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布鞋碾過青石板時,後頸還在滲血。
他攥着蘇晚晴的手腕,掌心能摸到她脈搏跳得發虛,這丫頭定是強撐着沒倒下。
"到了。"他踢開半掩的柴門,茅屋裏還飄着早上沒散的鬆枝味。
灶台上的陶甕還溫着,是他出門前煮的紅薯粥,此刻倒成了現成的藥罐。
蘇晚晴站在門檻處,月光從她發間漏下來,木簪上那抹玄清宗標記在林川眼底晃了晃。
他喉結動了動,到底沒問,等她傷好了,有的是時間。
"把草給我。"他伸手去接,蘇晚晴卻攥得更緊。
她指節泛白,像生怕這株淡藍的草下一秒就會化煙:"我自己來。"
陶甕裏的水剛燒得滾,她就把冰心草整個按了進去。
熱氣"騰"地竄起來,裹着清甜的藥香撲在兩人臉上。
林川眯起眼,看見蘇晚晴睫毛在水汽裏顫,忽然想起上個月她毒發時,也是這樣咬着唇,指甲掐進他手背。
"林川。"她的聲音突然發悶,"我好像...看見我娘了。"
陶甕裏的水泛起漣漪。
蘇晚晴盯着水面,瞳孔慢慢縮成針尖,她看見青磚地上的血,看見父親護在她身前的背影,看見母親的珠釵落在泥裏,紅寶石還沾着溫熱的液體。
"晚晴!"林川抓住她雙肩,指尖能觸到她劇烈的顫抖。
系統在識海震動,提示音像敲小鼓:"檢測到目標血脈波動,是否復制?"他幾乎是條件反射點了確認,然後就有滾燙的信息流涌進腦海,那是盤桓在蘇晚晴經脈裏的龍形氣團,鱗片上還沾着未幹的血。
"跟我念。"他按住她後頸,將自己的靈氣渡過去,"吸氣,沉到丹田,沿着任脈往上走...對,你體內有龍在喘氣,順着它的呼吸。"
蘇晚晴的指尖慢慢鬆開。
她感覺有兩股熱流在體內交纏,一股是林川的,帶着鬆脂味;另一股更沉,像老樹根扎進地心,那是父親說過的"蘇氏龍脈血脈",原來它還沒死。
"你體內的力量很特別。"林川看着系統面板上新增的"蘇氏龍脈訣(殘缺)",嘴角勾了勾,"等我把它和土岩蛇的地脈術融合,下次再遇土遁妖獸,能直接把它活埋在岩漿裏。"
蘇晚晴突然抓住他手腕:"我想起來了。"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滅門那晚,父親塞給我一枚玉簡,說'藏在書院藏書閣第三排,最裏面那本《山海志》的暗格裏'。"
"玉簡在哪?"林川的聲音沉了下去。
他想起村東頭老周頭說過,玄清書院上個月來了批陳家的人,說是"查偷書賊",莫不是沖這個來的?
"在..."蘇晚晴的話被突然的推門聲打斷。
"阿川哥!"扎着羊角辮的小石頭舉着半塊烤紅薯擠進來,臉上沾着爐灰,"王嬸說你又去山裏打架了!"他歪頭看見蘇晚晴,眼睛立刻瞪圓,"這是新救的哥哥嗎?"
林川被逗笑了,伸手揉亂他的頭發:"這是晚晴姐姐,比你阿川哥厲害多了。"
"姐姐?"小石頭踮腳扒着陶甕看,"藥好香!能分我一口嗎?"
"等晚晴姐姐喝完,阿川哥給你烤更大的紅薯。"林川把他抱起來放到門檻上,"去幫我看看院門口的南瓜熟了沒?
熟了咱們今晚蒸南瓜吃。"
"好嘞!"小石頭像只小麻雀撲棱出去,腳步聲在青石板上蹦躂着遠了。
暮色漸沉時,陶甕裏的水已經涼成溫的。
蘇晚晴捧着碗坐在篝火旁,火苗映得她耳後紅痣像顆小血珠:"林川,我想...現在去書院。"
"急什麼。"林川往火裏添了根鬆枝,火星子"噼啪"炸響,"你今晚要是敢偷偷跑,我就用柴刀把你捆在床頭。"
蘇晚晴低頭盯着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在火光裏晃啊晃,突然就和十年前那個縮在衣櫃裏的小丫頭疊在了一起,那時她也這麼害怕,卻連哭都不敢出聲。
"我娘說,玉簡寫着蘇家的秘密。"她摸出懷裏的木簪,玄清宗的標記在火光下泛着幽藍,"或許...能找到滅門的真相。"
林川沒說話。
他盯着篝火裏的炭塊,看它們慢慢燒成白灰,就像陳家那些人,早晚要被燒成灰。
夜更深時,蘇晚晴從木簪裏摳出塊指甲蓋大的玉片。
她對着月光看了看,又抬頭看林川。
他坐在她對面,柴刀擱在腳邊,刀鞘上的土岩蛇血已經凝成黑痂。
"我要打開了。"她的指尖在玉片上輕輕一按。
林川握緊了拳頭。
他聽見夜風卷着鬆濤聲從窗外過,聽見自己心跳聲像擂鼓,有些事,終於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