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武前三天,雲霧山頂罕見地起了大霧。
白茫茫的霧氣籠罩了整個鵝山派,五步之外不見人影。陳閒站在院子裏,看着這宛如仙境的景象,心中卻莫名地有些不安。
“好霧啊。”李不飽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這種天氣最適合燉湯,霧氣能鎖住鮮味。”
陳閒哭笑不得:“師父,您就想着吃。”
“不然呢?”李不飽拍了拍他的肩膀,“該準備的都準備了,該教的也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弟子怕辜負師父的期望。”
“我沒什麼期望。”李不飽笑了,“你們能平安回來,吃上我燉的湯,就是最大的成功。”
這話說得輕鬆,但陳閒從師父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這位看似什麼都不在乎的掌門,其實比誰都清楚此行的凶險。
“今天咱們不練功了。”李不飽突然說,“走,師父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陳閒和林小豆跟着師父,在濃霧中往後山深處走去。穿過一片竹林,越過一條小溪,最後來到一個隱蔽的山谷。
山谷中霧氣稍淡,露出一個天然的水潭。潭水清澈見底,四周長滿了不知名的花草,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香氣。
“這是...”陳閒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偶然發現的。”李不飽在潭邊坐下,“這裏的潭水冬暖夏涼,潭底還長着一種特殊的水草,我管它叫‘靜心草’。”
他從懷裏掏出三個小布袋:“脫衣服,下去泡着。把這個敷在丹田處。”
陳閒接過布袋,裏面是一些曬的水草,散發着清涼的氣息。
三人脫去外衣,走進潭水。水溫適中,不冷不熱,浸泡其中確實有種心神寧靜的感覺。
按照師父的吩咐,他們將水草袋敷在小腹丹田處,盤膝坐在水中,只露出頭部。
“閉上眼睛,感受潭水的流動。”李不飽的聲音在霧氣中傳來,“不要刻意運轉內力,讓它自然流淌。”
陳閒依言閉目。起初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漸漸地,他察覺到丹田處的水草袋散發出絲絲涼意,這涼意與體內原本溫熱的內力交融,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
就像熱水與冷水混合,最後變成溫度適宜的溫水。他體內的內力原本還有些浮躁,此刻卻變得溫潤平和,在經脈中緩緩流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閒完全沉浸在奇妙的狀態中。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霧氣已經散去大半,太陽高懸空中。
“感覺如何?”李不飽問。
陳閒活動了一下手腳:“很舒服,內力好像...更聽話了。”
“那就對了。”李不飽滿意地點頭,“咱們鵝山派的內功講究‘自然’,強求反而適得其反。這潭水和靜心草能幫助你們平復心緒,讓內力更加精純。”
林小豆也睜開眼睛:“師父,我感覺自己能打十個!”
“打十個就算了,能自保就行。”李不飽站起身,“起來吧,泡太久也不好。”
三人穿好衣服,李不飽又從懷裏掏出兩個小瓷瓶:“這個拿着,會武時帶着。”
“這是什麼?”
“我特制的藥膏。”李不飽說,“綠色這瓶外敷,治跌打損傷;白色這瓶內服,能提神醒腦。記住,比試時受傷了別硬撐,該認輸就認輸,該用藥就用藥。”
陳閒接過瓷瓶,心中溫暖。這位師父雖然平時不靠譜,但對弟子的關心是真真切切的。
回到門派,趙大壯已經準備好了行囊。除了換洗衣物,還有李不飽特制的糧——用各種草藥和谷物混合制成的餅子,既能充飢又能補氣。
“這些餅子夠你們吃五天了。”李不飽檢查了一遍行囊,“會武地點在小青山,離咱們這兒大約一天路程。明天一早就出發,提前兩天到,熟悉熟悉環境。”
晚上,鵝山派舉行了簡單的餞行宴。說是宴,其實也就是比平時多了兩個菜——師叔打到的野雞,加上後院種的時蔬,燉了一大鍋。
飯桌上氣氛有些沉悶。大家都知道這次會武不同往常,鵝山派面臨的壓力前所未有。
“都哭喪着臉嘛?”李不飽舉起粗陶碗,“來,以湯代酒,祝陳閒和小豆旗開得勝...不對,是平安歸來!”
衆人舉碗,一飲而盡。
飯後,陳閒回到房間收拾東西。除了師父給的那些,他還偷偷帶上了那本《鵝山食補錄》,以及自己這些天做的筆記。
窗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陳師兄,是我。”是林小豆的聲音。
陳閒開門讓他進來。林小豆手裏抱着個小包袱,神情緊張。
“師兄,我...我有點怕。”林小豆小聲說,“要是咱們輸得太慘,會不會給師父丟臉?”
陳閒拍了拍他的肩:“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盡力了。而且——”他壓低聲音,“師父其實沒那麼在乎面子,他在乎的是咱們的安全。”
“真的嗎?”
“真的。”陳閒說,“你想啊,如果師父真的在乎輸贏,會讓咱們每天只練半個時辰功嗎?會讓咱們花時間學采藥、做飯、縫衣服嗎?”
林小豆想了想:“好像也是...”
“所以放輕鬆。”陳閒笑着說,“咱們就按師父教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認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話把林小豆逗笑了:“師兄你說得對。咱們鵝山派最擅長的就是...就是...”
“就是活得久。”陳閒接話。
兩人相視而笑,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不少。
第二天天還沒亮,陳閒和林小豆就起床了。院子裏,李不飽已經在等他們。
“走吧,我送你們到山下。”
晨霧還未散盡,三人沿着山道往下走。李不飽一路走一路叮囑:
“到了小青山,先去報到處登記,領號牌。”
“住處應該是統一安排的,可能條件不太好,將就一下。”
“吃飯時注意,別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也別喝來歷不明的水。”
“比試時記住三點:安全第一,面子第二,輸贏第三。”
陳閒一一記下。這位師父的叮囑總是那麼實在,沒有那些“爲門派爭光”的套話,只有對弟子安全的關切。
送到山下岔路口,李不飽停下腳步:“我就送到這兒了。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平安回來。”
“師父放心。”陳閒鄭重地行了一禮。
“去吧。”李不飽揮揮手,轉身往山上走去。晨光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陳閒看着師父的背影,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位看似逍遙的掌門,肩上扛着的擔子其實很重很重。
“師兄,咱們走吧。”林小豆拉了拉他的衣袖。
兩人沿着官道往小青山方向走去。路上漸漸有了行人,大多也是去參加會武的各派弟子,個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相比之下,陳閒和林小豆就顯得樸素多了。沒有統一的服飾,沒有精致的兵器,背着簡單的行囊,像是去走親戚的鄉下青年。
“看,那是鵝山派的。”有人竊竊私語。
“就是那個只會做飯的門派?”
“聽說他們上次會武,第一輪就全敗了。”
“這次不知道能撐幾招...”
林小豆臉漲得通紅,陳閒卻面不改色。這些議論他早就預料到了,在《劍氣凌霄》原著中,鵝山派就是個笑柄。
“別理他們。”陳閒低聲說,“咱們走咱們的路。”
中午時分,兩人在一處茶攤休息。攤主是個熱情的老伯,聽說他們是去參加會武的,還多送了一碟花生米。
“小青山會武可是大事啊。”老伯一邊倒茶一邊說,“聽說今年有三十多個門派參加,比往年都多。”
陳閒心中一動:“老伯,您知道都有哪些大門派嗎?”
“那可多了。”老伯掰着手指,“青山派、白雲觀、鐵劍門、金剛寺...這些都是常年前幾名的。對了,聽說今年還來了幾個新門派,叫什麼...黑水幫?記不清了。”
黑水幫!陳閒心中一驚。在原著中,滅掉鵝山派的那個神秘組織,好像就叫做“黑水”。難道他們提前出現了?
“老伯,這個黑水幫什麼來頭?”他裝作隨意地問。
“不清楚,聽說是從北邊來的。”老伯搖頭,“不過這些人看着就不好惹,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陳閒暗暗記下這個消息。如果黑水幫真的提前出現,那事情就復雜了。
喝完茶繼續趕路,下午時分,終於看到了小青山的輪廓。
那是一座比雲霧山略高的山峰,山勢險峻,雲霧繚繞。山腳下已經搭起了許多臨時帳篷,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好多人啊。”林小豆驚嘆。
確實很多人。各色旗幟迎風飄揚,各種服飾的弟子穿梭其間,兵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塵土味和...食物的香味?
陳閒仔細一看,發現山腳下居然還有不少賣吃食的攤位。烤餅、肉串、湯面,應有盡有。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他感慨。
按照指示,兩人找到了報到處。那是個臨時搭建的木棚,裏面坐着幾個穿着官方服飾的中年人。
“哪個門派的?”一個留着山羊胡的官員頭也不抬地問。
“鵝山派。”陳閒回答。
官員抬起頭,打量了他們一眼:“鵝山派?哦,想起來了。就你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
“行,登記一下。”官員翻開名冊,“姓名,年齡,入門時間。”
登記完畢,官員遞給他們兩個木制號牌:“丙組十七號、十八號。住處往東走,丙字區二十三號帳篷。比試安排明天會貼出來,自己去看。”
號牌很粗糙,上面用墨筆寫着數字。陳閒接過號牌,心中苦笑。丙組是最低檔次的分組,看來主辦方也認爲鵝山派是來湊數的。
兩人按照指示找到住處。那是個不大的帳篷,裏面鋪着草,放着兩條薄毯,條件簡陋但還算淨。
“比我想象的好。”林小豆放下行囊,“我還以爲要睡地上呢。”
陳閒笑了笑。這帳篷雖然簡陋,但至少能遮風擋雨。他想起前世看過的武俠劇,那些大俠都是住客棧上房,果然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
安頓好後,兩人決定出去轉轉,熟悉環境。
小青山腳下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分屬三十多個門派。有的在抓緊最後時間練功,有的在互相交流,還有的...在擺攤賣東西?
陳閒看到一個攤位上擺滿了各種藥瓶,攤主正口若懸河地推銷:“祖傳金瘡藥,止血生肌,效果顯著!比武必備,買二送一!”
旁邊還有賣兵器的、賣護具的、甚至賣零食的,儼然一個小型集市。
“江湖也是個市場啊。”陳閒感慨。
走着走着,他們來到了練功區。這裏相對安靜,各派弟子都在認真練習。劍光閃閃,拳風呼呼,確實頗有氣勢。
“看,是青山派的。”林小豆小聲說。
陳閒循聲望去,看到了昨天在集市上遇到的劉雲飛。他正在指導幾個師弟練劍,劍法凌厲,引得周圍不少人圍觀。
“青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聽說劉雲飛已經練到第七重了,這次有望進前十。”
“何止前十,我看前五都有可能。”
議論聲中,劉雲飛收劍而立,目光掃過人群,恰好與陳閒對上。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陳閒也笑了笑,點頭致意,然後拉着林小豆離開。
“師兄,他好像認出咱們了。”林小豆有些緊張。
“認出來就認出來。”陳閒說,“反正遲早要對上。”
繼續往前走,他們看到了更多門派的弟子。白雲觀的弟子穿着道袍,練習拂塵功夫,動作飄逸;鐵劍門的弟子統一使用重劍,招式大開大合;金剛寺的武僧赤膊上身,練的是硬功,肌肉虯結...
每個門派都有各自的特色,相比之下,鵝山派就顯得太“普通”了。
“師兄,咱們的武功...真的能和他們比嗎?”林小豆又開始擔心。
陳閒想了想:“師父說過,武功沒有高低之分,只有合適不合適。他們的武功適合擂台上分勝負,咱們的武功適合...生活中保平安。”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想笑,但確實是事實。鵝山派的武功本來就不是爲擂台設計的。
傍晚時分,兩人回到帳篷。陳閒拿出師父給的糧餅子,就着水囊裏的水當晚餐。餅子雖然硬,但嚼着嚼着滿口生香,還有種飽腹感。
“師父做的餅子真好吃。”林小豆邊吃邊說,“比外面賣的那些強多了。”
陳閒點頭。這餅子看似普通,實則用料講究,各種谷物和草藥的比例恰到好處,既能充飢又能補氣,確實是李不飽的用心之作。
夜幕降臨,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各派弟子都回帳篷休息,爲明天的比試養精蓄銳。
陳閒卻睡不着。他走出帳篷,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思緒萬千。
明天就要正式比試了。按照會武的規矩,第一天是小組賽,所有選手分成甲、乙、丙三組,每組決出前八名進入淘汰賽。
丙組是實力最弱的一組,但即便如此,鵝山派想要出線也絕非易事。原著中,鵝山派的弟子在小組賽就全軍覆沒,而且輸得很難看。
“必須改變這個結果。”陳閒握緊拳頭。
但他也知道,光有決心是不夠的。他的武功底子太薄,內力太淺,就算這一個月進步很大,也遠遠達不到高手的水平。
“也許...可以智取?”他喃喃自語。
鵝山派的武功擅長防守和卸力,如果能在比試中充分利用這個特點,或許能出奇制勝。畢竟擂台比試有時間限制,如果能在規定時間內保持不敗,按照規則就是平局,而平局算雙方各得一分。
如果每場都打成平局...雖然不夠光彩,但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這個想法讓陳閒眼前一亮。對,就這麼辦!不追求勝利,只追求不敗。雖然聽起來有些消極,但對目前的鵝山派來說,這是最現實的選擇。
想通了這一點,他心中輕鬆了許多,回到帳篷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號角聲將所有人喚醒。
會武正式開始了。
中央空地上已經搭起了三個擂台,分別對應甲、乙、丙三組。周圍擠滿了觀戰的人群,各派弟子、江湖散客、甚至還有附近來看熱鬧的百姓。
陳閒和林小豆擠在人群中,看着工作人員張貼出第一輪的對陣表。
“找到了!”林小豆指着丙組區域,“師兄,你是第十七場,對手是...鐵槍門的王猛。我是第二十五場,對手是流雲閣的孫小柔。”
陳閒看了看自己的對手信息:王猛,十八歲,鐵槍門弟子,使一杆鐵槍,特點是力大槍沉。
“鐵槍門...”他回憶着《鵝山食補錄》裏的記載。李不飽在遊歷江湖時接觸過各門各派,對鐵槍門有這樣的描述:“槍法剛猛,勢大力沉,但招式變化較少,不善久戰。”
也就是說,對方走的是剛猛路線,正好被鵝山派“以柔克剛”的武功克制。
“看來運氣不錯。”陳閒心中稍定。
比試從甲組開始。甲組都是各派精英,打起來精彩紛呈。劍光閃爍,掌風呼嘯,引得觀衆陣陣喝彩。
陳閒仔細觀察着每一場比試,分析各門派的武功特點。他發現,雖然招式五花八門,但歸結底,無非是力量、速度、技巧的比拼。
而那些頂尖高手,往往在三者之間找到了最佳平衡。
“師兄,你看那個人。”林小豆突然指着乙組擂台。
陳閒望去,看到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青年。他使的是一對短刀,刀法詭異莫測,對手很快就被下擂台。
“好快的刀。”陳閒皺眉。
“他是黑水幫的。”旁邊有人議論,“聽說黑水幫今年第一次參加會武,派出的都是高手。”
黑水幫...陳閒心中一沉。他仔細觀察那個黑衣青年,發現對方的招式不僅快,而且狠,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完全不留餘地。
這不是比武,這是搏。
“這個門派來者不善。”陳閒低聲說。
輪到丙組比試時,已經快到中午。前面的比賽大多沒什麼懸念,實力強的輕鬆獲勝,實力弱的很快落敗。
“第十七場,鵝山派陳閒,對鐵槍門王猛!”
聽到自己的名字,陳閒深吸一口氣,走上擂台。
台下響起一陣哄笑聲。
“鵝山派還真敢來啊!”
“聽說他們掌門做飯一流,不知道武功怎麼樣。”
“估計三招都接不住...”
陳閒充耳不聞,在擂台中央站定。他的對手王猛已經等在那裏了。
王猛人如其名,長得虎背熊腰,手裏提着一杆烏黑的鐵槍,槍尖在陽光下閃着寒光。他打量了陳閒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鵝山派的?我勸你直接認輸,免得受傷。”
陳閒抱拳行禮:“請王師兄指教。”
裁判宣布比試開始。
王猛也不廢話,挺槍就刺。鐵槍帶着破空之聲,直取陳閒口。
陳閒腳踏“鵝行鴨步”,側身避過。槍尖擦着他的衣襟掠過,帶起一陣勁風。
“躲得倒快。”王猛冷哼一聲,槍勢一變,橫掃而來。
這一次陳閒沒有躲,而是雙掌齊出,使出了“白鵝戲水”。他的手掌沒有硬接鐵槍,而是在槍杆上一搭、一引,將槍上的力道帶偏。
王猛只覺得槍上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讓他不由自主地改變了方向,這一槍掃了個空。
“咦?”台下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
王猛臉上有些掛不住,鐵槍舞得虎虎生風,一連攻出七八槍。每一槍都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
但陳閒就像水中的遊魚,總能以毫厘之差避開。偶爾避不開時,就用掌法輕輕一帶,將槍勢引偏。
轉眼間二十招過去,王猛連陳閒的衣角都沒碰到,反而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你...你就會躲嗎?”王猛怒道。
陳閒微微一笑:“王師兄槍法剛猛,在下不敢硬接。”
“不敢硬接就下去!”王猛暴喝一聲,使出了絕招“橫掃千軍”。鐵槍帶着恐怖的力道,橫掃整個擂台,封死了所有退路。
台下觀衆屏住呼吸,都以爲陳閒這次躲不掉了。
但陳閒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身體幾乎貼着地面滑過,從槍杆下方鑽了過去,同時一掌輕輕拍在王猛腰間。
這一掌力道不大,但拍在了王猛的位上。王猛只覺得腰間一麻,動作慢了半拍。
等他回過神來,陳閒已經退到了擂台邊緣,依然保持着防御姿態。
“三十招到!”裁判高喊。
按照規則,丙組比試限時三十招,三十招內未分勝負,則判爲平局。
“平局!”裁判宣布。
台下譁然。誰都沒想到,被認爲最弱的鵝山派弟子,居然在鐵槍門高手手下撐過了三十招,而且還是以防守爲主的平局。
王猛臉色鐵青,但也無話可說。他確實沒能在三十招內擊敗陳閒。
陳閒抱拳:“承讓。”
走下擂台,林小豆興奮地迎上來:“師兄,你太厲害了!”
“只是平局而已。”陳閒說。
“平局也很厲害啊!”林小豆眼睛發亮,“那可是鐵槍門的弟子,去年丙組第八名呢!”
陳閒笑了笑,沒有多說。他知道自己贏得很取巧,完全是利用了規則和對手的急躁。如果真打下去,自己未必能贏。
但不管怎樣,第一場沒輸,這就是個好的開始。
接下來幾場比試,陳閒繼續觀察。他發現丙組雖然整體實力較弱,但也有幾個值得注意的選手。
比如一個使判官筆的書生,招式精妙,專打位;一個用軟鞭的女子,鞭法詭異,防不勝防;還有一個練硬功的壯漢,刀槍不入,力大無窮。
“我的下一個對手,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一個。”陳閒暗暗記下這些人的特點。
下午輪到林小豆上場。他的對手孫小柔是流雲閣的女弟子,使一對短劍,劍法輕靈。
“師兄,我好緊張。”上場前,林小豆手心都是汗。
“別緊張。”陳閒鼓勵他,“記住師父教的,穩住下盤,守住中宮。她攻得越急,你越要慢。”
林小豆點點頭,走上擂台。
比試開始後,孫小柔果然搶攻,雙劍如蝴蝶穿花,招招不離林小豆要害。林小豆一開始有些慌亂,但很快穩住了陣腳,用“鵝行鴨步”配合“白鵝戲水”,勉強守住了。
二十招過去,孫小柔久攻不下,有些急躁,劍法出現了破綻。林小豆抓住機會,一掌拍向她手腕,雖然沒有打中,但也得她後退了一步。
“好!”台下有鵝山派的支持者(雖然很少)喝彩。
最終,三十招滿,兩人也是平局。
“又是平局!”
“鵝山派今年不一樣了啊。”
“運氣好吧...”
議論聲中,林小豆走下擂台,滿臉通紅:“師兄,我...我做到了!”
陳閒拍拍他的肩:“做得很好。”
第一天比試結束,陳閒和林小豆各得一分,在丙組積分榜上並列中遊。這個成績不算好,但至少沒有墊底。
晚上,兩人在帳篷裏總結今天的經驗。
“師兄,我發現你的打法和其他人不一樣。”林小豆說,“別人都是想辦法打敗對手,你是想辦法不被打敗。”
陳閒笑了:“這是師父教的啊。咱們鵝山派的武功本來就不是爲進攻設計的,那就發揮它的長處——防守。”
“可是光防守,永遠贏不了啊。”
“不一定。”陳閒說,“有時候,不輸就是贏。”
這話有些深奧,林小豆似懂非懂。
陳閒沒有多解釋。他知道,在這個崇尚力量、追求勝利的江湖中,鵝山派的理念很難被人理解。但他親身感受到了這種理念的好處——不爭強好勝,不貪功冒進,穩扎穩打,反而走得更遠。
夜深了,外面漸漸安靜下來。但陳閒知道,暗流正在涌動。
今天的比試中,他看到了黑水幫弟子的狠辣手段,也聽到了關於“某些門派想借會武立威”的傳言。
山雨欲來風滿樓。
小青山會武,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而他這只來自鵝山的小鹹魚,能在驚濤駭浪中翻身嗎?
陳閒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遊下去,直到遊到安全的港灣。
他閉上眼睛,開始按照師父教的方法調息。內息在體內緩緩流動,溫潤平和。
明天還有新的挑戰,他需要保持最佳狀態。
不管前路如何,他已經踏出了第一步。這一步不算大,但很穩。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