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要求?”李雲龍的濃眉擰成了個疙瘩,他雙手往腰上一叉,活像個準備跟人吵架的村頭地主,“嘿,我說你小子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你個俘虜,還敢跟老子提條件?癩蛤蟆喘粗氣——口氣挺大啊你!”
陳鋒沒理會他的叫囂,只是平靜地看着三人中看起來最沉穩的孔捷,伸出了第一手指。
“第一,我,陳鋒,從今天起,與國民黨反動派一刀兩斷!我要加入紅軍,抗救國!我還要入黨!我請求孔捷同志,做我的入黨介紹人!”
這話一出,破廟裏的空氣都凝固了。
孔捷吧嗒着旱煙的動作一停,愣住了。丁偉那雙總是閃着精光的眼睛裏,也滿是驚愕。
李雲龍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就炸了:“啥玩意兒?入黨?還要讓老孔當介紹人?他娘的,你個白狗子軍官,昨天還領着兵跟我們仗,今天搖身一變就要成同志了?你想得美!老子第一個不答應!老孔,你可別犯糊塗,這小子來路不明,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孔捷沒吱聲,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陳鋒一眼,眼神復雜。一個黃埔軍校的中校團長,要加入他們這支連飯都吃不飽的殘兵隊伍,還要入黨?這事兒透着一股子邪乎。可轉念一想,這要是真的,那意義可就大了。一個正兒八經的黃埔生,還是被何健通緝的,這要是吸收進來……
陳鋒看出了孔捷的猶豫,嘴角一撇,斜着眼看向李雲龍:“我說李連長,人家正主都沒說話,你在這兒咋呼個什麼勁?怎麼,這入黨的事,你一個非黨員比黨員還急?”
“你!”李雲龍被懟得臉上一紅,他確實連入黨積極分子都還不是,在孔捷這個老黨員面前,這事兒上他還真沒發言權。他脖子一梗,眼珠子瞪得溜圓:“老子……老子是替革命隊伍把關!防止投機分子混進來!”
“行了老李。”丁偉出來打圓場,他饒有興致地看着陳鋒,“讓他繼續說。”
孔捷磕了磕煙鍋,算是默許了,聲音依舊沉穩:“你繼續說。”
陳鋒滿意地點點頭,伸出了第二手指,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第二,要去搞吃的和鐵花生,可以。但從現在開始,到行動結束,這支隊伍的臨時指揮權,歸我!”
“我你……”李雲龍剛要破口大罵,就被丁偉一把拉住。
“不行!絕對不行!”李雲龍甩開丁偉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是中央紅軍一軍團的主力連長,手底下曾經也管着一百多號人呢!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光杆司令,還想指揮老子?你讓老子聽你的?門兒都沒有!”
他轉頭就想拉攏孔捷和丁偉:“老孔,老丁,你們說句話!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白狗子騎在咱們頭上拉屎嗎?”
丁偉卻沒接他的話,反而盯着陳鋒,那眼神一看就是在評估着陳鋒的話中有幾分真意。
“如果我有半句假話,或者死了一個弟兄,你李雲龍隨時可以從背後給我一槍。”陳鋒的目光掃過廟裏那些躺在草堆上呻吟的傷員,“這些中華大地的好男兒不能就這麼沒了!”
丁偉的內心活絡開了。他看得出,陳鋒之前那教科書式的反,絕不是普通軍官能做到的。這人的指揮方式,到底是什麼路數?學學,不虧。
孔捷則想得更實際,眼下這十幾號人,七八條槍,彈盡糧絕,不想辦法就是個死。死馬當活馬醫,賭一把又何妨?
陳鋒沒再理會暴跳如雷的李雲龍,直接伸出了第三手指,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
“第三,今天,我們是爲了一口吃的,一顆。但我陳鋒把話放這兒,總有一天,當咱們兵強馬壯,有機會把小鬼子趕出中國的時候,你們三個,必須跟着我,一塊兒——馬踏東京,火燒靖國神社!”
“好!”丁偉熱血上涌,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這個提議對老子胃口!算我一個!”
孔捷也被這股氣勢感染,但是想着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畫個大餅,能換來眼前的活路,也不虧。他狠狠踩了李雲龍一腳,又用眼神掃了掃那些面黃肌瘦的傷員。
李雲龍懂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在乎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咬了咬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行!老子就陪你瘋一把!可你要是敢耍花樣,或者讓弟兄們白白送死,老子親手擰下你的腦袋當夜壺!”
“要得!”陳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協議達成。
陳鋒臉上的嬉笑瞬間收斂,他隨手折斷一枯樹枝,在布滿灰塵的供桌上飛快地畫出了鎮子的草圖。
“這裏,有一個劉建功在前面鎮子裏準備運往前線的物資運輸隊的臨時宿營地。防守兵力一個排,大概三十多人,都是他的親兵,裝備漢陽造,軍官配駁殼槍。警惕性比豬強不了多少。他們想不到會有人敢在何健的地盤上動他們的。”
”等等!”丁偉突然叫住陳鋒,“你怎麼知道劉建功的物資點在那?”
陳鋒冷笑一聲:“哼哼,我們兩個可是老對頭了!他惦記着我,我也惦記着他呢!”
“命令!”陳鋒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把所有彈集中起來,交給槍法最好的五個老兵!手榴彈也集中,由我、李連長、孔連長和丁連長四人攜帶!所有人,原地休息,養精蓄銳!”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掏懷裏的表,卻摸了個空。
陳鋒的眼神微微一凝,不着痕跡地從李雲龍、孔捷、丁偉三人臉上掃過。孔捷神色淡然,丁偉則沖他神秘一笑,唯獨李雲龍,眼神飄忽,吹着口哨,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陳鋒心裏跟明鏡似的,瞬間就明白了。
他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沒點破,只是揚聲道:“今晚十二點,準時出發!”
心裏卻加了一句:‘老李啊老李,你這手順得夠快的。行,先在你小子那兒寄存一會兒,早晚連本帶利讓你給老子吐出來!’
……
子時,月黑風高,人夜。
劉建功獨立團設在鎮子口的補給點,幾間征用的民房裏透出昏黃的燈光。負責看守的排長馬博文正摟着本春宮圖,看得津津有味。
他是劉建功的小舅子,跟來就是爲了鍍金刷軍功,警惕性確實沒比豬高多少。
外圍放哨的兩個哨兵,一個靠着牆打盹,另一個則在寒風裏跺着腳罵娘。
突然,一道黑影從他身後無聲無息地掠過。
那哨兵只覺得脖子一涼,罵聲戛然而止,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另一邊的黑影,用同樣的手法解決了那個打盹的。
陳鋒做了個手勢,三十道黑影如鬼魅般貼着牆,摸到了那幾間亮着燈的民房窗下。
屋子裏,馬博文看得口舌燥,正準備換個姿勢,窗外突然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扔了進來,“骨碌碌”滾到他腳邊,尾巴“呲呲”地冒着白煙。
他借着油燈定睛一看,魂都嚇飛了。
!是手榴彈!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了靜謐的夜空,馬博文連同他手裏的春宮圖一起,被炸上了天。
與此同時,李雲龍、孔捷、丁偉也分別將手榴彈扔進了另外幾間屋子。
“轟!轟!轟!”
“!”
陳鋒一聲低吼,率先沖了進去。屋裏一片狼藉,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國軍士兵鬼哭狼嚎。
“噗嗤!噗嗤!”
跟進來的紅軍戰士們雙目血紅,他們已經餓瘋了,窮瘋了,此刻只有最原始的戮本能。手中的漢陽造頂着刺刀,對着那些還沒死透的敵人,就是一頓猛捅,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不到五分鍾,戰鬥結束。
三十多個守軍,連一點有效的抵抗都沒有,就全部見了閻王。
“老蔫兒!快!找倉庫!”李雲龍興奮地滿臉通紅,一腳踢開一具屍體。
很快,那個叫老蔫兒的小戰士就從院子後頭跑了過來,激動得滿臉通紅。“找……找到了!連長!好……好多東西!”
衆人立刻沖了過去。
李雲龍一腳踹開倉庫的大門,一股濃重的槍油和硝石味撲面而來。借着火把的光亮,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排嶄新的武器整齊地靠在牆上:三挺油光鋥亮的捷克式輕機槍,一挺槍管粗壯的馬克沁重機槍,甚至還有十支他們只聽過沒見過的“花機關”沖鋒槍!
而地上,堆疊得滿滿當當的彈藥箱,幾乎要頂到房梁!
老蔫兒顫抖着手撬開一個箱子,裏面全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黃澄澄的。
丁偉咽了口唾沫,聲音都有些發飄:“這……這得有多少?”
陳鋒走上前,隨手拿起一排機槍,掂了掂,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他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道:
“彈,至少三萬發!輕重機槍,怕不是也得有六七萬!同志們……”
他猛地回頭,看向身後那一張張因爲激動和狂喜扭曲的臉。
“咱們,發財了!這是運往前線的一個團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