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落了座，顧泠心便和白芍回了水心閣，換了那身她自己選的藍色衣衫，準備聽侯夫人講話。
侯夫人是女賓這邊的主位，按理來說，應該承擔起來宴前致辭的任務。
但是，侯夫人一直對要準備說辭這件事特別頭疼，所以便讓尹蓮塘幫自己準備一下，她只要背下來就行了。
尹蓮塘確實準備了，而且這份說辭也很符合侯夫人的心意。
裏面有很多說法都文鄒鄒的，讀起來也是朗朗上口。
就是背起來實在有些費勁兒，加上侯夫人現在已經上了歲數，越發不願意動腦子。
想來想去，便讓尹蓮塘頂替自己做了這活計。
反正顧泠心連教習嬤嬤都能攆出去，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的儀態，到時候，她再上去說些好話反而是丟了面子。
可是侯夫人卻沒有想到，顧泠心不但穿着得體大方，待人接物也是分毫不差。
甚至連面對許家姑娘的指摘，也可以輕輕鬆鬆解決，沒有讓大家對她生出一點一滴的不好印象。
這個時候，她要是再讓尹蓮塘上去，那就有些奇怪了。
顧泠心這樣優秀的女兒，她連個賀詞都不願意說幾句，外人不知道要怎麼議論她這個母親了。
侯夫人一想到這些就十分犯難。
尹蓮塘並不覺得這件事情難，反而覺得如果侯夫人繼續讓她說，一定會大挫顧泠心的氣勢。
現在她簡直要迫不及待上台了。
致辭的環節安排在顧泠心回來之後。
本來顧泠心一回來，就該上台了，可是尹蓮塘請示了侯夫人幾次，侯夫人也沒有說話。
最後，侯夫人一咬牙，“蓮塘啊，這次的詞你帶了嗎，要不我上前去說了吧。”
尹蓮塘這個時候只差臨門一腳，當然不能讓侯夫人上台了。
“沒有帶着，伯母，這賀辭我記熟之後，就夾到書裏了。”
尹蓮塘故作爲難。
“要不我現在回去給您拿？”
侯夫人也是很爲難。
青竹齋離正廳遠，離花廳也有很遠一段距離，這個時候再讓尹蓮塘去拿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她一咬牙，一閉眼，“那我便自己上去說兩句吧。”
顧泠心並沒有什麼大錯，自己若是讓尹蓮塘上去致辭，那便是打了顧泠心的臉，換言之，就是打了整個侯府的臉。
當着這麼多京城權貴的面，侯府可要成了巨大的笑話了。
尹蓮塘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侯夫人一旦下了決定很難動搖。
只能嘆了口氣，另想別的方法了。
——
顧泠心換了一身衣服回來，按說就應該是侯夫人上台了。
可是，顧泠心往侯夫人的方向看了幾次，也不見侯夫人有動作，反而是和尹蓮塘一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顧泠心心中有憤怒也有無奈。
既然侯夫人不願意爲她的回還致辭，她也只能自己上台了。
侯夫人還不等站起來，就看着已經換了一身藍色衣衫的顧泠心先她一步站了起來。
她睜大了眼睛，泠心這又是要做什麼。
藍色的衣裙是立領的設計，襯托出顧泠心脖頸修長雪白。
顧泠心的話不長，但說得極爲動人。
最關鍵的是顧泠心的一身藍衣，襯托得她如下凡的仙子一般。
她說得珍饈美食，仿佛也都變成了無價之寶。
各位夫人小姐都向她投去了贊賞的眼神。
連侯夫人也覺得顧泠心這一段說得，實在是好。
比尹蓮塘之前寫的那些好上不少。
尹蓮塘見侯夫人往自己這邊淡淡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心中的妒恨不覺又深了幾分。
她一定要想辦法把顧泠心除掉！
侯夫人一直看着顧泠心的方向，沒有關注身邊的尹蓮塘此時的表情。
若是看到了，她一定會大爲吃驚。
一向以溫柔淑婉著稱的尹蓮塘，居然會露出這樣可怕的表情。
侯夫人此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顧泠心的身上。
顧泠心是她的女兒，與她長得極像，身着藍衣給大家祝酒的顧泠心讓她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她也曾經是像顧泠心這般無憂無慮的姑娘。
一時之間的年輕時候的回憶絲絲縷縷飄過眼前，侯夫人只覺得自己的眼眶都要溼潤了。
她嘆了口氣。
顧泠心縱然拙劣，但到底也是她的女兒，她有的時候，也實在不應該過於苛責了。
尹蓮塘時刻注意着侯夫人的反應，見侯夫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不忍，立刻就明白，自己必須趕快做些什麼。
“姐姐親自起來倒也是一件好事。”她飛快組織着自己的語言。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賓客誤會了。”
侯夫人聽到尹蓮塘小聲的嘀咕，轉過頭來，“有什麼可議論的，泠心是侯府的小主子，起來說兩句，也沒什麼不可。”
尹蓮塘搖搖頭，“伯母，這是姐姐回京之後參加的第一次宴會，本該您先說話，可是如今姐姐先說了話，反而要讓人詬病是不是您對姐姐有什麼不滿。”
侯夫人有些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顧泠心的方向，然後又轉向尹蓮塘。
“這話怎麼說。”
尹蓮塘見侯夫人上套，立刻湊近幾分，壓低聲音，“伯母，您是姐姐的親娘，但是卻讓姐姐在第一次參加宴會就發言，有些明事理的，自然會覺得，這是您在有意鍛煉姐姐，可是若是那些沒眼色的，怕會以爲，是您對姐姐不歡迎所以才不管不顧。”
侯夫人有些緊張，她向來在意自己的名聲，明明是準備了賀辭的，現在卻要落個爲母不慈，那實在是太冤枉了。
“那，要不我起來再說兩句，補救一下。”
尹蓮塘眼簾微垂，“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哪裏有母親在孩子之後發言的道理。”
“可能姐姐還對我有氣，才把這些都遷怒到了您的身上，若是真的引起了京城中的議論，蓮塘難辭其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