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你想不想上育紅班？”張秀英湊到女兒面前，小聲問。
六月扭頭看到媽媽來了，忙抱住媽媽的腰，聲氣詢問，“媽，你去哪了？我醒來都沒看見你？！”
“我去辦事情了。”張秀英陪她一塊坐在柵欄邊，指着育紅班正在玩耍的小朋友，“等九月開學，媽也送你去育紅班，好不好？”
六月困惑地看着她，“我們不回家嗎？”
張秀英覺得這事必須得告訴孩子，她握住女兒的手，“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五星大隊不是我們的家了，媽媽帶你們嫁給李叔叔。以後我們是一家人。你可以在縣城上學。”
六月年紀還小，不懂得離婚是什麼，王衛東平時一個月才回一趟家，而且也不親近六月，父女感情少得可憐。只疑惑地問，“媽媽有錢給我上學？”
“李叔叔給錢，媽媽也會掙錢。”張秀英讓她不用擔心，“媽媽永遠會陪着你們。不會讓你們受苦的。”
六月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她沖那一群孩子呼喊，“哥，媽來接我們了！”
正在跟孩子們歡鬧的元宵從人群中跑過來，他滿頭大汗，小臉紅得像新鮮的水蜜桃，“媽？咱們回家嗎？”
張秀英頷首，“先去李爺爺家，告訴他們一聲。我就帶你們去新家。”
李雲明給了她家裏的鑰匙，她可以先接孩子回家。
元宵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張秀英應該買些東西作爲答謝，李雲明把他身上的票都給她了。只是他出門在外，拿的最多的還是糧票和食品票，張秀英就買了兩盒點心作爲謝禮。
李爺爺和李都在家，看到張秀英帶兩個孩子回來，忙招呼她進門。
張秀英覺得結婚這事得等李雲明下班之後，再過來一塊說。
她將點心放下表達一下謝意，就想帶兩個孩子離開。
李是個熱心人，“你的事辦好了？”
張秀英點頭，“對！戶口遷走了，我成全他們。不想再跟他糾纏。”
李同情地看了她幾眼，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可以想像以後有多艱難，她只能勸張秀英想開些，等孩子大了，她的好子也就來了。
張秀英感激不已，“那我先回去了。”
老兩口還以爲她要帶孩子回鄉下，天色不早了，也就沒有留她。
張秀英從軍區大院出來，就帶兩個孩子去了新家。
元宵和六月看着新家有些局促，不敢坐，就站在堂屋一動不動。
張秀英帶他們打量新家，這屋子是長方形的，前面是院子，然後是屋子，屋子後面也有一個院子，院子靠房子的地方有個灶房，旁邊堆了許多柴禾，角落是廁所。
屋子是兩室一廳，外加一個專門堆放閒雜物品的房間，這間房不像別的屋子那樣淨整齊，東西堆得到處都是，連糧食也堆在這裏。
“媽，這是麗麗的家！”元宵指着牆上的照片，大聲告訴她。
麗麗和童童是李雲明的兒女，也是兩個孩子剛交的朋友。
張秀英看着堂屋的照片牆，上面有李雲明一家人的照片，他父母，爺，亡妻和兩個孩子，還有他和兄弟姐妹以及他和同學的合照。
張秀英點頭，“對！這是麗麗的家。”
元宵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住麗麗的家，“我們不回自己的家嗎？”
張秀英只能告訴他，她離婚了，改嫁給了麗麗的爸爸，以後他們都得在這兒生活。
元宵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張秀英熬了一夜的通宵，又困又累，她回到臥室，就想躺下來午休一會兒，問兩個孩子要不要午休。可兩個孩子睡到中午才醒，不想再睡，搖頭拒絕了。
張秀英叮囑兩個孩子不要亂跑，“等媽午休一會兒，就起來給你們做飯。”
兩個孩子點頭答應。
他們去了隔壁屋，看到桌上有許多小人書，拿了兩本津津有味看起來。
張秀英醒來的時候，兩個孩子正捧着小人書看得咯咯笑。
還有一個小時就到晚飯時間，她去灶房，看家裏有什麼菜，沒想到什麼都沒有。她回主臥拉開抽屜，看到裏面有各式各樣的票。
布票、糧票、肥皂票、肉票、豆制品票、油條票、蛋票、魚票、糖票等等。
除了票還有零錢，總共二十三塊六毛二分錢，還有一個存折上面存了一千一百塊錢，分批次存入，存的都是定期五年，全部是手工填寫，再蓋章。
張秀英拿着籃子，叫上兩個孩子一塊去買菜。
晚上的國營食品站人不多，不需要排隊，只是這菜已經不新鮮，菜葉看着蔫蔫的，而且能供挑選的種類也很少，只有最常見的白菜、青菜、蘿卜，這些是不需要票的，但是限量購買。不是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按照戶口本上的人數，家裏有六口人，每天只能限購三斤蔬菜，張秀英付了錢，想買些豆制品，食品站壓沒有，更不用說魚肉之類的緊俏食品。
只買到最簡單的食材，張秀英也不氣餒，拎菜回了家，炒了一盤白菜青菜燉粉條。這粉條是存放在雜物間的，數量並不多。再涼拌一盤蘿卜絲。
她炒完菜，爐子上的米飯也蒸好了，李雲明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
剛剛在路上，兩個孩子已經知道爸爸再婚了，而且正是新朋友的媽媽。
中午剛交新朋友，他們還很開心，可是眨眼爸爸就被搶走，他們很不開心。
回到家，看到元宵和麗麗手裏的小人書，麗麗和童童就像被侵占領地的刺蝟，立刻上前奪走他們手裏的書，“誰叫你們拿我的書！”
李雲明將書拿回來，看着麗麗和童童，“什麼你的我的？這書是爸爸買的，誰都能看！”
麗麗委屈得掉眼淚，“你是我爸爸，你怎麼幫外人？”
李雲明輕咳一聲，坐下來看着一雙兒女，“爸爸再婚了，以後這也是元宵和八月的家。這是你們的新媽媽。”
他招手讓張秀英坐下，催促麗麗和童童，“快叫人！”
麗麗和童童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女人。早上他們還沒起床，沒見過張秀英，突然管陌生人叫“媽”，他們張不開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