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嫵的眼底閃過一絲猩紅，卻硬生生壓了下去。
不想忍，卻不得不忍。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她的羽翼尚未豐滿，手裏沒有半點實權，更何況搖枝的性命還攥在沈明珠的手裏。
她若是敢反抗，只會落得比前世更慘的下場。
這輩子，她絕不能重蹈覆轍。
她抬眼看向沈明珠，一字一句道：“我跪。”
話音落下，她緩緩抬腳，一步步走到那片碎瓷片前。
沒有絲毫猶豫，雙膝狠狠跪了下去！
“噗嗤——”
尖銳的瓷片瞬間刺破衣裙，狠狠扎進膝蓋的皮肉裏。
刺骨的疼痛順着膝蓋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她眼前發黑，額角瞬間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溫熱的鮮血順着膝蓋往下淌，很快染紅了身下的青石板，觸目驚心。
沈清嫵死死咬着下唇，將一聲痛呼咽回喉嚨裏，唇瓣被牙齒咬得發顫，嚐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沈明珠看着她這副模樣，心裏的快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沈清嫵：“既然這麼喜歡跪，就多跪會兒。什麼時候跪到我消氣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正沾沾自喜之時，門外傳來了小廝驚慌失措的通傳聲：“世子爺駕到——”
門被人猛地推開，陸矜身姿挺拔地立在門口。
他的目光掃過屋裏的景象，只見沈清嫵跪在血泊裏，臉色慘白如紙，卻依舊脊背挺直。
像一株被狂風暴雨摧殘，卻依舊不肯彎折的翠竹。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沈明珠的笑容僵在臉上，強裝鎮定地福了福身：“世子爺，您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難不成要看着你把府裏攪得雞犬不寧？”陸矜的聲音冷得像冰，將目光落在沈清嫵身上，“你且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沈清嫵聞言，身體一顫，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她緩緩抬眼，一雙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蓄滿了淚水，卻強忍着不肯落下。
配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她太懂陸矜的性子了，他最吃柔弱可憐這一套。
這輩子，她要學會借勢，學會示弱。
“世子爺……”沈清嫵尾音發顫，“妾身不知哪裏得罪了世子妃。方才妾身依規向世子妃行禮問安，世子妃卻突然動怒，妾身跪在這些碎瓷片上。”
說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妾身求世子妃饒命，說自己知錯了，可世子妃不肯聽，還說要讓妾身好好學學規矩，不然就要責罰搖枝。”
說着，她眼神怯怯地看向陸矜：“世子爺，妾身真的知道錯了，求世子爺饒過妾身吧！妾身的膝蓋好痛，實在是撐不住了……”
沈明珠聽得臉色煞白，急聲反駁：“你閉嘴！”
“閉嘴！”陸矜冷聲打斷她，“我沒問你。”
沈明珠被他眼神中的寒意嚇得渾身一顫，剩下的話盡數咽回了喉嚨裏。
她只能死死攥着錦帕，指尖泛白，滿心的怨毒與不甘卻不敢表露分毫。
陸矜的目光重新落回沈清嫵身上，冷聲吩咐：“去請大夫，立刻！”
而後，他才重新轉向臉色煞白的沈明珠：“念你初犯，暫且抄十遍女誡自省。府內的中饋之事，暫且交由管家嬤嬤代管。”
抄書也就罷了，竟還收了她的中饋權！
中饋權是當家主母的命脈，沒了這個，她在這府裏，就成了個空架子！
身爲堂堂沈家嫡女、名正言順的世子妃。
竟因爲一個庶出的姨娘，被當衆剝奪了中饋權！
今這事若是傳出去，整個京城都會笑話她！
沈明珠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反駁，只能屈辱地屈膝行禮：“妾遵旨。”
她看向沈清嫵被丫鬟攙扶着踉蹌離去的背影，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都是這個賤人！
都是她裝可憐博同情，都是她故意挑撥離間，才讓自己落得這般境地！
沈清嫵，你給我等着，今之辱，我定要你加倍奉還！
待陸矜轉身離去，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幸好被身邊的婆子及時扶住。
“世子妃，您沒事吧？”婆子低聲詢問，語氣裏滿是擔憂。
沈明珠猛地推開她，眼底滿是戾氣：“滾！都給我滾！”
沈清嫵被兩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一步一挪地回了汀蘭院。
剛到屋中，她便再也撐不住。
額頭上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浸溼了衣襟，疼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全靠丫鬟們死死架着才沒摔下去。
“快，扶主子躺下！”搖枝忍着嘴角的劇痛，嘶啞着嗓子吩咐道，眼眶紅得像要滴血。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沈清嫵扶到鋪着軟墊的床榻上。
搖枝才撲到床邊，哽咽着說：“主子，您疼壞了吧？都怪奴婢沒用，沒能護好您……”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選擇。”沈清嫵摸了摸搖枝的臉頰，“這點疼，不算什麼。”
正說着，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沈姨娘，世子爺讓人送來了一些補品和傷藥，說是讓您好好休養。”
沈清嫵應道：“送進來吧。”
很快，兩個小廝捧着幾個精致的食盒和匣子走了進來，恭敬地放在桌上。
“替我謝過世子爺。”沈清嫵淡淡開口。
待小廝離去後，搖枝上前打開了食盒和匣子。
只見裏面放着人參、燕窩等名貴補品，還有幾瓶上好的傷藥，甚至還有幾錠沉甸甸的金元寶。
搖枝看得愣了愣，這些東西樣樣名貴，世子爺倒是大方。
她轉頭看向床榻上的沈清嫵：“主子，世子爺送了不少好東西來，您正好用這些補補身子。”
沈清嫵的目光掠過那些賞賜，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東西，對她而言，不過是陸矜一時憐惜的產物，算不得什麼。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搖枝腫得老高的臉頰上，心中的怒意再次翻涌上來。
搖枝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這輩子，她絕不能讓搖枝再受半點委屈。
“搖枝，你跟着我，從來沒享過一天福，反倒替我受了這麼多罪。”
她緩緩收回手，斬釘截鐵道，“你記住，今你挨的每一下打，流的每一滴血，我都會替你百倍討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