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萬寶樓。
一道身影混入往來的人流，停在萬寶樓古樸的門前。
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一塊粗布遮着臉，只露出一雙平靜的眼睛。
林塵。
他沒有猶豫，徑直走向櫃台，指尖一彈，那枚溫涼的玄鐵貴賓令便穩穩落在了台面上。
叮。
清脆的響聲在一樓大廳裏並不起眼，卻讓當值的夥計心頭一跳。
夥計看到那枚令牌，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眼神裏滿是驚恐和敬畏。
“貴……貴客臨門！”
他聲音都變了調，幾乎是手腳並用的沖向內堂，連滾帶爬，很是狼狽。
整個一樓大廳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好奇的投向那道黑袍身影，猜測着他的來歷。能讓萬寶樓的夥計嚇成這樣，肯定不是小角色。
不到十個呼吸。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內堂傳來。
還是那身暗金色錦袍，還是那張和氣生財的國字臉。
劉管事出現在樓梯口，臉上的笑容比上次燦爛了十倍，甚至帶着謙卑。
他腳步飛快，一路小跑到林塵面前，微胖的身體彎成一個誇張的角度，聲音激動又諂媚。
“貴客！您終於來了！劉某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啊！”
他心裏清楚，上次的二品靈丹已經證明了這位客人背後師門的價值無法估量，這已經不是客戶，是必須抱住的大腿。
林塵只是淡淡點了下頭。
“貴客，請隨我來！”劉管事側身引路，像個恭敬的仆人。
“貴客，外面人多眼雜，不是待客的地方。天字號雅間早已爲您備好，請！”
劉管，事側過身，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腰就沒直起來過。
林塵沒說話，點了下頭，邁步走向內堂。
劉管事連忙跟在身後，不敢超過半個身位，活像個跟在主子身後的老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萬寶樓的密道中，氣氛安靜。
天字號雅間。
陳設還是老樣子，但桌上的靈果茶點比上次珍貴了不少，還點上了一能凝神靜氣的靜心檀香。
“貴客請坐。”
劉管事親自爲林塵拉開椅子，又給他倒上一杯靈氣濃鬱的雲頂靈茶，才小心的站在一旁。
林塵坐下，沒有客套，直接屈指一彈。
三只普通的木盒落在檀木桌上，發出悶響。
“驗貨。”
依舊是沙啞平靜的兩個字。
劉管事心頭一凜，小心的上前。他先是對這寒酸的包裝有些不解，但當他打開第一個木盒的瞬間——
嗡——
一股濃鬱的丹香沖破木盒，充滿了整個雅間。
他心頭一驚，連忙將盒子裏的丹藥倒向桌上的托盤。
咕嚕嚕……
十顆龍眼大小、通體圓潤的丹藥滾了出來，散發着白光。
最讓他心髒快要停跳的，是丹藥的表面。
一道、兩道、三道……整整七道清晰的紋路，環繞在每一顆丹藥上，像是有生命般緩緩流轉。
七道雲紋！
劉管事整個人都麻了，呆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劉管事？”
一聲沙啞的詢問，讓他回過神來。
劉管事一個激靈，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連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都在發顫。
“貴客恕罪！是……是劉某失態了！”
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那十顆丹藥上，眼神裏混雜着震撼、狂熱和迷茫。
“來人！快！把張大師請來！”他朝着門外吼道。
很快，一名須發皆白、身穿煉丹師長袍的老者，在夥計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幾分倨傲。
“劉管事，何事如此驚慌？老夫正在鑽研丹……”
張大師話沒說完，眼睛就直了。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托盤裏的十枚丹藥，再也挪不開了。
那七道雲紋，那幾乎凝成實質的丹香，那內斂又無法掩蓋的靈性……
“這……這……這不可能！”
張大師身體劇烈顫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桌前，戴上一副水晶手套，顫抖的拿起其中一枚丹藥。
他翻來覆去的看，甚至動用神識小心的探查。
幾息之後。
“噗通”一聲。
這位在青陽城丹師界有些名望，向來眼高於頂的二品煉丹大師，竟然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雙眼瞪得滾圓，嘴唇哆嗦，喃喃自語，像是瘋了一樣。
“靈品……竟然是靈品品質的一品聚氣丹……”
“完美的丹體，藥性融合百分之百，沒有一絲雜質……”
“七道雲紋渾然天成……這是神跡！這是丹道的神跡啊！”
“我一輩子耗費無數心血，能偶爾煉出一爐六道雲紋的極品丹，便足以被人敬仰……可這……這……”
張大師猛的抬頭，看向那三只木盒，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這裏……這裏面……不會都是吧？”
劉管事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當着他的面，將另外兩盒丹藥也倒了出來。
二十顆同樣散發着光芒，同樣有七道雲紋的丹藥，靜靜躺在托盤裏。
三十顆！
整整三十顆靈品丹藥！
“哇”的一聲，張大師再也承受不住，一口心血噴出，直接暈了過去。
劉管事已經顧不上去扶他了。
他看着滿桌的“神跡”，雙腿也在打顫，要不是扶着桌子，恐怕也要跟着癱下去。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這三十顆小小的丹藥徹底顛覆了。
靈品丹藥！
這可是傳說中，只有那些丹道大能，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才可能偶爾煉制出來的東西。
每一顆，都足以在郡城級別的大拍賣會上，引起無數勢力爭搶。
可現在呢？
三十顆！
就這麼隨便裝在三個木盒裏，被當成大白菜一樣拿了出來！
這位神秘客人的師尊，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那不是在煉丹！
那是在創造規則！
一時間，劉管事心中所有的精明，全都化作了最純粹的敬畏。
“貴客……”
劉管事的聲音沙啞無比，他再次躬下身，這一次，頭幾乎要垂到地面。
“此等神物，劉某……萬寶樓……該如何作價？”
他已經不敢自己開價了，生怕自己的報價，是對這神物的褻瀆。
林塵嘴角微微勾起。
這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劉管事，你是生意人。”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師尊既然讓我拿來，自然是信得過萬寶樓。你，開個價吧。”
聽到“我師尊”三個字，劉管事渾身一震。
他明白了！
這是那位存在的考驗！也是一次天大的機緣！
他腦子飛速轉動，無數念頭閃過。
壓價？那是找死！
正常市價？那是愚蠢！
必須要給出一個讓那位存在滿意，又能顯出萬寶樓誠意的價格！
這是！
“貴客！”
劉管事猛的抬頭，眼神中滿是決然。
“尋常聚氣丹，一枚不過百枚靈幣。上品者，千金難求。但這等靈品神物，價值已經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了！”
他深吸一口氣，報出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我萬寶樓，願以每枚……八千靈幣的價格收購！三十枚，共計二十四萬下品靈幣！”
二十四萬！
這是徹徹底底的溢價，是虧本的買賣！
但劉管事不在乎！
用二十四萬靈幣，結下一位丹道神話的善緣，這是天底下最劃算的買賣！
“可。”
林塵的回應，依舊只有一個字。
那風輕雲淡的態度，仿佛二十四萬靈幣在他眼中，和二十四枚銅板沒什麼區別。
劉管事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也消失了。
果然！在這等存在的眼中，世俗的財富，不過是過眼雲煙。
他連忙取出林塵的玄級貴賓令，恭敬的在特制的法陣上劃過。
嗡——
令牌上，代表財富的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停在一個驚人的數值上。
“貴客，交易完成。”
“嗯。”林塵點了下頭，卻沒有起身的意思，“我還要買些東西。”
“貴客請講！您看上什麼，盡管開口！我萬寶樓必爲您辦到！”劉管事拍着脯保證道。
“丹爐。”林塵言簡意賅。
“丹爐？”劉管事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也是，這等身份，出門在外歷練，總不能還用凡品。說不定是那位師尊想指點一下弟子煉丹。
“不知貴客需要何種品階的丹爐？我樓中恰好有一尊靈器級的青炎爐，內蘊五道靈紋，最善提煉草木精華，作價八萬靈幣，您看……”
“就要它。”林塵打斷了他的介紹。
“好！好！馬上爲您取來！”劉管事很高興，能把東西賣給這位，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另外，還有些藥材。”
林塵說着，遞過去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清單。
劉管事連忙雙手接過，定睛看去。
清單上的藥材密密麻麻。
最前面幾種，是煉制二品丹藥涌泉靈丹所需的主藥，年份要求還不低。
“原來那位存在，是要爲弟子準備突破涌泉境的丹藥了。”劉管事心想。
但當他繼續往下看，眉頭卻皺了起來。
後面羅列的，全是些不值錢的低階藥材，什麼凝露草、石谷子……種類繁雜，數量巨大，而且……其中竟然有青木藤？
青木藤韌性不錯，常被用來做繩索，但藥性很低，本入不了藥。
買這麼多這玩意兒什麼？
清單的最後，還有石髓草等幾種用於制作低階靈液的材料。
“貴客放心，這些藥材，我萬寶樓庫房裏都有，馬上爲您備齊！”
片刻之後。
一尊纏繞着青銅脈絡的古樸丹爐，以及數十個裝滿的藥材袋，被送進了雅間。
“貴客，打折之後，青炎爐作價八萬，藥材作價四萬五千，算您四萬！”劉管事一臉豪爽的說。
“不必。”林塵搖頭，“一碼歸一碼。”
劉管事心中更是敬佩，這位存在的行事風格，真是滴水不漏，不占半點便宜。
“共扣除十二萬五千靈幣。”
“扣除之後，您的令牌內，餘額尚有……十一萬零五千靈幣。”
劉管事恭敬的將令牌遞還給林塵。
林塵收起丹爐和所有藥材，站起身，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
“貴客慢走！”
劉管事一直將他送到密道的入口，深深一鞠躬，直到那黑色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緩緩直起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感覺，自己剛剛完成了一筆足以改變命運的交易。
……
返回林家的路上，夜風清冷。
林塵的身影在小巷中穿行，幾個閃身，便已遠離了繁華的街區。
林塵的身影，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林家祖宅的方向。
今夜，他就要用這尊青炎爐，配合自己新生的神識與那太初之手，親手煉制出超越靈品的九道雲紋，完美品質的涌泉靈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