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聽竹軒籠罩在一層溼潤的寧靜中。
王富貴推開房門時,院中已站着一位身形瘦削的內門弟子,身着青袍,袖口繡着銀線雲紋,正是昨日接替林平值守的弟子,名叫孫遠,煉氣七層修爲。
“王師弟早。”孫遠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陳長老有令,今日起你可在內門自由活動,但不可離宗。這是你的身份令牌。”
他遞過一塊青玉令牌,比之前的臨時腰牌厚重許多,正面浮雕玄天宗山門,背面刻着王富貴的名字和“內門記名”四字。
“多謝孫師兄。”王富貴接過,入手微溫,令牌中似乎嵌有小型陣法。
“不必謝我。”孫遠淡淡道,“長老吩咐,你既暫居內門,當守內門規矩。每月需往事務堂領取月例,並完成相應雜務。這是內門弟子手則,你且看熟。”
又遞過一枚玉簡。
王富貴神識探入,內門規矩林林總總數十條,遠比外門森嚴。其中一條引起他注意:“內門弟子間可相互切磋,但需至演武場,且不得惡意致殘、致死。”
“弟子明白。”他收起玉簡。
孫遠點點頭:“你今日可先去事務堂辦理手續。我值守至午時,若有疑問可來尋我。”
說罷便走回院門外的青石台,盤膝坐下,閉目調息,不再言語。
王富貴略作整理,換上昨日領到的內門弟子常服——青色長袍,質地比雜役的粗布衣柔軟許多,袖口雖無雲紋,卻也簡潔得體。他將那本破舊賬冊貼身收好,這才走出聽竹軒。
晨光中的內門,與外門截然不同。
青石板路寬闊潔淨,兩旁古木參天,靈氣氤氳成霧,呼吸間都覺神清氣爽。遠處殿宇飛檐鬥拱,隱在雲霧間,偶有仙鶴掠過,鳴聲清越。
路上弟子不多,卻個個氣息沉穩,最差也是煉氣四層。見到王富貴這張生面孔,不少人投來探究的目光,但無人上前搭話。
內門的等級,比外門更加分明。
事務堂位於主峰半山腰的“勤務峰”,是一座三進大殿。王富貴到時,殿前廣場已有數十名弟子排隊,或領取月例,或交接任務。
他的出現,引起一陣低語。
“那人是誰?面生得很。”
“聽說就是前幾日山門那個……”
“王富貴?那個喊退金蟾的外門雜役?”
“看着平平無奇啊,煉氣四層?”
聲音雖低,卻清晰入耳。王富貴面色如常,排在隊伍末尾。
“下一個。”櫃台後的執事頭也不抬。
王富貴上前,遞上身份令牌。
執事接過,用一面銅鏡照了照,鏡面泛起青光,顯現出王富貴的信息:“王富貴,煉氣四層,內門記名弟子,本月月例:下品靈石十枚,益氣丹三瓶,辟谷丹一瓶,基礎術法玉簡可選三枚。”
他抬頭打量王富貴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恢復平靜:“新入內門弟子,可領《內門基礎功法詳解》玉簡一枚,煉氣期通用術法可選三枚。這是名錄。”
又遞過一枚玉簡。
王富貴神識探入,術法名錄浮現眼前:《火球術》《冰錐術》《土牆術》《輕身術》《斂息術(進階)》《金甲術》《回春術》《驅物術》《清潔術》……共二十餘種。
他略作思索,選擇了《斂息術(進階)》《金甲術》和《回春術》。
《斂息術》他已掌握基礎,進階版本效果更強;《金甲術》是防御術法,與他體內那絲金氣親和或許有助益;《回春術》則是療傷之法,在外行走必備。
“確定?”執事問。
“確定。”
執事取出四枚空白玉簡,貼在自己額頭片刻,刻錄完畢,連同一個小布袋一起遞給王富貴:“月例在此,請點驗。另,內門弟子每月需完成二十貢獻點的雜務,新弟子首月減半。雜務清單在右側牆壁,自選。”
王富貴道謝接過,神識掃過布袋,十枚下品靈石靈氣充沛,三瓶益氣丹每瓶十粒,辟谷丹三十粒。他將東西收好,走向右側牆壁。
牆壁上貼滿黃紙,寫着各種雜務及貢獻點:
“清掃論劍台,每日一貢獻點。”
“照料靈藥園低階靈草,每日兩貢獻點。”
“協助煉器房搬運材料,每日一貢獻點。”
“後山巡邏,每次三貢獻點(需煉氣五層以上)。”
……
他的目光落在最下方一處:“整理藏經閣一層過期玉簡、破損古籍,每日兩貢獻點(需識字、耐心,經考核)。”
藏經閣?
王富貴心中微動。按照賬冊偶爾的低語,他要了解更多關於“萬寶道契”“老王記”的信息,藏經閣的古籍或許能有線索。
“這位師兄,”他轉向旁邊一個正在挑選雜務的弟子,“請問藏經閣的雜務,考核如何辦理?”
那弟子轉頭看他,是個圓臉青年,煉氣五層,聞言笑道:“師弟新來的?藏經閣那活兒枯燥得很,整日對着發黴的古籍,沒幾個人願意去。考核簡單,那邊有紙筆,抄錄一頁古籍無錯即可。”
他指了指角落的書案。
王富貴道謝,走過去。書案上攤着一本殘破的《東玄地理志》,紙張泛黃,字跡模糊。他提筆蘸墨,靜心凝神,開始抄錄。
筆尖落紙,字跡工整清秀,竟隱隱帶着一絲獨特的韻律。十年掃地,他雖修爲停滯,心性卻磨煉得沉穩異常,抄錄古籍這種需要耐心的話,對他而言反而輕鬆。
半柱香後,他將抄好的一頁遞給執事。
執事接過,仔細看了片刻,點頭道:“字跡工整,無一處錯漏。你可去藏經閣尋劉執事報到,每月完成十五日即可。不過提醒你,藏經閣的劉執事脾氣有些古怪,你需小心應對。”
“多謝師兄提醒。”
王富貴記下,正要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
“喲,這不是咱們玄天宗的大功臣嗎?”
他轉身,見三個青年並肩走來。爲首之人錦衣玉帶,約莫二十出頭,煉氣六層修爲,眉眼間帶着倨傲。身後兩人也都是煉氣五層,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模樣。
周圍弟子見狀,紛紛讓開,眼神各異。
“趙師兄。”有人低聲行禮。
錦衣青年擺擺手,徑直走到王富貴面前,上下打量:“王富貴?聽說你前幾日憑幾句話就喝退了那只金蟾,真是好本事啊。”
語氣中的嘲諷不加掩飾。
王富貴拱手:“師兄謬贊,弟子只是僥幸。”
“僥幸?”趙姓青年輕笑,“我趙明坤在內門五年,還沒見過這種僥幸。我很好奇,你一個煉氣四層的雜役,憑什麼能讓金丹期的妖獸退走?”
他向前一步,煉氣六層的氣息隱隱壓迫過來:“是不是……身上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話音落下,周圍氣氛一凝。
王富貴面色不變,依舊低着頭:“弟子只有祖傳的一本舊賬冊,那日情急之下想起祖父提過的‘萬寶道契’,便喊了出來,實在不知金蟾爲何退走。”
“賬冊?”趙明坤眼中閃過精光,“可否借我一觀?”
“這……”王富貴露出爲難之色,“賬冊是祖傳之物,陳舊不堪,恐污了師兄的眼。且陳長老吩咐,讓弟子好生保管,莫要輕易示人。”
抬出陳觀海,趙明坤臉色微變,但隨即笑道:“長老吩咐,自然要遵從。不過——”
他話音一轉:“我實在好奇得緊。這樣吧,我最近得了一件小玩意兒,有些拿不準來歷,聽說王師弟家學淵源,不如幫我掌掌眼?”
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銅錢幣,錢幣鏽跡斑斑,邊緣有缺口,正面隱約可見“通寶”二字,背面則是一道模糊的符紋。
“這錢幣是我從山下坊市淘來的,賣主說是古修士遺物,內含微弱靈氣。王師弟既然能識得‘萬寶道契’,想必對古物也有研究吧?”
他將錢幣遞到王富貴面前,眼中帶着試探。
周圍弟子都看了過來。趙明坤這是明擺着要試探王富貴的深淺——若王富貴真能看出什麼,說明他確有古怪;若看不出,便可趁機羞辱。
王富貴看着那枚青銅錢幣,心中忽然一動。
不是因爲他認得這錢幣,而是懷中的賬冊,此刻微微發熱。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錢幣,入手冰涼,鏽跡粗糙。凝神細看時,賬冊的熱度更明顯了,一行極淡的字跡在他腦海浮現:
【物品:仿制‘落寶金錢’殘片(劣等)】
【狀態:靈氣耗盡,符紋殘缺】
【價值:幾乎爲零,可回收爲微量金屬精氣】
【備注:贗品的贗品,毫無收藏價值】
王富貴心中了然。
他抬起頭,將錢幣遞還給趙明坤,平靜道:“趙師兄,這錢幣是仿古之作,用料是普通青銅摻了少許精鐵,表面的‘古鏽’是用酸液腐蝕而成。至於那絲微弱靈氣,應該是被人用聚靈陣臨時灌注進去的,三日內就會散盡。”
趙明坤臉色一僵。
他身後一人忍不住喝道:“胡說八道!你一個外門雜役,懂什麼鑑寶?”
王富貴不惱,只看向趙明坤:“師兄若不信,可刮開錢幣邊緣的鏽跡,看裏面是不是新銅。或者等三日,看靈氣是否散盡。”
趙明坤盯着他,忽然笑了:“好,好。那就等三日。”
他將錢幣收回懷中,意味深長地看着王富貴:“王師弟果然有些門道。不過內門不比外門,有些事,還是謹慎些好。”
說罷,帶着兩人轉身離去。
周圍弟子低聲議論開來,看向王富貴的眼神多了幾分復雜。
王富貴面色平靜,向執事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事務堂。
走出大殿,陽光正好。他深吸一口氣,朝着藏經閣方向走去。
方才那枚仿制錢幣,賬冊提示是“仿制‘落寶金錢’殘片”。落寶金錢……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聽鬆亭,賬冊曾浮現關於“吞寶金蟾”的條目,其中提到了“落寶金錢”的圖案。
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還有趙明坤……此人絕不僅僅是好奇那麼簡單。他那枚仿制錢幣,是隨意試探,還是另有深意?
王富貴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暫時壓下。
當務之急,是去藏經閣。那裏或許能找到更多答案。
穿過一片竹林,前方出現一座古樸的三層木樓,飛檐翹角,匾額上書“藏經閣”三個大字。樓前古樹參天,環境清幽,只有零星幾個弟子進出。
王富貴走上台階,正要進門,卻聽裏面傳來一聲怒喝:
“廢物!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一個灰衣弟子狼狽地從門內跌出,懷中抱着幾本散亂的書冊,面色慘白。
緊接着,一個頭發花白、胡子亂糟糟的老者怒氣沖沖地跟出來,指着那弟子罵道:“說了多少遍!古籍要輕拿輕放!你當是搬柴火嗎?滾!明天不用來了!”
灰衣弟子連滾爬爬地跑了。
老者餘怒未消,轉頭看見王富貴,瞪眼道:“看什麼看?你也是來整理古籍的?”
王富貴拱手:“弟子王富貴,奉事務堂之命,前來報到。”
“王富貴?”老者眯起眼,上下打量他,“就是那個喊退金蟾的小子?”
“是弟子。”
老者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古怪:“有意思。進來吧。”
他轉身走進閣內,王富貴跟上。
藏經閣一層寬敞明亮,一排排書架整齊排列,上面堆滿了玉簡、書冊。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舊紙特有的氣味。
老者走到最裏面的一張書案後坐下,翹起二郎腿:“老夫姓劉,是這裏的執事。藏經閣的規矩很簡單:第一,不得損壞任何書籍玉簡;第二,整理時要分門別類,做好標注;第三,未經允許,不得查閱二層以上的典籍。”
他指了指角落一堆半人高的書冊:“那些是剛從倉庫清出來的舊籍,有些破損,有些內容過時。你的任務就是整理它們,修補破損,抄錄殘缺,然後分類上架。每日工作四個時辰,完成後可自行在一層查閱典籍——只要不帶走。”
王富貴看向那堆書冊,不少已經泛黃發脆,封面模糊不清。
“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劉執事從桌上拿起一本薄冊丟給他,“這是整理細則,自己看。今日就開始吧。”
說罷,他竟從懷裏掏出一個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然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再理會王富貴。
王富貴拿起細則冊子,走到那堆舊籍前,席地坐下。
隨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封面寫着《東玄域宗門考略》,翻看一看,裏面記載的是八百年前東玄域各宗門的情況,有些宗門早已湮滅在歷史中。
他靜下心來,開始整理。
時間悄然流逝。
閣內寂靜,只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陽光從窗櫺斜射進來,在青石地面投下斑駁光影。
王富貴很快沉浸其中。這些舊籍雖然內容陳舊,卻記載着許多如今已不爲人知的秘辛。他看到了關於上古商盟“萬寶樓”的零星記載,看到了關於“契約之道”的古老論述,甚至在一本殘缺的《異聞錄》中,找到了“老王記當鋪”四個字。
那只是一段不起眼的記載:“……中古時期,有當鋪名‘老王記’,行蹤莫測,專營奇物質押,其契曰‘萬寶’,言出必踐,諸天皆認……”
王富貴心跳微微加速。
他繼續翻閱,又在一本《法寶圖鑑》的附錄中,看到了“落寶金錢”的簡圖——那是一枚外圓內方、生有雙翅的古錢圖案,旁有小字注釋:“落寶金錢,先天靈寶,可落諸天寶物,唯不落功德、信仰之物。”
圖案旁,還有一行極小的批注:“仿品極多,多爲騙局。”
王富貴若有所思。
他想起趙明坤那枚仿制錢幣,又想起賬冊上關於“吞寶金蟾”的記載。金蟾背上的圖案,似乎就是落寶金錢?
正思索間,懷中的賬冊忽然輕輕一震。
他不動聲色地起身,假裝去取另一堆書冊,走到書架後,才悄悄取出賬冊。
翻開最新一頁,上面浮現一行字:
【檢測到附近存在‘債務關聯’物品】
【方位:東北方向,約三十丈】
【建議:接近探查】
王富貴心中一震。
債務關聯物品?在這藏經閣內?
他抬頭看向東北方向——那是通往二層的樓梯口,但樓梯被一道淡青色的光幕封鎖,那是禁制。
劉執事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來:“小子,看什麼呢?二層以上你沒權限,別打主意。”
王富貴連忙低頭:“弟子不敢。”
他收起賬冊,繼續整理書冊,心中卻波濤洶涌。
藏經閣二層,有什麼東西與賬冊的債務有關?
而那位看似憊懶的劉執事,此刻依舊閉目養神,只是嘴角似乎微微翹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窗外,日頭漸漸西斜。
閣內的光線暗了下來,劉執事不知何時點起了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在書架上跳動。
王富貴將最後一本整理好的書冊放上架子,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今日共整理了二十七本舊籍,修補了其中八本的破損,抄錄了五本的殘缺部分。雖然枯燥,但他從中獲得了不少有用信息。
“時辰到了,回去吧。”劉執事忽然開口,眼睛依舊閉着,“明日辰時,準時到。”
“是。”王富貴行禮,轉身離開。
走出藏經閣,暮色已濃。遠處山峰隱在暮靄中,內門各處亮起點點燈火。
王富貴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心中回想着今日種種。
趙明坤的試探,藏經閣的發現,還有賬冊的提示……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個更復雜的局面。
回到聽竹軒時,孫遠已經換崗,接替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女弟子,煉氣八層修爲,只淡淡看了王富貴一眼,便不再理會。
王富貴回到房中,關上門,取出賬冊。
賬冊上,關於“債務關聯物品”的提示依然在,但除此之外,又多了幾行小字:
【今日行爲記錄已更新】
【完成:初次鑑寶(劣等仿品)】
【獲得:微弱‘鑑識’經驗】
【完成:藏經閣古籍整理(基礎)】
【獲得:微弱‘知識’積累】
【提示:知識可轉化爲‘價值’,價值可兌換‘權限’】
王富貴若有所思。
鑑識經驗、知識積累、價值兌換……這賬冊的功能,似乎遠不止記錄債務那麼簡單。
他收起賬冊,盤膝坐下,開始運轉功法。
淡金色的混元靈力在體內緩緩流轉,經過今日的消耗,此刻吸收靈氣的速度似乎又快了一分。
窗外,月色漸明。
而在內門另一處,趙明坤正站在一間靜室中,面前坐着一位黑袍老者。
“父親,那小子果然有些門道。”趙明坤低聲道,“他一眼就看出那錢幣是仿品。”
黑袍老者緩緩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看來陳觀海把他放在內門,不是沒有道理。”
“我們要不要……”趙明坤做了個手勢。
“不急。”老者搖頭,“黑市那邊最近不太平,有幾批貨出了問題。執法堂正在查,這個節骨眼上,不要節外生枝。”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可以多‘關照關照’他。內門弟子間的切磋,是允許的。”
趙明坤會意:“兒子明白。”
“去吧。”老者揮揮手,“記住,做得自然些。”
趙明坤躬身退出。
靜室中,黑袍老者獨自坐着,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眼中神色變幻不定。
夜色漸深。
玄天宗內門,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悄然涌動。
而這一切的中心,那個從外門雜役一躍成爲內門記名弟子的少年,此刻正在聽竹軒中靜靜修煉,對即將到來的風波,尚不知曉。
月光灑在竹林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風起,竹葉沙沙作響。
仿佛在預示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