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遠洲那句“現在,很期待回家吃飯”,在蘇念的心裏反復回響。

餘音繞梁,久久不散。

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穩,唇角都帶着淺淺的笑意。

第二天清晨,熟悉的軍號聲準時響起,將蘇念從沉睡中喚醒。

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軍綠色的被子被疊成了完美的豆腐塊,棱角分明,一如它的主人,透着一股嚴謹到刻板的氣息。

床頭櫃上,印着“爲人民服務”的搪瓷缸旁,多了一個水壺。

蘇念伸手摸了摸。

溫的。

一股暖流順着指尖,緩緩淌過心尖,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下來。

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正用他獨有的方式,表達着笨拙又笨拙的關懷。

簡單的洗漱過後,蘇念走進廚房。

昨天那條大石斑魚還剩下不少,魚頭和魚骨更是精華。她動手熬了一鍋鮮美的魚肉粥。

顧遠洲晨練回來時,身上還帶着清晨的露水和微汗的氣。

他剛一進門,就被滿屋的魚粥鮮香勾住了腳步。

兩人相對而坐,安靜地喝着粥。

沒有多餘的言語。

空氣中卻流淌着一種無聲的默契,與剛結婚時的冰冷疏離,已是兩個世界。

吃完飯,顧遠洲換上挺括的軍裝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他腳步頓住,回頭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蘇念。

“昨天累壞了吧?”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他的目光落在蘇念的手上。

那裏有幾道被礁石劃破的細小口子,已經結了暗紅色的痂。

“我沒事,不累。”蘇念笑着搖搖頭,那點小傷口帶來的微痛,在此刻都化作了甜意。

顧遠洲的眉頭卻蹙了起來,顯然不贊同她的逞強。

他沉默了片刻,從牙縫裏又擠出一句:“那條魚夠吃好幾天了。”

言下之意,別再去冒險了。

說完,他像是怕自己再說出什麼不符合他冷硬人設的話,轉身,近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離開了。

蘇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她的“海島養夫”計劃,不僅喂飽了他的胃,也開始喂暖他的心了。

送走顧遠洲,蘇念開始規劃今天的任務。

巨大的魚頭和魚骨是寶貝,她要用它熬一鍋濃鬱的白色高湯。

處理這麼大的魚頭魚骨,家裏的鍋太小施展不開。她想起了院子裏那口被閒置許久的大鐵鍋。

蘇念挽起袖子,抱着沉重的大鐵鍋,走向院外不遠處的公用水井。

軍屬大院的清晨,永遠是熱鬧的。

水井邊,洗衣服的,淘米的,聊家常的,這裏是整個大院的信息集散中心。

蘇念一出現,嘈雜的水井邊瞬間死寂。

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復雜難辨,有好奇,有羨慕,但更多的,是混雜着嫉妒和審視的探究。

昨天她扛着巨型石斑魚招搖過市的畫面,早已在院裏掀起了軒然。

一個嬌滴滴的城裏姑娘,怎麼可能抓到那麼大的魚?

這事,太不合常理了。

一夜的發酵,足夠讓各種猜測流傳開來。

“喲,小蘇來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寧靜。

是王彩霞,家屬院裏出了名的“廣播站”。她正用力搓着一件油污的工服,斜着眼睛看蘇念,皮笑肉不笑。

“王嫂早,大家早。”蘇念坦然地對衆人點頭,將大鐵鍋放在井邊的空地上。

“小蘇啊,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旁邊一個方臉軍嫂搭腔,語氣帶着明顯的試探,“昨天那大魚,可把我們都看傻了。你這城裏姑娘,水性這麼好,還會抓魚?”

蘇念一邊打水,一邊微笑回答:“談不上水性好,純粹是運氣。那魚被困在汐池裏出不去了,我費了好大勁才弄上來的。”

“運氣?”

王彩霞嗤笑一聲,手裏的衣服在搓衣板上摔得“啪啪”作響。

“這運氣可真好到天上去了!我們在這島上住了幾年,怎麼就沒撞上過這種好事?”

她停下動作,直起身,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眼神掃視衆人,故意拔高了音量。

“遠洲現在可是營長,是島上重點培養的對象!想弄條魚還不容易?跟出海的漁船打個招呼,或者讓後勤的船順便帶一條,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非要說是自己媳婦抓的,這是想給新媳婦長臉呢!”

這話一出,周圍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王彩霞的話雖然刻薄,卻精準地說出了不少人心裏的懷疑。

相比於一個嬌弱的城裏姑娘獨自捕獲巨魚,顧營長利用職權搞點“福利”,似乎更符合邏輯,也更讓人信服。

這頂帽子扣得可不小。

往小了說是夫妻愛面子,往大了說,就是,是作風問題!

蘇念刷鍋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清澈的目光直視着王彩霞,臉上依舊掛着淡笑,眼神裏卻沒有半分退讓。

“王嫂,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顧遠洲是什麼樣的人,我想島上大部分同志都清楚。他愛惜自己這身軍裝,比愛惜命還重要。我不敢,也舍不得,爲了一條魚,就往他身上潑這種髒水。”

她沒有急着爲自己辯解,而是先一步將顧遠洲摘得淨淨,瞬間就占據了道德高地。

王彩霞的臉色一僵,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小媳婦,嘴皮子這麼利索。

蘇念環視一圈,臉上的笑容變得真誠了些。

“各位嫂子在這生活的時間比我長,經驗比我豐富。我一個剛來的,確實很多東西都不懂。昨天能抓到魚,真是僥幸。”

“那片汐池就在西邊礁石群後面,得退大的時候才露出來。下次再有大退,如果嫂子們有興趣,咱們可以結伴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互相也有個照應。”

她這番話說得坦坦蕩蕩,既解釋了地點,又主動發出邀請。

這種開放和分享的態度,瞬間讓王彩霞那些關於“藏着掖着”、“搞特殊”的影射,變得格外可笑和上不了台面。

“真的?那太好了!小蘇你可得叫上我!”之前幫蘇念說過話的軍嫂劉梅立刻高興地響應。

“對啊對啊,一起去有個伴兒!”其他幾個觀望的軍嫂也紛紛附和。

人心的天平,在這一刻悄然傾斜。

王彩霞被晾在一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難看至極。

她本想挑撥離間,給蘇念一個下馬威,結果反倒成了跳梁小醜,還親手爲蘇念鋪路,讓她收獲了一波人心。

她悻悻地哼了一聲,抱着自己的衣服,灰溜溜地走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以蘇念的完勝告終。

但她知道,閒言碎語不會就此停止。

想要真正在這裏站穩腳跟,光靠嘴皮子,還遠遠不夠。

回到家,蘇念架起洗刷淨的大鐵鍋,將巨大的魚頭、魚骨和一些魚肉邊角料統統放進去,加上幾片野生姜片,倒滿水,用文火慢慢熬煮。

她要做一道最能征服人心的武器。

食物。

而且,是香氣能飄出幾裏地,讓所有質疑和嫉妒,都在這霸道的香氣面前無所遁形的食物。

臨近中午,家家戶戶的煙囪開始冒煙。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霸道、前所未有的香氣,從家屬院最東頭那間小屋裏,開始悄然彌漫,然後如風暴般席卷了整個大院。

那不是單一的肉香。

先是豬油被燒熱後炸開的油脂香,霸道無比。

緊接着,是面粉下鍋後煎出的焦香,勾得人心裏發癢。

最後,一股濃鬱的、帶着海洋氣息的魚肉鮮味,混合着某種植物的烈香,猛地炸裂開來!

這股味道,蠻橫地鑽進每個人的鼻腔,勾起了肚子裏最深處的饞蟲。

院子裏聊天的軍嫂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話頭,用力地吸着鼻子。

“什麼味兒啊?要命了,這麼香!”

“是從……顧營長家傳來的?”

“天哪,他家這是做什麼好吃的?比過年炸丸子還香一百倍!”

幾個追逐打鬧的孩子,更是直接被這股香味俘虜了。

他們停下腳步,循着味道就跑到了蘇念家的院子外面,扒着籬笆,一個勁兒地往裏瞅,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媽媽!好香啊!我想吃!”一個虎腦的小男孩忍不住回頭沖着自家方向大喊。

這一聲喊,讓那些還在議論的軍嫂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王彩霞剛從屋裏出來,聞到這讓她都忍不住猛咽口水的香味,再看到蘇念家門口圍着的那群孩子,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她早上還諷刺蘇念把“腥了吧唧”的東西當寶。

結果人家轉手,就做成了讓整個大院都瘋狂的美味。

這記無聲的耳光,打得比任何言語都響亮。

此刻,小屋的廚房裏,蘇念正專注於灶台上的大鐵鍋。

鍋裏,一個個白胖的餡餅正被豬油煎得滋滋作響,底部已經呈現出誘人的金黃色。

這正是她今天的“反擊武器”——魚肉韭菜水煎包。

面是她自己和的,醒了足足一個小時,韌性十足。餡料則是用昨天剩下最鮮嫩的石斑魚肉,剔掉刺,剁成細膩的魚糜,再混上她在山坡上發現的野生韭菜。

野韭菜的味道比家養的更濃鬱,辛辣中帶着一絲獨特的清甜,完美激發了魚肉的鮮美。

隨着鍋鏟的翻動,餡餅兩面都變得金黃酥脆。

蘇念沿着鍋邊淋入小半碗水。

“刺啦——!”

大量的水蒸氣瞬間升騰,她立刻蓋上鍋蓋。

這是讓餡餅外酥裏嫩的關鍵一步——水煎。

水汽在鍋內循環,將熱量傳遞到餡餅內部,把魚肉和韭菜的鮮香徹底激發出來,同時讓未經油煎的面皮變得柔軟。

等到鍋裏的水汽聲漸漸消失,蘇念打開鍋蓋。

一股更濃烈、更霸道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用鍋鏟將餡餅一個個鏟出,整齊地碼在盤子裏。

金黃的餡餅,皮薄餡大,光是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與此同時,熬了幾個小時的魚骨湯也好了。湯色白,表面浮着一層薄薄的魚油,只撒了點鹽和幾粒蔥花,那股純粹的鮮味就足以讓人瘋狂。

她剛把一盤餡餅和兩碗魚湯端上桌,門就開了。

顧遠洲回來了。

他今天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寧,總擔心蘇念會因爲早上的事受委屈。可一進家屬院,他就聞到了一股讓他腳步都忍不住加快的香味。

當他推開門,看到桌上那盤金燦燦的餡餅和白的魚湯,以及在廚房和灶台間忙碌的蘇念時,懸着的心徹底放下了。

他的妻子,遠比他想象的要強大。

“回來了?”蘇念回頭,看到他,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打溼,貼在臉頰上,“快洗手,嚐嚐我做的魚肉餡餅。”

顧遠洲的目光掃過桌上的食物,最後定格在她帶着笑意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大步走過去,很自然地抬起手,用他帶着薄繭的拇指,輕輕擦掉了她臉頰上沾到的一點面粉。

蘇念的身體瞬間僵住。

他指腹的粗糙感和溫度,清晰地印在皮膚上,熱度迅速從臉頰蔓延開來。

這個男人……越來越會了。

顧遠洲卻像沒事人一樣,收回手,轉身去洗手。

只是那微微泛紅的耳,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兩人在桌邊坐下。

顧遠洲拿起一個餡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酥脆的外皮應聲而裂。

緊接着,是柔軟而有韌性的內皮。

最要命的是裏面的餡料,滾燙的汁水瞬間在口腔裏爆開!

魚肉的極致鮮美、韭菜的濃鬱辛香和豬油的醇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無法抗拒的美味風暴,席卷了他的所有味蕾。

太好吃了!

顧遠洲的眼睛都亮了,三兩口解決掉一個,又立刻拿起了第二個。

蘇念小口地吃着,小口地喝着鮮美的魚湯,看着對面男人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填滿。

外面的流言蜚語,鄰裏的猜忌打探,在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

這個用食物香氣和溫暖填滿的小屋,就是她的城堡。

而眼前這個被她用美食一步步攻陷的男人,就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窗外,那些看熱鬧的鄰居和孩子們早已散去,只留下那久久不散的霸道香氣,向整個大院宣告着,這家女主人與衆不同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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