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雪緩緩起身，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靜地掃過滿室硝煙。
“林爺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股份我不能要。”
林逸飛見她主動退讓，嗤笑出聲：“算你識相！”
說着他拉起慕清歡的手，憤然離席。
林老爺子望着林逸飛離開的背影，重重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蘇慕雪時，添了幾分復雜的疼惜：“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蘇慕雪輕輕地搖頭，聲音壓得很低：“林爺爺，我想回鄉下看看奶奶，入職能不能推遲半個月？”
“你安心回家，20號之前回來就行。”林老爺子爽快應允，“逸飛的外公……”
“爸！”秦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打斷林老爺子後面的話。
“逸飛的外公過壽，慕雪是外孫媳婦，哪能缺席？”林老爺子眼風掃過去，冷冷地說：“秦霜，你也該帶她去秦家認認親戚了。”
蘇慕雪的心髒猛地揪緊，秦家的壽宴？
會遇見秦商陸嗎？
“是！”秦霜的臉漲成豬肝色，這聲應承裏藏着極大的不情願。
蘇慕雪離開林家時，已經深夜。
風雪卷着寒意襲來，她下意識地按住隱隱作痛的小腹。
“蘇小姐快上車，別凍着了！”司機王叔拉開車門，熱絡的語氣比林老爺子平日裏的假笑要實在一些。
蘇慕雪彎腰坐到後座，回頭望時，林家別墅浸在夜色裏，仿佛正在被黑暗吞噬……
“少爺年輕不懂事，以後會知道你的好。”王叔發動車子，後視鏡裏映出他眼角堆起的笑紋。
“但願吧！”蘇慕雪疲憊地靠在座椅上假寐，顯然不想接話。
王叔見狀，沒再多言。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蘇慕雪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從包裏摸出一個精致的禮盒。
“王叔，我前陣子逛街看到一塊表，覺得很適合您。”
“送給我的？”王叔打開禮盒，限量款表盤在昏暗的車廂裏漾着冷輝，正是他在秦霜面前念叨過好幾次的款式。
“這太貴重了……”他嘴上說着推辭的話，手指卻忍不住在表盤上摩挲。
“我爸走得早，在林家的這些年，多謝您的照拂。”
蘇慕雪臉上帶着笑，眼底卻沒什麼溫度，“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
王叔眼中閃過貪婪，將表揣進口袋，拍着方向盤保證：“我會在老爺子和太太面前幫你說話的，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謝謝王叔！”蘇慕雪笑着揮手：“您慢走！”
待黑色轎車拐過街角，她臉上的笑意陡然消失。
第二天一早，蘇慕雪便拖着流產後未愈的身體，回了老家。
奶奶看見她的那一刻，瞬間紅了眼眶，“我的乖囡，怎麼瘦成這樣？”
“國外的飯不好吃，想吃奶奶做的飯了。”蘇慕雪笑着撲進奶奶的懷裏。
奶奶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快進屋，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此後灶台上的砂鍋便一直煨着湯，老山參燉雞、活魚燉豆腐、蓮藕排骨湯輪番上陣。
蘇慕雪喝着補湯，吃着烤地瓜，在奶奶的精心投喂下，臉頰漸漸有了血色。
可每到深夜，小腹的隱痛總會悄悄爬上來……
半個月後，蘇慕雪登上回京市的飛機，只爲參加秦家的壽宴。
將行李送到陸明珠的豪宅後，她轉身奔赴林家。
管家匆匆迎上來，面露難色地說：“蘇小姐，少爺帶着太太和慕小姐去米蘭春天做造型了，讓你自己過去。”
“自己過去？”蘇慕雪唇角勾起了然的冷笑，秦霜這招夠陰的！
故意讓她落單，要麼獨自赴宴像個笑話，要麼倉促上陣失了體面，這是想給她下馬威呢！
現在不是跟秦霜置氣的時候，等拿到她和司機出軌的證據，看她還怎麼張揚？
蘇慕雪立即撥通顧南辰的電話，“師兄，我要的衣服和造型師準備好了嗎？”
“早就備好了！”顧南辰的聲音帶着笑意：“林逸飛真的把你撇下了？”
“嗯，反正我也沒指望他！”蘇慕雪快步走出林家。
“你回老家的這半個月，秦商陸都快瘋魔了。他不相信你死了，航空公司的失事者名單他根本不認，今晚要是遇到他……”
“他找他的蘇聞櫻，關我蘇慕雪什麼事？”蘇慕雪的語氣平靜如水。
“哈哈哈，說的對！”顧南辰笑道：“今晚我也在，如果有事……”
“我能應付。”蘇慕雪打斷他的話，“非必要，別暴露我們的關系。”
“明白！”
林老爺子在臨出發前，才知道林逸飛去做造型，卻沒有帶上蘇慕雪。
他氣得在電話裏怒聲訓斥，“混賬東西，慕雪才是你的未婚妻。”
林逸飛被罵後不敢耽擱，立刻聯系上蘇慕雪，循着定位趕往她所在的造型室。
當他推門而入的刹那，胸腔裏呼吸驟然凝滯。
落地鏡前，蘇慕雪着一襲月白色旗袍，遠遠望去，婉如一副素雅的水墨畫，清冷中透着難言的韻味，讓人移不開眼。
那副礙眼的黑眶眼鏡不見了，露出她秋水般清澈的眸子。
“你們不帶我去，不就是怕我丟臉嗎？”
蘇慕雪故意在林逸飛面前轉了一圈，“林少可還滿意？”
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領口盤扣輕攏處，隱約可見精致的鎖骨。
林逸飛喉結滾動，沒想到，整天泡在實驗室裏的書呆子，竟能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你穿成這樣，是想勾引誰？”他聲音發緊。
“心術不正的人，看什麼都蒙着層灰！”
蘇慕雪眼尾微微上挑，冷笑道：“承認我漂亮、身材好，就這麼難？”
她懶得理會林逸飛，穿上同色系羊絨大衣，大衣下擺的暗紋刺繡與旗袍相得益彰。
“你不喜歡？”她挑釁地說：“那我偏要這麼穿，走吧！”
林逸飛喉間動了動，反駁的話哽在喉嚨，眼睜睜看着她走了出去。
上車後，他刻意閉眼假寐，可腦海中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卻揮之不去。
他煩躁地鬆了鬆領帶，忽然感覺肩頭一沉。
林逸飛微微側目，蘇慕雪不知何時睡着了，而她的頭此刻正靠在他的肩上。
她的長睫毛投下淡淡地陰影，因爲連夜從老家趕回來，巴掌大的小臉上還帶着倦意。
他伸手想推開她，手懸在半空又默默收回，然後目光深沉地轉向窗外。
蘇慕雪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