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身邊之人睡熟後,裴樾緩緩坐起身,披了件黑色披風便出了門。
門外,源二跪地:“主上,人抓住了。”
裴樾微微頷首,由源二引路來到地牢。
地牢中,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被鐵鏈高高吊起,身上衣衫破爛不堪、鞭痕累累。
“主上,就是此人在蘭芝面前亂嚼舌,才將話傳到了夫人耳中,叫夫人憂心。”源二如實復述。
裴樾目光陰冷,隨意瞥了眼男子:“誰的人?”
男子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出氣多進氣少,不能再回話。
但這些源二一早便拷問出來:“回主上,是長公主的人。”
“白大殿之上,主上所之人叫做毛欽,是禮部尚書郭宵的門生。”
如今的禮部尚書,便是長公主的人。
“長公主這是生氣了,想給本官一些懲罰。”裴樾向前踱步。
走到桌椅旁,剛想坐下,又覺此處凳子不淨,萬一將塵土帶回去就不好了。
他重新站定:“既如此,那本官定是要給長公主賠罪的。”
他走到刑具面前,指了把最鈍的刀:“他如此愛說,就將他的舌頭割下來,以裴府的名義送去給長公主做賠禮。”
長公主應當會喜歡的。
吩咐完,裴樾也不想在此處多逗留,徑直離開。
源二揮手,示意手下人按照吩咐去做,隨後跟上主子的步伐。
比起這件事,裴樾更關心另一件事:“交代的事,辦了嗎?”
“源一已經帶人去了沈府,很快便會有消息。”源二話音剛落,遠處便炸現一朵白色煙火。
裴樾勾唇:“成了。”
熹微的晨陽驅散白霧,折射出細碎的暖光。
帷幔被緩緩拉開,一縷陽光灑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爲其鍍了層銀光。
蹲下身靠近,裴樾湊到女子的耳邊,悄聲道:“夫人。”
“夢到爲夫沒有?”
耳邊一陣癢意,沈明灼緩緩睜開眼,卻因爲光線刺眼又再次閉上。
見狀,裴樾沒忍住笑出聲來:“呵,夫人看都不看爲夫一眼,便又要睡了?”
“看來夫人夢中的夫君……比我好。”
說着說着,這話還好似莫名委屈上了。
待適應光線,沈明灼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夫君是什麼醋都要吃嗎?”
沒有醋也要找醋吃?
“那是自然。”
裴樾回答的理所當然,倒是讓沈明灼沒話可說了。
她偏頭認真地望向他,只一眼,卻愣在當場。
男子一襲月青錦袍繡着墨綠鬆柏,腰間的同色腰帶銀紋纏繞,玉扣輕搭、寬肩窄腰。
眸中笑意淺淺,映照出她的模樣。
沈明灼怎麼也想不明白,兒時端方正派的小男孩,怎麼長大了,反而樣貌如此……昳麗。
見她呆住了,裴樾聲音染上些許緊張:“怎麼了?”
難道是看出了什麼?
沈明灼雙頰微紅,悄悄挪開眼:“夫君生了副好樣貌。”
裴樾頓了下,唇邊綻放出笑意:“夫人喜歡?”
“那……是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從前的我?”
“都是你,也要分個高低嘛。”沈明灼覺得好笑,輕柔地拍了下裴樾的臉頰:“我要起床了。”
今歸寧,要快些梳洗打扮。
待整理完畢,沈明灼才發現,裴樾竟連今要穿的衣裙都爲她準備好了。
與他的衣衫同色,素淨卻不失華貴。
簪上搭配好的珠釵,蘭芝看得眼睛都亮了:“姑爺眼光真好,這身果然很襯小姐。”
“不對。”蘭芝剛誇完又改了口:“是小姐天生麗質,所以什麼衣服到穿的如此漂亮!”
“就你會說話。”沈明灼被她逗笑,不忘提醒:“今歸寧,莫要忘了規矩。”
“是、是、是。”蘭芝連連點頭。
出了院門,裴樾早已等候在馬車旁,見沈明灼走來,忙上前去迎。
還未上馬車,沈明灼先被這馬車後的一排排箱子震撼到了:“這是……”
裴樾解答:“回門禮。”
“我知道,但這也太多了些,你要將齊府搬空嗎?”
身邊站着的侍從,在聽到“齊府”二字時,皆低頭不敢言語。
“夫人放心,府中不缺這些。”
裴樾將人打橫抱起,徑直上了馬車:“爲夫不會窮到夫人的。”
他舍不得。
“夫人可靠在我的懷中小憩。”到了馬車之上,裴樾仍舊將人抱在懷中,不肯鬆手。
沈明灼拿開他的手,去到一旁,坐姿端莊:“我也沒有那麼困倦。”
“回到家你莫要如此,隨意摟抱,被人瞧見了不好。”
“好,聽夫人的。”裴樾乖乖收回手。
想到沈明灼早上並未用過飯,他又將一盤糕點推到她的面前。
……
裴府距離沈府並不遠,但馬車還是搖搖晃晃,約莫兩刻鍾,才停了下來。
兩刻鍾,剛好是齊府到沈府的時間。
沈明灼剛下馬車,便見到父親沈崇與母親賀念盈手挽手等在了府門口。
看着馬車上全須全尾回來的閨女,沈崇、賀念盈兩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雖離開不久,但近鄉情怯,沈明灼遠遠望着,竟一時不敢走近。
裴樾虛摟着沈明灼,聲音溫和:“走吧,夫人。”
賀念盈望着裴樾摟着自家女兒,腿一軟差點沒站穩,還好被身邊放沈崇扶住:“忍住,莫要讓灼兒看出端倪。”
“我知道。”賀念盈點頭,趁着空隙整理了下她的衣着。
確認無誤後,才強忍着眼淚走過去:“灼兒,爲娘好想你。”
沈明灼眼睛霎時酸澀,聲音染上幾分哽咽:“娘……女兒也想念你和爹爹。”
落後一步的沈崇連連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灼兒無事,便萬事大吉。
寒暄過後,沈明灼抬頭左右環顧,疑惑道:“哥哥呢?”
她歸寧之,兄長居然不在?
“哦……”賀念盈恍然:“看娘都忘了給你說了。”
“你大伯家有急事,將你五叔一家還有明琅,全叫去了。”
“什麼事如此緊急?”沈明灼心下不安:“離大伯家也不遠,不如我們也……”
“夫人別擔心。”
裴樾握住沈明灼的手,安撫道:“若是緊急,嶽父嶽母也不會如此沉着冷靜,想必不是特別要緊的事。”
沈崇連連點頭:“對、對。”
“不是什麼大事,叫明琅過去也是各家出個代表,商討一二。”
擔心女兒不相信,沈崇甚至打上了感情牌:“爹娘年紀也大了,你如今也已經出嫁,家中早晚要交到明琅手中……這也是給他提前歷練。”
沈明灼頷首:“沒事就好。”
家人幸福平安,便好。
說了這麼多,她突然想起來還未正式見禮,拽了下裴樾的衣袖,提醒:
“給爹娘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