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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陸宅空寂無聲。
沈亦如草草將幾件衣服塞進背包,第三次撥打陳芸的電話。
聽筒裏依舊是冰冷冗長的忙音。
不詳的預感蛛網般成結。
手機震動。
屏幕亮起“陸辰安”的名字。
她指尖發涼,按下接聽。
“亦如。”
陸辰安的聲音平靜無波。
“清雅因你受傷,你該有所補償。”
沈亦如口惡氣翻涌,聲音尖銳。
“她害我家破人亡不夠,還要掘墳辱屍,現在居然要我補償她?!
陸辰安,你瘋了嗎?!”
陸辰安打斷她,語調清冷。
“沈叔也是清雅生父,缺席多年,她想讓父母合葬,盡盡孝心,你又何苦咄咄人?”
“我爸在外沒有女兒!”
“沈亦如。”
他聲音沉下,帶着訓誡意味。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證據確鑿,你必須面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會陪你一起,好好補償她,消弭惡果。”
“補償?”
沈亦如氣急反笑,喉頭涌上腥甜。
“你補償她,誰補償我?!”
“被你們聯手害死的,是我的爸爸!我的孩子!”
電話那頭靜默一瞬,嘆息般命令出聲。
“我已經安排記者,今晚開新聞發布會,恢復清雅姓氏,並將公司一半股權劃給她。”
沈亦如渾身血液發涼。
“你做夢!
爸給你公司是讓你繼承心血,不是讓你討好害死他的凶手!”
她猛地掛斷電話,萬針穿心,扎的生疼。
再撥過去,陳芸的電話已經關機。
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
沈亦如在院中焦灼踱步,未察覺身後有人。
“在等誰?”
陸辰安冰冷的聲音響起。
沈亦如轉身,一眼看到他指尖勾着的粉色手機掛墜——那是陳芸從不離身的東西。
“你把她怎麼了?”
她聲音因恐懼變調。
陸辰安站在梨花樹下,捻動佛珠。
白色衣角翻飛,泛起比梨花更白的光,恍若遙不可及的神邸。
說出的話,卻令人膽寒。
“佛門有增息懷誅之法。
既然勸誡無用,爲阻止你墮入惡道,只能誅證道。
我不忍傷你,更不容旁人將你引入歧途。
從前的朋友,不必再聯系。”
沈亦如如墜冰窟。
想起他十六歲那年,在暗巷中,指揮一衆信徒,用溼毛巾將霸凌他的同學打到磕頭求饒。
“謗我師者,。”
信衆虐打時的念誦聲,一度成爲她的噩夢。
而陸辰安就如現在這樣,捻動佛珠,冷眼旁觀。
“陳芸什麼都不知道!
放了她!”
她沖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衣袖,聲音絕望。
陸辰安垂眸,眼底清雪化爲深潭。
“答應條件,我便放她走。”
沈亦如仰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水光中是蝕骨恨意。
“好。
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陸辰安唇角勾起悲憫的弧度。
“支票?
可以。”
她沉默着抽出一份文件。
陸辰安向來謹慎,此時卻爲宋清雅,飛快籤下名字。
罷了,他搖頭輕嘆。
“這股份,是替你向清雅贖罪的方式。
她執意不要。
你何時能如她一般,不執着身外之物。
你要知道,善待清雅的福報,足以盈滿大千世界。”
沈亦如沒有接話,奪回協議,轉身走入暮色。
梨花紛落,隔開兩個世界。
發布會現場。
記者擠滿沈氏大廳。
陸辰安一身白西裝,站在人群外圍,捻動佛珠,冷眼望着台上憔悴的沈亦如,只要她肯低頭認錯,業障便可掃除。
沈亦如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
“我承認,沈家不止我一個女兒。”
“沈家的股份也不該只由我和陸辰安所有。”
陸辰安嘴角微鬆。
她目光掃過全場,繼續開口。
“我爸爸沈如山資助過數萬學生。
凡憑本事入職沈氏,坐到管理層的,都是我沈家的孩子!
依據貢獻大小,均可從我這裏獲得股份!”
全場譁然!
陸辰安捻佛珠的手猝然頓住。
沈亦如迎上他震驚的目光,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