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吳邪的手指抖得厲害,殘破的絹布地圖在他掌心幾乎要被攥出水來。他依據那玄乎的“感覺”和地圖上模糊的標記所指的方向,每一步都踩得心驚肉跳,仿佛腳下不是腐葉,而是燒紅的炭火。

林夜跟在他側後方,如同一個沒有重量的幽靈,腳步聲被徹底吞噬在雨林的死寂裏。他的【真實之眼】如同最高精度的雷達,掃描着周圍的一切。吳邪的“感覺”並非空穴來風,他身上的氣息確實與這片土地深處某個沉睡的龐然大物,產生着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共鳴。這共鳴,正被林夜貪婪地捕捉、放大,作爲指引。

越往裏走,人工的痕跡越發明顯。倒塌的石碑上刻着難以辨認的鳥篆,半埋在泥裏的石人俑面部扭曲,斷裂的巨大石質構件散落四處,上面覆蓋着厚厚的苔蘚和爬藤。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那股陳腐的屍臭和陰冷幾乎要凝結出水滴,壓得人胸口發悶。

“快……快到了……”吳邪喘着粗氣,聲音發虛,指着前方一片被巨大蕨類植物和扭曲樹根徹底覆蓋的山壁,“地圖標記的入口,應該就在這後面……”

那面山壁看起來毫無特殊之處,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

張起靈上前幾步,黑金古刀出鞘,削斷了幾根粗壯的藤蔓,露出下面略顯平整的石壁。他用手仔細摸索着,指尖在某處略有凹凸的紋路上停頓。

“有機關。”他低聲道,語氣凝重,“很復雜,強行破壞可能會引發塌方或者更糟的東西。”

胖子一聽就急了:“那怎麼辦?小哥你也沒辦法?”

張起靈沉默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這機關的手法極其古老陰毒,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一時也找不到安全開啓的方法。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帶着最後一絲希冀地,投向了那個從出現起就不斷打破他們認知極限的存在。

林夜的目光掃過那面石壁。【真實之眼】穿透表層,瞬間將內部復雜的齒輪、杠杆、墜石、毒弩以及更深層那縷牽引着地脈陰煞的惡毒能量回路盡收眼底。在他眼中,這看似無解的古老殺局,簡陋得如同孩童的積木。

他沒有說話,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點在了石壁機關最核心、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一個能量節點上——那並非物理上的點,而是法則層面的“線頭”。

吞噬之力,微吐。

並非暴力破壞,而是精準地、如同手術刀般,切斷了那縷維系着整個機關運轉的陰煞能量流。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冰片碎裂的細響從石壁內部傳來。

緊接着,一陣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機括轉動聲響起!那面巨大的石壁,竟從中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向兩側滑開!沒有觸發任何陷阱,沒有毒箭,沒有落石,暢通無阻!

露出後面一個深不見底、向下傾斜的、散發着更加濃鬱陳腐氣息的甬道入口。

咕咚。

胖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黑黝黝的入口,又看看林夜那根剛剛收回去的、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手指,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碎了一次。

張起靈深深看了林夜一眼,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緊。這種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對“力量”的理解範疇。

“走…走吧。”吳邪聲音發幹,第一個硬着頭皮,打開了手電筒,光束探入甬道,卻被深沉的黑暗吞噬了大半。

甬道向下延伸,石壁開鑿得十分粗糙,布滿鑿痕。空氣冰冷,帶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着礦物質和某種特殊木材腐朽的味道。腳下是厚厚的積塵,踩上去軟綿綿的。

走了不到百米,前方豁然開朗。

手電光柱掃過,映照出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空間。穹頂高聳,看不到頂,無數粗壯的、早已石化的巨大樹木根系從穹頂垂落下來,如同怪物的觸須。下方,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棺槨!

各種材質,石棺、木棺、青銅棺……數以百計,甚至上千!它們並非整齊排列,而是以一種看似雜亂、實則隱含某種詭異規律的方式,堆積、散落在這片廣闊的地下空間裏。許多棺槨已經破損開裂,露出裏面黑漆漆的空洞,或是森白的骸骨。

而在這些棺槨群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黑色石頭壘砌而成的圓形祭壇。祭壇上刻滿了比外面更加復雜、更加邪異的圖案,中央擺放着一具格外巨大的、通體由某種暗沉金屬打造的棺槨,棺槨表面纏繞着粗大的、早已鏽蝕變色的青銅鎖鏈。

整個空間死寂無聲,只有手電光柱晃動時拉出的長長影子,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凝視着這群不速之客。

“萬……萬屍坑……”吳邪臉色慘白如紙,腿肚子都在打顫,“西周的……人殉……規模太大了……”

胖子牙齒咯咯作響:“媽……媽的……這得死多少人……”

就連阿寧和刀疤臉也面露駭然,下意識地靠攏在一起。

張起靈眼神銳利如鷹,目光快速掃過整個棺槨群和中央祭壇,低喝道:“別碰任何東西!收斂氣息!這裏不對勁!”

他的話音剛落——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聲響起。

祭壇中央那具巨大的金屬棺槨,猛地震動了一下!覆蓋其上的厚厚灰塵簌簌落下!

纏繞在棺槨上的青銅鎖鏈,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咔……咔嚓……

其中一根最粗的鎖鏈,突然崩斷!鏽蝕的金屬碎片濺落!

一股難以形容的、龐大、陰冷、暴戾到極點的氣息,如同沉眠的洪荒巨獸蘇醒,猛地從那棺槨的縫隙中彌漫開來!

“不好!它要醒了!”張起靈臉色劇變,厲聲喝道,“快退!”

但已經晚了!

轟!!!

那具巨大的金屬棺蓋,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猛地從內部掀飛!如同炮彈般沖天而起,狠狠砸在遠處的石化樹根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棺槨之中,一具龐大無比、穿着古老西周諸侯冕服、皮膚幹癟發黑、卻依舊散發着恐怖威壓的屍身,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它的眼眶之中,沒有眼睛,只有兩團劇烈燃燒的、幽綠色的鬼火!

“吼——!!!”

一聲非人的、蘊含着無盡怨毒和殺戮欲望的咆哮,從它幹癟的喉嚨裏爆發出來,形成肉眼可見的音波,瞬間席卷整個地下空間!

噗通!噗通!

吳邪、胖子、阿寧、刀疤臉四人幾乎同時慘叫一聲,抱着腦袋跪倒在地,耳鼻之中瞬間溢出鮮血!那咆哮聲直接沖擊靈魂!胖子更是直接兩眼一翻,差點暈死過去!

唯有張起靈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但依舊頑強站立,黑金古刀橫在身前,刀身嗡鳴,散發出微弱的清光抵擋着音波沖擊,但他的眼神已經充滿了絕望!

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血屍或者粽子!這氣息……遠超他遭遇過的任何東西!這是近乎魔物的存在!

那西周屍王猛地轉過頭,幽綠的鬼火瞬間鎖定了離它最近、還在掙扎的吳邪!一只幹枯發黑、指甲尖銳如刀的巨爪,帶着撕裂空間的厲嘯,直抓而下!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

吳邪瞳孔放大,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甚至能聞到那爪子上帶來的、令人作嘔的腐朽惡臭!

張起靈目眥欲裂,想要撲救,卻被那恐怖的威壓死死釘在原地,根本無法動彈!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沉默站在衆人身後的林夜,終於動了。

他沒有去看那抓向吳邪的利爪,也沒有理會那咆哮的屍王。他的目光,越過了這一切,落在了那具被掀開的、空蕩蕩的金屬棺槨內部。

那裏,棺底鋪着一層厚厚的、暗紫色的、仿佛某種晶體化的土壤,土壤中央,生長着一株奇特的植物。九片葉子如同墨玉,簇擁着一顆僅有指甲蓋大小、通體血紅、散發着微弱卻極其純粹生命氣息的果實。

【天屍血精】。汲取萬屍陰煞與地脈精華,歷經數千年才有可能孕育出的至陰至寶。蘊含的能量純度,遠超之前吞噬的任何東西!甚至引動了林夜體內那沉寂的吞噬本能!

屍王的利爪,距離吳邪的天靈蓋,只剩不到半尺!

林夜只是隨意地抬起了手,對着那狂暴撲來的屍王,虛空一按。

並非針對屍王本身,而是針對它賴以存在的、與這片萬屍坑地脈陰煞連接的核心——那棺槨中的【天屍血精】!

吞噬!隔空掠奪!

正在咆哮攻擊的屍王,動作猛地一僵!那抓向吳邪的利爪硬生生停在半空!它眼眶中的幽綠鬼火瘋狂閃爍,發出驚怒交加的尖嘯!它感覺到,它力量的源泉,它存在的根本,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的力量強行抽離!

嗡——!!!

整個地下空間的陰煞之氣劇烈暴動起來!無數棺槨嗡嗡作響!

而那顆血紅果實,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幹癟、最終化爲一小撮飛灰!

磅礴浩瀚、卻冰冷死寂的極致陰性能量,隔空涌入林夜體內!

【吞噬天地奇物:天屍血精!力量+3.0!體質+5.0!精神+4.0!陰屬性抗性大幅提升!高速再生進階爲血肉衍生(初級)!獲得狀態:陰煞親和(臨時)!】

屬性瘋狂飆升!力量突破28.0!體質突破35.0!精神突破22.0!

那不可一世的西周屍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發出一聲充滿不甘和絕望的哀嚎,龐大的身軀迅速幹癟、風化、最終譁啦一聲,徹底崩解成一堆朽爛的枯骨和塵埃,散落在祭壇之上。

纏繞祭壇的陰煞之氣瞬間消散。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蕩然無存。

地下空間,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吳邪劫後餘生、癱倒在地的劇烈喘息聲,胖子 unconscious 的沉重呼吸,以及阿寧、刀疤臉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堆枯骨的呆滯目光。

張起靈拄着刀,單膝跪地,劇烈地咳嗽着,抬起頭,看着林夜的背影。

這一次,他的眼神裏,不再是震驚和復雜,而是……一種深深的、近乎麻木的駭然。

隔空……一指……便讓那近乎魔物的屍王……灰飛煙滅?!

林夜緩緩收回手,感受着體內澎湃的新生力量,目光淡漠地掃過祭壇上那堆枯骨,如同看着一堆無用的垃圾。

他邁步,踏上祭壇,走到那空蕩的金屬棺槨前,看了一眼裏面那撮飛灰。

“東西取了。”他平淡地陳述,仿佛只是來拿走一件寄存的物品。

然後,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剛剛掙扎着坐起來的吳邪身上。

“繼續帶路。”

“下面,應該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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