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梨枝每給勤政殿換花,已經在御前的宮人面前混了個臉熟。
李琴正在看賬,還有幾個月就到了她出宮的子,這段時間除了找自己的接班人,她大多時候都在清理主事這些年的賬本,力求交接順利,一抬頭便瞧見梨枝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幾個月前是她發現這丫頭一手種花好手藝,將她從粗使宮女提到花草房專心侍弄花草,因着這手上功夫還想着栽培她來接替自己的位置,誰曾想這丫頭就是個懶的,別人都熱切地看着自己想往上爬,就她總低着個頭,安心種花弄草。
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南華的死會讓她這樣急切地想向上……
“說吧,什麼事?”
“嬤嬤,這宮裏還有什麼花兒嗎?”
“你真當自己是送花的了?我讓你給御前送花,是給你個和皇上見面的由頭,何必在這種小事上費心勞神?”
“就花草房這幾種花輪着送,皇上肯定看膩的吧?”
“往不都是這樣的?”李琴呆了呆,卻又覺得梨枝的花倒也有些道理,“也罷,索性下午沒事,你得了空便去御花園走一趟,那裏的花枝種類要更多些。”
梨枝得了話便告了聲退,自覺不再打擾李嬤嬤。
午時剛過,她挎着竹籃便往御花園走去,這裏,但也禁不住這正午的頭,大部分花都失了水分,懨懨的,好不容易從樹蔭下找到幾支未被曬狠的花枝,梨枝禁不住露出個微笑,好歹有些收獲,不是空手而歸了。
梨枝將花枝放入竹筐內,收拾好東西便準備離開。
空氣悶悶的,她抬頭看了看天,總覺得馬上快要下雨了,原地尋思了一會兒,來的時候她走的是宮道,若真的下雨的話,連個躲雨的地方都難找,這樣想着,梨枝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果然,夏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一點預兆也沒有。
在踏入連廊的前一秒,傾盆的大雨瓢潑落下,這雨來的激烈,只一個呼吸間,梨枝的衣裳便溼了一大片。
雨越來越大,宛如短線的珍珠,在屋檐下形成了密密透明水簾。很快,空氣中形成了迷蒙的雨霧,紅牆綠瓦經過雨水的浸潤顏色更加地鮮明,空氣中滿是水汽混合着泥土氣息的味道。
大夏的皇宮被一條河流貫穿着,前朝後宮被這條名爲玉帶河串連在一起。在這樣磅礴的雨勢下,這並不寬闊的河水勢迅速上漲,岸邊零碎的石塊不斷被沖下,又沒入河中,看着便有些驚心。
連廊是早些年修建的,順延着玉帶河,自御花園修到了太液池,中間坐落了幾座觀景亭,是後宮主子們解暑玩樂常來之地。但因着是午時,沒有宮妃會在這個時間出來玩樂,所以此時的連廊放遠望去前後空空無人。
這連廊雖說是擋住了大部分的雨水,但因兩側空空,雨水從一側不斷飄落進來,梨枝不得不緊貼着連廊的另一側緩慢地行走着。
“那是個人嗎?哪個粗心的宮人踩空了嗎?”梨枝大驚,這種天氣落水是真的會要命的!遠遠地她只模模糊糊瞧見有個人趴在浮木上,順水而下。
“來人啊!有人嗎?有人落水了!”她放聲呼喊着,聲音消失在雨霧中,沒有半點回音。
那人越發的近了,這身形怎麼像是個孩子?她不敢想這如果真是個孩子那代表了什麼,她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南華的臉,又浮現了皇上看向她的樣子。
再往下就是太液池,現在正是賞荷的時節,平裏泛舟駛入藕荷深處都尋不見人,要是沖進了那裏,這孩子必死無疑!
來不及再猶豫,梨枝翻出連廊,屏住氣,放低身子,一手抓着欄杆,另一手蓄勢待發準備將孩子從浮木上帶下。
當湍急的河流帶着這個落水的人急速經過時,她狠狠地抓住了那孩子,成功了!只是這需要的氣力比她想象中的大,她腳步一滑,差點被帶入水中,那浮木撞上了她的小腿,又被河流帶走,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忍住痛意,梨枝看向手裏抓着的人,他唇色發白,眼球在不斷顫動。
——果然是個孩子!
——這孩子還活着!
“來人啊!有人嗎?”她大聲呼救,卻不知因着力竭,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微弱,這細小的聲音要想在這瓢潑大雨中喚來人簡直是天方夜談!
“快來人啊……我撐不住了……”梨枝的意識逐漸模糊,只憑着一股意念仍死死地抓着欄杆和孩子。
岸邊,翻落花籃側倒着,原先被打理好的花枝掉落買了泥濘的土地上,精心挑選出來的花苞染上了星點泥土,花瓣被雨水沖打着,漸漸失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