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星級酒店的套房裏,林棧鬆了鬆領帶,他臉上帶着幾分疲憊。
唐霜站在房間中央,沒有坐下,她的手指緊緊攥着手包,指節發白。
整整三小時,她都和丈夫強顏歡笑的應酬着大客戶,此刻也是身心疲憊。
“你明明知道清妍和楚峰馬上就要訂婚了,爲什麼還要答應江家這麼荒謬的要求?”
她的聲音因克制而微微發抖,“讓我們的女兒去給江鶴生孩子?林棧,你是瘋了嗎?”
林棧沒有立即回答,慢條斯理地解開腕表,放在床頭櫃上。
“江家提出的不是要求,是條件。”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冷靜,“這兩者有天壤之別,唐霜。”
“什麼天壤之別?這就是侮辱!”唐霜猛地將手包摔在沙發上,“江家仗着權勢,提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你作爲父親,不但不拒絕,還一口答應?
你到底把清妍當什麼?交易的籌碼嗎?”
林棧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妻子因憤怒而起伏的膛,嘴角扯出一絲譏誚的笑。
“大無腦,頭發長見識短!”他冷冷地說,“江家要清妍給江鶴生個孩子來轉變命格,聽起來是荒謬,可你覺得我們有選擇的餘地嗎?”
唐霜像是被扇了一巴掌,愣在原地。
二十多年的婚姻,林棧從未如此直白地羞辱她。
“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大無惱!”林棧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出一道長長的陰影,“江家不是在征求我們的同意,他們是在給我們下命令!
拒絕?那意味着徹底得罪江家,到時候不只是公司,我們在江城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你明白嗎?”
唐霜搖頭,眼中已有了淚光:“我們可以離開江城,去別的城市重新開始。何必犧牲女兒的幸福?”
林棧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笑:“重新開始?你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真的能回到普通人的子嗎?
你的珠寶、你的豪宅、你在太太圈裏的地位,全都建立在林家的商業版圖上。
一旦江家被全面打壓,不到三個月,林家就會破產。到時候,別說清妍的婚事,我們連基本的生活都成問題!”
“那也不該用女兒的身體和尊嚴來換!”唐霜幾乎是嘶吼着,“清妍那麼單純,她本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不,我的女兒很懂分寸。”林棧的嘴角勾起一個奇異的弧度,“她比我想象中懂事。”
唐霜愣住了:“你怎麼說的?”
“我告訴了她利害關系。”林棧走向酒櫃,倒了一杯威士忌,“我告訴她,如果不答應,林家就會破產,她會從富家千金變成落魄女子。
她的朋友會離她而去,再也買不起名牌服飾,不能去歐洲度假,甚至連她最心愛的藝術創作也無法繼續下去。”
“你怎麼能這樣嚇唬她...”唐霜的聲音顫抖。
林棧啜了一口酒,眼神復雜:“可我也告訴她,如果她下定決心不答應,我會支持她的決定!”
說完這話,林棧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你猜怎麼着?
我們的女兒聽完後,臉上竟露出一絲羞答答的表情。
她低着頭,臉紅撲撲的,小聲說:‘如果這真的能幫到家裏,我願意。’我沒有感覺女兒有一絲委屈。”
“這不可能...”唐霜喃喃自語,“清妍那麼愛楚峰,她怎麼會...”
“愛?”林棧嗤笑一聲,“唐霜,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愛情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清妍是天真,可她不傻,知道什麼應該牢牢把握,什麼可以替代。”
唐霜急切說:“楚峰那孩子有能力,有骨氣,他對清妍是真心的!當年要不是他救了清妍,清妍早就...”
“是,楚峰救了清妍,所以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林棧打斷她,“讓他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和清妍交往兩年,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要不是清妍堅持,我本不會考慮這門婚事,他要是不識趣,那就早點滾蛋。”
唐霜認真道:“你怎麼能這麼說?楚峰那孩子爲了配得上清妍,多麼努力地工作,這些你都看不見嗎?”
“努力?”林棧冷笑,“在江城,努力的人滿大街都是,可有幾個能躋身上流社會?
楚峰再努力十年,能在江城嗎?”
他放下酒杯,走到妻子面前,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將唐霜困在中間。
“你聽清楚了,唐霜。”他一字一頓地說,“這件事已經定了。清妍自己都同意了,你這個做母親的,有什麼好委屈的?”
唐霜抬起頭,眼中滿是淚水:“我是她媽媽,我了解她!
她是受到你話的影響,或者...或者她本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上床,懷孕,生孩子...這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創傷,你們考慮過嗎?”
林棧直起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別說得那麼難聽。
江鶴是江城無數女人的夢中情人,不知多少名媛恨不得爬上他的床。清妍跟他,不算委屈。”
“那楚峰呢?”唐霜幾乎是吼了出來,“清妍那麼愛他,女兒以後要是後悔了,會恨你一輩子。”
林棧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楚峰要是不識好歹,就讓他滾蛋!
清妍那麼漂亮,林家就算比不上江家,在江城也是大戶人家,還愁女兒嫁不出去?
要是楚峰接受不了,那等這件事過去,我們可以給清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遠比楚峰強上千百倍。”
唐霜怔怔地看着丈夫,意識到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她顫抖着站起身,走向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外是江城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這座繁華的城市此刻在她眼中卻顯得如此冰冷殘酷。
“林棧,你還記得清妍剛出生的時候嗎?”她背對着丈夫,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抱着那麼小的一團,手都在發抖,你說你會用生命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林棧的表情有瞬間的鬆動,很快又恢復了冷靜:“我現在正是在保護她。沒有林家的庇護,她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什麼都不是。”
唐霜轉過身,淚痕未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諷刺的笑:“保護?你只是在保護你自己的地位和財富罷了。”
林棧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以爲這一切只關乎我一個人嗎?林家倒台,受影響的是所有人!
你,我,清妍,還有依附於林家的上千名員工!
商場如戰場,一步錯,滿盤皆輸。江家捏着我們的命脈,我們不低頭,就是死路一條!”
他走近唐霜,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清妍只要給江鶴生個孩子,得到的好處太多太多!
林家以後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臉色。”
唐霜幽幽開口:“賣女兒的錢,你收得心安理得嗎?”
“夠了!”林棧猛地拍在茶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
清妍已經同意了,江家那邊我也已經給了明確答復。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這件事已成定局。”
唐霜呆呆地望着丈夫,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她沖向浴室,關上門,趴在洗手台上嘔起來。
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那雙曾經被贊譽爲“江城第一美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絕望。
她想起女兒清妍那張純真無邪的臉,想起楚峰那孩子看着女兒時溫柔的眼神,想着...一切美好都將被這肮髒的交易摧毀。
“清妍我可憐的孩子...”她對着鏡子喃喃自語,“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還是你只是爲了這個家,被迫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門外,林棧的聲音冷冰冰地傳來:“收拾一下心情,明天我們還要去江家商討具體安排。
別在江家人面前擺出這副表情,要是壞了事,後果你承擔不起。”
唐霜緩緩滑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在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那個曾經與她相愛相守的男人,早已在商場的廝中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她的女兒,即將成爲這場權力遊戲中的祭品。
林棧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小霜,接受現實吧!
在這個世界上,要麼有足夠的權力制定規則,要麼有足夠的財富買通規則,否則,就只能遵守別人制定的規則。我們林家,現在就是最後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