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接待室的沙發帶着陳年的皮革味，林悅攥着那杯沒喝完的紅糖水，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反復摩挲。窗外的天徹底亮了，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條紋，像極了父親書房裏那把舊算盤的算珠。
“林小姐，李隊馬上就到。”老周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這是顧隊讓我提前準備的，陳氏集團近三年的資金流向，還有王總名下公司和海外賬戶的關聯記錄。”
林悅翻開文件，紙張邊緣還帶着打印機的餘溫。最上面那張是陳景明的銀行流水，密密麻麻的轉賬記錄裏，有一筆五十萬的支出格外顯眼——收款方是白薇薇母親的賬戶，時間就在她被推下樓梯的前一天。
原來那時，他們就已經開始轉移資產了。
她的指尖劃過“五十萬”那串數字，突然想起白薇薇上個月在朋友圈曬的限量款包，當時她還笑着說“景明對你真好”，現在想來，那包上的每顆水鑽，都沾着林家的血。
“林小姐？”
林悅抬頭，看見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肩章上的星花在晨光裏閃着光。老周連忙起身：“李隊，這就是林悅小姐。”
李隊伸出手，掌心帶着常年握槍的薄繭：“顧隊在電話裏把情況都跟我說了。‘星塵計劃’的資料，您帶來了嗎？”
林悅從衣領裏摸出長命鎖，銀質的鎖身被體溫焐得發亮，鎖扣處刻着細小的“悅”字。她輕輕擰開鎖芯，裏面並沒有什麼密鑰芯片，只有一小卷用保鮮膜裹着的紙條，展開來，是父親熟悉的字跡：“星塵第三段，在辰星實驗室的光譜儀裏，密碼是小悅的生。”
李隊看着紙條，眉頭微蹙：“辰星實驗室？那不是顧隊名下的私人實驗室嗎？”
林悅的心猛地一跳。顧晏辰的實驗室？父親怎麼會把核心數據藏在那裏？她想起昨天在廢棄工廠，顧晏辰塞給她U盤時，說的那句“你爸當年設計這個計劃時，總說‘星塵’該有光”——原來他早就知道數據的下落。
“顧隊……他怎麼樣了？”林悅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捏着那卷紙條，邊緣都被攥皺了。
李隊嘆了口氣：“我們趕到時，倉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顧隊把刀疤劉他們都制服了，但自己也受了傷，正在醫院搶救。”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後背的傷口有點深，估計得躺一陣子。”
林悅鬆了口氣，後背卻莫名發寒。她想起顧晏辰在通風管裏對她說的話，想起他塞進自己手裏的軍刀，突然明白過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獨自面對，那些看似隨口的叮囑，全是精心鋪好的路。
“王總那邊有動靜嗎？”她收起紙條，將長命鎖重新戴回脖子上，銀鏈貼着皮膚，帶來一絲冰涼的鎮定。
“已經布控了。”李隊調出監控畫面，屏幕上王總的悍馬正停在城郊的私人機場，“他想帶着陳景明的人跑路，但我們在他的飛機油箱裏做了點手腳，暫時飛不起來。”
林悅看着屏幕裏王總焦躁的身影，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做壞事的人，就像捧着炸彈走路，跑得越快，炸得越狠。”她站起身，長命鎖在前輕輕晃動：“李隊，我想去辰星實驗室。”
“現在？”李隊有些驚訝，“顧隊還在搶救，那邊沒他的授權，您進不去。”
“我有鑰匙。”林悅摸出顧晏辰昨天塞給她的U盤，外殼上刻着個小小的“辰”字，“他說這個能打開實驗室的門禁。”
其實她並不知道這U盤能不能開門，只是心裏有個強烈的念頭——必須盡快拿到第三段數據。陳景明知道密鑰在長命鎖裏，王總肯定會用他來自己交出數據，拖得越久，顧晏辰就越危險。
李隊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我派兩個警員陪您去。有任何情況，立刻聯系我。”
辰星實驗室坐落在科技園區的最深處，白色的建築像一顆巨大的膠囊，在陽光下泛着冷光。林悅站在門禁前，將U盤進去的瞬間，手心沁出了汗。
“滴——”
門禁發出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歡迎回家，小星塵。”
林悅的呼吸猛地一滯。小星塵？這個昵稱，只有父親和顧晏辰叫過。她小時候總纏着父親問“星塵計劃”是什麼，父親就會刮着她的鼻子說：“是我們家小星塵的守護星啊。”而顧晏辰……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倉庫，他倒下前塞給她U盤時，嘴唇動了動，當時沒聽清，現在想來，他說的大概就是這三個字。
實驗室的門緩緩滑開，冷氣撲面而來，帶着消毒水和臭氧的混合氣味。正中央的實驗台上，放着一台巨大的光譜儀，藍色的光束在儀器裏流轉，像極了父親筆記裏畫的星軌圖。
林悅走到光譜儀前，屏幕上顯示着“請輸入密碼”。她深吸一口氣，按下自己的生——19990615。
“密碼正確。”
光譜儀發出輕微的嗡鳴，側面的暗格緩緩打開，裏面放着一個黑色的硬盤，上面貼着張便利貼，是顧晏辰的字跡：“你爸說，這段數據要等你真正想明白‘星塵’的意義時，才能看。”
林悅拿起硬盤，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突然明白父親和顧晏辰的用意。他們不是在藏數據，而是在等她長大——等她從那個只會躲在別人身後的小姑娘，變成敢親手守護星光的人。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林悅按下接聽鍵，裏面傳來王總的聲音，帶着陰狠的笑意：“林小姐，別來無恙啊。聽說你拿到第三段數據了？要不要來換顧晏辰的命？”
林悅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你把他怎麼樣了？”
“放心，還活着。”王總的聲音裏帶着咀嚼聲，像是在吃東西，“城郊倉庫，帶數據過來。一個人來，別耍花樣，不然……你就等着給你的顧先生收屍吧。”
電話被掛斷，林悅握着手機的手在發抖。她看了眼手裏的硬盤，又看了看窗外的陽光，突然笑了。王總以爲她會像上一世那樣，慌不擇路地跑去救人，卻不知道，這一次，她手裏不僅有數據，還有整個星辰的重量。
她把硬盤放進包裏，轉身往實驗室外走。路過前台時，瞥見牆上的電子歷——今天是6月15號，她的生。
“生快樂，小星塵。”林悅對着空氣輕聲說，像是在對父親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上一世的今天，她在醫院的病床上，看着陳景明和白薇薇瓜分父母的遺產，哭得撕心裂肺。而這一世，她站在晨光裏，手裏握着足以顛覆一切的秘密，身後是父親和顧晏辰爲她鋪好的路，眼前是需要親手斬斷的荊棘。
倉庫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風聲，林悅握緊了包裏的瑞士軍刀，那是顧晏辰留給她的武器。她知道，這場仗必須自己打，不是爲了復仇，而是爲了那些藏在星塵裏的光——父親的理想，顧晏辰的守護，還有她自己，終於敢直面黑暗的勇氣。
“王總，遊戲開始了。”她低聲說，腳步堅定地走向停車場。陽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正在刺破黑暗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