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小身板一步三回頭,顧愫譏諷。
“你倒是會收買人心。”
慕翹沒閒心同她對嗆,直接道。
“我今見了藺相,他說,陛下給了慕家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
慕翹視線從她手裏的戒尺上飄過。
“母親何時能平復下來,我便何時告訴母親。”
“你……”顧愫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將戒尺交給下人後,又命顧嬤嬤親自守在門口。
“說吧。”
“陛下有意收回慕氏爵位。”
顧愫剛平復的心情瞬間又炸開。
“慕氏滿門忠烈,靖和與槐安戰死沙場,陛下卻要抹他們的功勳,這就是慕氏忠的君?”
她雖對二房覬覦爵位之事耿耿於懷,但這是慕家內鬥。
且慕家並未犯下大錯,晏帝若是收回慕氏爵位,那便意味着是對慕氏的全盤否定。
這讓九泉之下的慕氏先祖如何瞑目。
“陛下還給了第二個選擇。”慕翹頓了頓,才繼續。
“慕氏與容氏聯姻,爵位暫時保留,今後大房與二房各憑本事。”
顧愫蹙眉:“你與容知晦聯姻?”
“是。”
“爲何不是宥王?”
慕翹坦然一笑,“如母親所言,我只是慕家養女而已,配不上宥王。”
被她不軟不硬頂了一句,顧愫方才的怨氣也散了大半。
“宥王可知曉此事?”
“不重要。”慕翹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陛下許諾,若慕氏放棄爵位,可保阿敘一世無虞。”
顧愫接過茶沒喝,“那你呢?”
慕翹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片刻。
“藺相保媒,遠嫁,離開永京,永世不得返回。”
顧愫眼底閃過一絲戾色。
“你舍得放棄宥王?”
慕翹聳了聳肩,“我又不是爲他而活。”
楚瑄壓就沒在給她的選項裏,談不上舍得與否。
顧愫垂眸,手指無意識沿着茶盞周圍摩挲。
“有藺相保媒,即便沒有慕氏作爲依仗,你未來夫婿也會善待你。”
慕翹挑眉:“所以母親是打算放棄爵位?”
顧愫對她這話不置可否。
“離開永京,你至少還能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那誰能保證,我離開永京,還能活着?”
顧愫冷哼一聲,“算你還不算蠢笨。”
慕翹若在永京,只要她還姓慕,就是忠臣之後,某些人也不敢輕易對她動手。
一旦她離京,慕家便是有心相幫,也是鞭長莫及。
還有她與楚瑄的過往,後的宥王妃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藺相也只是護她一時,也不會護她一世。
“如今慕氏雖沒落,但宥王待你有情,只要他堅持,你還可以當個側妃,你可以去求他。”
慕翹沒想到顧愫竟然會替她做打算。
“那母親和阿敘呢?”
顧愫:“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知道她不相信自己,慕翹主動走到她身旁坐下。
“母親不用試探,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慕家。”
聽出她是打算嫁給容知晦,顧愫又驚又怒,
“你可知那容知晦是何種人?”
慕翹不以爲意,“他願意娶我,這就夠了。”
“夠什麼夠。”顧愫噌地一下站起來。
“他已經連續克死三任未婚妻,你有幾條命給他克的?”
“一條。”慕翹豎起一手指。
“不過沒關系,我命硬,他克不死。”
顧愫正想一戒尺揮過去,忽然發現手是空的,拳頭捏了又捏。
“閉嘴,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慕翹仰頭看着她,眼睛眨得飛快。
“可只有我嫁給他,陛下才不會撤銷慕氏的爵位。”
“你……”顧愫氣得眉毛倒豎。
“慕翹,慕家養你這麼多年,不是讓你這麼作賤自己的。”
雖是訓斥,慕翹卻聽得心頭一暖,握住她的手。
“沒有作賤,我願意嫁他。”
顧愫別扭,想掙開她的手。
可她越掙,慕翹便握得越緊。
“母親,第二個選擇是容知晦幫咱們爭取的。”
顧愫沒再掙扎,“爲何?”
“他說阿兄離京前,曾托他照看慕家。”
顧愫:“你信了?”
“一半吧。”慕翹趁機拉她坐下。
“二叔已投靠璋王,又對爵位虎視眈眈,而阿敘年紀太小,單憑咱們母女,無力抗衡。”
“陛下想收回慕氏爵位,雖說有些無情,卻也是在保護阿敘。”
“可無論是爵位落到二叔頭上,還是被陛下收回,都不是咱們想要的,所以咱們得借勢。”
“容知晦需要一門婚事,讓陛下放心,我們也需要借助他的勢,對抗二房,是各取所需。”
見她分析得這般透徹,顧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呢?你真打算放棄宥王?”
她雖不喜這個養女,但她知道,慕翹心裏是有楚瑄的。
想起楚瑄那番話,慕翹嘴角扯了一下。
“不瞞母親,昨我去求過他。”
聽到她用了“求”字,顧愫猜到兩人定是不歡而散。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容知晦此人,深不可測,他選擇與慕氏聯姻,想必不只是讓陛下放心這麼簡單。”
“你父兄不在了,你若與他成親,後他萬一對你動手,我如何能……”
慕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能什麼?”
顧愫別開臉,“沒什麼。”
慕翹知道見好就收,順勢轉移了話題。
“陛下給了咱們半個月時間,母親可以好好考慮,我去看看阿敘。”
見她起身準備離去,顧愫拽住她。
“你真打算與容知晦成親?”
“是。”
顧愫:“萬一我選擇放棄爵位呢,你也要嫁?”
“嫁。”慕翹沒隱瞞她。
“我已與他約定,無論母親選擇如何,我都會嫁他。”
顧愫眼神驟然銳利,“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見她不說話,顧愫加重手上力道。
“慕翹,告訴我。”
慕翹神色不變,反問她。
“那母親呢,母親是否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母女倆視線在空中相撞,誰也不讓。
良久後,顧愫率先開口。
“你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