忘記了內力,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最純粹的學徒。她用心去感受斧頭的重量,木柴的紋理,以及每一次揮動時,肌肉與力量的配合。
“鏘!”
第一斧下去,木柴應聲而裂,但切口粗糙,大小也與想象中相去甚遠。
她不氣餒,撿起另一塊木頭,再次揮斧。
“鏘!”“鏘!”“鏘!”
整個上午,青牛山頂都回蕩着這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劈柴聲。
林凡在屋裏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後泡了壺茶,躺在搖椅上,聽着外面的動靜,心裏很是滿意。
“不錯不錯,這免費的勞動力還挺勤快。”他心想,“這活兒又累又無聊,看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然而,他不知道,屋外的蕭嫣然,此刻正雙目放光,額頭見汗,卻絲毫不見疲態,反而越劈越興奮。
她感覺自己對力量的理解,正在進入一個全新的層次。過去,她追求的是力量的“強大”,而現在,在前輩的“指點”下,她開始領悟力量的“精妙”。
漸漸地,她的每一次揮斧,都變得無比穩定。力量、速度、角度,都達到了一個凡人難以想象的巔峰。
當林凡喝完一壺茶,伸着懶腰走出木屋時,直接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只見院子的角落裏,原本那堆雜亂無章的木柴堆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無數木塊堆砌而成的、四四方方、宛如藝術品般的“木塊牆”。
每一塊木塊,都呈完美的大小和形狀,長短、寬窄、厚薄,都像是用尺子精量過一般,分毫不差。連堆疊的方式,都遵循着某種強迫症看了都會極度舒適的規律。
“我的天……”
林凡走上前,難以置信地拿起幾塊木柴。切口光滑如鏡,木紋清晰,甚至連重量都幾乎完全一樣。
他徹底懵了。
這……這是人能幹出來的活?就算是經驗最豐富的木工,用上最精密的工具,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吧?
他看向站在一旁,一臉“求表揚”表情的蕭嫣然,眼神裏充滿了憐憫和一絲絲的恐懼。
“姑娘……”林凡的語氣有些復雜,“你……以前是做木匠的嗎?”
蕭嫣然一愣,隨即心中一凜,前輩這是在考驗我的悟性!她連忙回答:“回稟前輩,晚輩不曾做過木匠。”
“那你……”林凡指着那堆完美的木柴,欲言又止。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姑娘,一定是有着極其、極其嚴重的強迫症!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病入膏肓的地步!
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病得這麼重。
想到這裏,林凡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畢竟,她雖然腦子有問題,但幹活是真利索,態度也好。
“咳,幹得不錯。”林凡清了清嗓子,給予了肯定,“劈得很好,很整齊,我很滿意。”
聽到“我很滿意”四個字,蕭嫣然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前輩滿意了!我的第二次考驗,通過了!
“好了,你也累了一上午了。”林凡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裏嘆了口氣,決定發發善心,“別總幹這些粗活了,過來歇會兒吧。”
他轉身走回屋檐下,想了想,又從屋裏搬出了一張古樸的木琴。
這是他當年在木屋裏找到的,除了《太上養生經》,就屬這玩意兒最能打發時間。
“前輩,這是……”蕭嫣然看着木琴,心中再次掀起波瀾。
體力修行之後,是精神修行嗎?前輩的課程,果然是循序漸進,環環相扣!
“閒着無聊,彈個曲子放鬆一下。”林凡將琴放在石桌上,盤膝坐下,對蕭嫣然招了招手,“你也坐,聽聽就行。”
他想,聽點舒緩的音樂,說不定對這姑娘的“強迫症”有好處。
“是!謝前輩賜教!”
蕭嫣然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在林凡對面端正地坐好,挺直了背脊,雙目微閉,整個心神都沉靜下來,準備迎接前輩“大道之音”的洗禮。
林凡看着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聽個曲而已,搞得跟上刑一樣。”
他將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整個人的氣質,在這一刻悄然發生了變化。
一股寧靜、悠遠、與世無爭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