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濃眉微攏。
在周小軍跟出來的前一瞬,他反應極快,一手牢牢扣住祁歡的腰,另一只手迅速扯過旁邊晾衣繩上的床單,將懷裏的小姑娘嚴嚴實實裹了起來,闊步走進了還在滴水的浴室。
“砰”地一聲,木門被他用腳後跟帶上,隔絕了外面探究的視線。
狹小仄的空間裏,水汽尚未散去,空氣中還彌漫着洗發水的清香。
“小叔!你進來做什麼?!裏面有蛇!”祁歡縮在他懷裏,把臉埋得死死的,連看都不敢往外看一眼。
“不進來,讓你光着出去?”江凜沒好氣,想先把她放在凳子上,可她兩條腿纏在他腰間,蜷縮得很緊,絲毫不肯沾地。
“先下來。”他掃了一眼室內,在角落的陰影裏發現了那條肇事小蛇。
好在只是一條無毒的菜花蛇,此刻正盤成一團,似乎也被剛才的動靜驚到了。
祁歡卻打着哆嗦,連嘴唇都失了血色,死活不肯下來,好像此刻除了他身上,全世界連空氣都可怕。
她撥浪鼓似的搖頭央求:“不,我不下!小叔,你別放我下去!”
這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的確是被嚇狠了。
盡管這樣的纏抱失了分寸,他也做不到在這種時候強行扯開她。
“好好好,不放。”
沒辦法,江凜妥協地一手摟着她,一手拿起靠在牆邊的長柄刷,用刷頭抵住了蛇七寸,打開門縫,手臂一揚,直接將那條蛇甩進了外面茂密的草叢裏。
快速處理完,他就着她用剩下的水,仔仔細細沖洗着手,連指縫都沒放過,仿佛要洗掉任何可能讓她不安的氣息。
“好了,沒事了。”
祁歡偷偷抬眼,看他面色沉穩,心跳也慢慢平復了一些,但緊摟着他的手臂依舊沒有鬆開。
“我剛剛洗頭發……洗得好好的……它纏在我腳上……我一直沒敢動……”
祁歡哆哆嗦嗦地訴說着剛才那場般的遭遇,眼睛通紅。
江凜知道她害怕,她從小就特別怕這種軟體動物,有一天下雨,地上鑽出了幾條蚯蚓,她嚇得尖叫,滿屋子亂跑,當時他還以爲她被狗咬了。
更何況這次是蛇,還貼着她的皮膚劃過。
江凜無聲嘆氣,隔着裹在她身上的溼床單,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軟的身軀還在顫抖,溫熱眼淚濡溼了他的口,燙得他心髒發麻。
他沒能忍心推開她。
“不哭了,”他低聲哄着,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語氣帶着慣常的無奈責備,但動作卻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柔,“一條小蛇而已,也值得哭成這樣?”
他順勢坐在大水缸旁的凳子上,調整了一下懷抱的姿勢。
“頭往後仰一點。”
祁歡不明所以,乖乖把糊滿泡沫的小腦袋往後倒了倒,雙手卻仍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江凜一手穩穩托着她的後頸,一手拿着水勺舀起清水,一點點沖洗她頭發上殘留的泡沫。
動作因不熟練而顯得有些笨拙,指腹偶爾擦過她的頭皮和耳廓,粗糲觸感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兩人呼吸貼得很近,祁歡幾乎躺在了水缸邊緣,男人濃鬱的眉眼就覆在她上方,背光的黑眸像片無邊的靜海。
這樣的距離,只要她再死皮賴臉一點,下巴一抬就能吻上他的唇。
祁歡猶豫了一下,終究犯了慫。
兩人長達一個多星期的冷戰好不容易破冰,她不想再惹他黑臉。
頭發很快沖洗淨,江凜用毛巾包住她的腦袋,揉了揉:“好了。”
祁歡在他腿上坐直,腳還是緊繃着不肯動。
江凜看她畏畏縮縮的嬌氣樣,也不由得擰了眉頭:“蛇已經沒了,地上是淨的,難道你一輩子都不走路了?”
祁歡撲上前再次抱緊了他,靠在他緊實的口,聲音細小軟糯:“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一晚被蛇纏,一時半會害怕走路而已,又怎麼了?”
這歪理乍一聽還挺有道理。
江凜氣笑,竟無言反駁,認命般撐着椅背,將她再次托抱起來。
“慣得你。”他低聲斥了一句,卻聽不出多少真怒,攏緊了她身上的床單,拿起她換洗的睡裙,抱着她出了浴室。
周小軍還忐忑地等在外面,見他們出來,連忙上前,臉色卻有些凝重:“凜哥,歡歡沒事吧?東邊林子有情況,剛才無人機傳回的熱成像裏好像有人,得去看看。”
江凜低眸看了一眼懷裏緊緊依偎着他的小姑娘。
“嗯,給我五分鍾。”
快步回到臥室,他把祁歡放到了床上。
“以後晚上洗澡,叫我一聲,山裏蛇蟲多,我先進去看看。現在我得出任務,你等會兒乖乖睡覺,嗯?”
祁歡看着他恢復冷峻的容顏,知道不能耽誤他的正事,到嘴邊的“別走”又咽了回去,只咬了咬下唇,懂事地點點頭,鬆開了抓着他衣角的手。
“小叔,你……你們都要注意安全。”
她臉上的不舍不加掩飾。
江凜拿了家裏帶的電吹風過來,讓她吹頭發,又細致地檢查了房間每一個角落,確認不會再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回眸發現那小姑娘整個人都蜷在被子裏,不由得問:“還在害怕?”
祁歡抱着膝蓋,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很緊,不留一絲縫隙。
可那恐怖的冰涼觸感仿佛還停留在腳踝上,揮之不去,讓她背上一陣陣發寒,恨不得連那條腿都不想要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江凜心頭一軟,上前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溫聲道:“別怕,鎖好門,待在屋裏,我很快回來。”
“……嗯。”祁歡低低應了一聲。
“還有,”江凜頓了頓,站在床邊,垂眸看向她,“前幾天沖你發脾氣,是我不對。”
他不習慣道歉,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祁歡又“嗯”了一聲,頭埋得低低的,企圖用燈光的陰影擋住自己逐漸發燙的耳。
所有的委屈和賭氣,似乎在他道歉的這一刻,煙消雲散。
江凜卻沒時間再停留,轉身大步離開,帶上了臥室門。
出發前,他按亮了護林站裏裏外外全部的燈,然後將門鎖好,連窗戶都上了鎖。
他不確定這次找上門來的又是怎樣的麻煩,但看周小軍難得嚴肅的神色,這麻煩可能不小。
把祁歡獨自留在站裏是迫不得已,希望這整片區域的燈火通明,能多一些震懾,護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