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聚仙樓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陽光很好，雪正在融化，街道上溼漉漉的。
林默沒回家，而是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他想一個人靜一靜，理清思緒。
走過城南的老街區時，他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
抬頭一看，前方一棟老居民樓的四樓窗戶裏，正冒出滾滾濃煙。
“着火了！”
街上一陣亂。
有人打電話報警，有人圍觀看熱鬧，但沒人敢上前。
林默快步跑過去。
那是一棟六層的老樓，沒有電梯，樓道狹窄。
着火的是四樓東戶，濃煙正從門窗裏涌出。
“裏面有人嗎？”他大聲問。
一個老太太哭着說，“有！有！老張家兩口子，還有他們小孫子！剛才還看見他們在窗口呼救，現在沒聲了！”
消防車還沒到。
煙越來越濃，火勢正在蔓延。
林默看了看樓體結構，脫下外套扔在地上，對周圍人喊，“找幾床被子來！用水浸溼！”
幾個年輕人反應過來，趕緊去找。
很快，幾床溼被子被遞過來。
林默把一床溼被子披在身上，又用另一床捂住口鼻，就要往樓裏沖。
“小夥子！你別去！太危險了！”有人拉住他。
“等消防隊來不及了。”林默掙脫，沖進樓道。
樓道裏濃煙彌漫，能見度不足一米。
他屏住呼吸，憑着感覺往上沖。
四樓，東戶，門緊鎖着。
“裏面有人嗎？”他用力拍門。
沒有回應。
他退後兩步，猛地一腳踹在門鎖位置。
老式的木門應聲而開，熱浪撲面而來。
屋裏已經完全被濃煙籠罩，家具在燃燒，溫度高得嚇人。
林默彎腰低頭，在客廳沒看到人，轉向臥室。
臥室床上，一個老人已經昏迷。
地上，另一個老人抱着個五六歲的孩子，也都失去了意識。
火舌正舔舐着天花板，吊燈“砰”地掉下來，砸在林默腳邊。
他顧不上危險，先把床上的老人背起來，沖出臥室，放在相對安全的樓梯間。
第二次返回，他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攙起地上的老人。
這時，一燃燒的房梁突然斷裂，朝他砸來。
林默本能地護住懷裏的孩子，用後背硬扛了這一下。
灼熱的劇痛傳來，但他腳步不停，沖出火場。
把第二個老人和孩子放到樓梯間，他第三次返回——客廳的角落裏，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剛回家就被困住了。
火勢更大了，整個屋子都在燃燒。
林默能感覺到空氣在迅速減少，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痛。
他咬牙沖進去，拖起那個中年男人。
就在他們快到門口時，一聲巨響。
廚房的煤氣罐爆炸了。
巨大的沖擊波把兩人掀飛出去。
林默在空中轉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身下的人。
他們摔在樓道裏。
林默的後背重重撞在牆上，脊椎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但他還是掙扎着爬起來，把最後一個昏迷的人拖到樓梯口。
這時，消防隊終於趕到了。
“這裏！這裏還有人！”林默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林默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還有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
他想動，但渾身都被繃帶包裹着，尤其是後背，火燒火燎地疼。
“別動。”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小雨坐在床邊，眼睛腫得像核桃，顯然哭了很久。
她手裏拿着溼毛巾，正小心地幫他擦臉。
“我睡了多久？”林默聲音嘶啞。
“一天一夜。”秦雪從門口走進來，手裏提着保溫桶，“醫生說你有腦震蕩，後背二級燒傷，還有脊椎舊傷復發。”
林默這才想起發生了什麼。
火，救人，爆炸……
“那些人呢？救出來了嗎？”
“都救出來了。”秦雪眼眶也紅了，“兩個老人，一個孩子，還有一個中年人。除了吸入濃煙需要觀察，都沒生命危險。醫生說，再晚五分鍾，就都……”
她說不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蘇小雨聲音顫抖，“醫生說，你後背的燒傷面積很大，還有……還有那麼多舊傷……”
她掀開被子一角，露出林默纏滿繃帶的胳膊。
繃帶縫隙裏，隱約可見猙獰的疤痕。
槍傷、刀傷、燒傷……層層疊疊，像一幅殘酷的戰爭地圖。
蘇小雨的眼淚又掉下來，“這十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林默想安慰她，卻說不出話。
麻藥勁過了，疼痛像水般涌來。
門開了，醫生和護士進來查房。
看到林默醒來，醫生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還好。”林默勉強說。
醫生檢查了他的情況，表情嚴肅，“林先生，你的傷勢很重。後背燒傷需要長時間恢復，脊椎的舊傷也受到了影響。最重要的是你身體裏，怎麼會有那麼多舊傷？”
林默沉默。
秦雪接過話，“醫生，他是退伍軍人。”
“看出來了。”醫生看着林默身上的疤痕，眼神復雜，“但這些傷不是普通當兵能有的。你是……”
“就是個當兵的。”林默打斷他。
醫生沒再問，只是嘆氣，“好好休息吧。你救了四條命，是英雄。”
醫生走後，病房裏安靜下來。
蘇小雨繼續給他擦臉，動作輕柔得像對小孩一樣。
秦雪打開保溫桶，“小雨姐熬的雞湯，喝點吧。”
她舀了一勺，吹涼了，遞到林默嘴邊。
林默想自己來，但手抬不起來。
“別動，我喂你。”秦雪說。
她的動作很自然，沒有男女之間的顧忌，只有戰友間的照顧。
林默知道，在部隊裏，重傷員都是這樣被照顧的。
喝了幾口湯，林默又睡着了。
他太虛弱了。
林默救人的事，很快傳遍了永安城。
第二天開始，探望的人絡繹不絕。
醫院不得不派保安維持秩序。
最先來的是被救的那家人。
兩個老人帶着孫子，跪在病房門口磕頭，哭得泣不成聲。
“恩人啊！你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啊！”
林默讓秦雪把他們扶起來，“老人家，別這樣，應該的。”
“什麼應該的！”老人拉着林默沒受傷的手，“那火那麼大，別人都不敢進去！就你進去了！你這是拿自己的命換我們的命啊！”
孩子怯生生地遞上一個蘋果，“叔叔，給你吃。”
林默接過蘋果，摸摸孩子的頭，“以後小心火，知道嗎？”
孩子用力點頭。
接着來的是街坊鄰居。
他們提着水果、營養品，擠滿了走廊。
“小林啊，以前我們對你們家……唉，對不起啊！”
“小雨是個好姑娘，你們都是好人！”
“好好養傷，需要什麼盡管說！”
蘇小雨忙着招呼，秦雪則負責維持秩序，不讓太多人進病房打擾林默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