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姐,恭喜你。”
“你懷孕了……”
女醫生機械化的聲音與程式化的祝賀交織在一起,像一盤卡帶的錄音,精準地在盛年嬈耳邊重復播放。
這已經是她第八次聽到醫生這話了!
盛年嬈無語望天。
她絕望地抬眼,視線掠過醫生那副反光的金絲眼鏡,落在牆壁那面圓形的掛鍾上——分針又一次無情地倒退了十分鍾。
得。
果然又回去了。
盛年嬈人都麻了,每當她說要打胎做人流,準備籤字的時候,就會“咻”的一下回到十分鍾前。
仿佛進入了一本無限流裏,時間無限循環,無限回檔。
搞毛啊!
盛年嬈心情很暴躁,鬱悶卻無從發泄。
事情還要從盛年嬈感到身體不適想要嘔吐,以爲自己得了絕症前來醫院檢查說起。當時的盛年嬈還沒被迫無限循環,第一次聽到醫生說:
“盛小姐,恭喜你。”
“你懷孕了。”
“B超單顯示,你已孕12周+,而且宮腔內探及兩個孕囊,說明懷的是雙胞胎。你放心,兩個胚胎都很健康……”這話時。
盛年嬈整個人都大腦宕機了。
?????
什麼?
懷孕?
還是雙胞胎?
明明眼前身穿白大褂戴着近視眼鏡的中年女醫生笑得一臉和藹慈祥,窗外午後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醫生潔白的袍子上,跟她的笑容一樣明媚。
意外得知懷孕的盛年嬈卻覺得格外刺眼。
她石化了。
她一臉便秘。
還不如得了絕症呢!
至少清清白白。
盛年嬈怎麼都沒想到,原主會留給她這麼一個爛攤子,如果記憶沒接收錯的話,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典型的未婚先孕。
她一個頭兩個大,腦瓜子嗡嗡嗡的,好似有無數蒼蠅在耳邊叫囂。是的,盛年嬈不是原主,她是穿來的。
三個月前,一個名叫盛如煙的女孩找上了豪門盛家,她手裏還拿着兩份親子鑑定報告,一份是盛年嬈的,另一份是她自己的。盛家這才知道,自家養了21年的寶貝閨女竟然不是親生的!
當下。
真千金盛如煙被接回了盛家,而原主這個假千金的身份也變得尷尬起來。好在,盛家是豪門,不在乎多那麼一口飯,所以並未趕走原主,只是原本與傅家少爺傅辛瀚的婚約換成了真千金盛如煙。
原主從小就愛慕傅辛瀚,兩人從小就有婚約,以男女朋友相稱,對此大受打擊,機緣巧合之下她更是發現真千金盛如煙和傅辛瀚早已相識並背着自己勾搭在一起,甚至兩份親子鑑定報告中還有傅辛瀚的功勞,是他幫盛如煙拿到了盛父和原主的毛發。
爲此原主更是心灰意冷,於是到酒吧買醉,與某個不知名但印象中相當帥氣的男子有了一夜情。總之那一夜的記憶,很是混亂。
之後。
原主成了“惡毒女配”,她處處針對真千金盛如煙。
直到前天,原主給真千金盛如煙“下毒”被當衆識破,衆怒之下盛家人根本不聽她的解釋,反而認爲蛇蠍心腸的她是在狡辯,差點當場把她扭送到警局。
最後,還是因爲真千金盛如煙幫忙求情,盛家才沒把她送到警察局,而是把她趕出了門,徹底斷絕關系。
原主被趕出盛家後,一時想不開,走上了絕路。
盛年嬈就是那時候穿來的。
她穿來時,渾身上下溼漉漉地躺在酒店的浴缸裏,身上只着了一件單薄的睡衣,顯然是溺斃的,一旁還有封遺書。
原主想用死亡證明自己的清白。
盛年嬈不免有些唏噓,爲原主的死感到不值,因爲她知道,原主是被人陷害的。憤憤不平的原主確實想給盛如煙一些教訓,所以在她的牛奶裏下了瀉藥,但不知爲何莫名其妙變成了毒藥,還把家裏的寵物貓給毒死了。
中年女醫生還在喋喋不休,一邊說一邊伸手扶扶眼鏡:“你現在這個孕周正好可以建檔,不過——”女醫生抬眼看了眼牆上的鍾表,繼續道:“今天這個時間,是沒辦法空腹抽血了,其他常規檢查倒是可以做,或者你明早再來也行……”
“醫生,我要打胎。”
一秒就作出了決定的盛年嬈徑直打斷女醫生的話,先不說現在被趕出盛家身無分文的她能不能養得起。就算養得起,她也不可能養兩個父親不祥、來路不明的孩子,她自己也還年輕,不想被兩個孩子拖累和束縛,更不想喜當媽。
“啊?”
女醫生愣了愣,然後苦口婆心的勸她:“如今生育率低下,盛小姐,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嗎?雙胎也難得,有些人想求都求不來……”
盛年嬈呶呶嘴:“我未婚,沒對象。”
女醫生秒懂了,她上下打量盛年嬈幾眼,眼神瞬間變了,顯然想不到看起來漂亮乖巧的盛年嬈竟然是這種人。
她聲音冷漠的拿出手術知情同意書:“盛小姐,按照你現在的孕周,月份比較大,藥流是沒辦法了的,只能住院引產,如果你考慮好了,就在這上面籤個字,我盡快幫你安排引產手術。”
“不用考慮!”
“我現在就籤字。”
盛年嬈語氣肯定,拿起桌子上的水性黑色筆迫不及待的想要籤字。未婚先孕然後打胎這種事根本不需要猶豫的,誰猶豫誰留下誰不引產誰是大傻逼!
但她顯然不傻。
然而。
就在筆尖即將觸碰到紙面的那一刹那——
“盛小姐,恭喜你。”
“你懷孕了。”
“B超單顯示……”
一道格外熟悉的話在耳邊響起,盛年嬈略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不懂爲什麼女醫生又重復了一開始的話?
是更年期到了嗎?
這時的盛年嬈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習慣性打斷女醫生的話:“醫生,這話你說過了,我要打胎,做引產手術。”
她把打胎二字咬得很重。
勸說無果的中年女醫生又一次拿出手術知情同意書。
再然後。
一到籤字環節,盛年嬈就被迫回檔了。
直到現在。
已經是第八回了,熟悉的開場白再次魔音灌耳。
一直經歷循環的盛年嬈很是心累,自己不就是想打個胎麼,她招誰惹誰了?怎麼就那麼難啊?盛年嬈心裏陣陣哀嚎,很想仰天咆哮一聲。
等等。
打胎……
引產……
循環……
莫不是……
肚子裏的孩子不想被打掉?
這個念頭一起,盛年嬈覺得自己可能真相了,仿佛是爲了印證她這個荒誕的猜想,下一秒,兩道細微到幾乎無法捕捉,卻又清晰無比傳入她腦海的小奶音,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一道委屈巴巴,帶着哭腔:【嗚嗚嗚……哥哥,腫麼腫麼辦?媽咪不想要窩們,媽咪要把窩們打掉,窩好傷心啊,嗚嗚嗚~窩們不可愛嗎?】
另一道聲音明顯更沉穩些,卻也帶着難以掩飾的哽咽,強裝鎮定地安慰:【妹妹泥別哭,窩、窩們最可愛了!泥放心,窩一定不會讓媽咪把我們打掉噠~一定不會噠~窩會保護泥!】
臥槽臥槽!
是誰在說話?
是倆孩子嗎?
還是她幻聽了?
盛年嬈猛地低頭,難以置信地瞪大了一雙漂亮的杏眸,死死盯住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整個人僵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