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會是盧菲,還是這麼句爆點十足的話。
盧躍一驚,眼含警告去看妹妹,“你要再胡說八道就給我回家去!”
雖然孟京南讓他的介紹掉在了地上,等同於沒打算給宋逍這個面子,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孟京南爲什麼會讓話掉地上,又爲什麼不打算給面子。
孟京南這趟,他是提前知會過的。
宋逍一聽這話,當即變臉,“避免會錯意,我再確認一遍,你剛才罵的是我倆?”
白色抹胸禮服的盧菲脾氣跟乖巧的模樣成反比,驕縱又跋扈,“我哥還介紹了別人嗎?不是我說你,京南哥的飯局,你好歹帶個上得了台面的,一百萬也不少了,這麼個阿貓阿狗...”
“小菲!”
“噗...”
盧躍厲聲呵斥,正好跟主位上像是經過精密時間計算的嗤笑同時響起。
左右爲難,盧躍正想着如何打圓場,猜不透的孟京南忽然又給了個台階。
“既然是阿躍的朋友,那就讓人加兩副碗筷。”
盧躍鬆了口氣,趕忙出聲附和,攬上宋逍的肩膀往裏走。
意料外的是,宋逍站着沒動,“孟先生的好意心領了,這頓飯沒吃之前確實牽腸掛肚,上了桌發現不過也就這麼回事兒,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有個護短的毛病,攪了孟先生用餐的心情先說聲抱歉,下來需要我怎麼賠禮道歉都行,現在...”
宋逍說着,滿目戾氣地看向不屑譏笑的盧菲,“本來看在跟你哥的交情上,我答應他你說什麼我都當沒聽見,你罵我可以,她不行,現在跟她道歉,這事兒就算了了。”
說這話的時候,宋逍心裏已經有了決定,雲臨冰雪城的項目不要了,這個場子也得給焦萊找回來。
再不濟他也是雲臨出了名的公子哥兒,焦萊又是宋斐爲數不多的好友,他要面兒,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盧躍知道這兄弟的脾氣,但沒料到他能這麼剛,那孟京南是什麼人,在場哪個不是家裏只手遮天的主,孟京南跺跺腳,這些人家裏都得要抖上三抖,宋逍這麼說,完全是把宋家排在了焦萊後面。
又氣又急,盧躍目光看向焦萊,“我妹妹被家裏寵壞了,你別跟她計較,讓老逍過去坐。”
焦萊沒把盧菲對她的嘲諷放在心上,從見到孟京南的一秒,她的所有五感就不受大腦控制,而大腦,空白一片,所以她僵在原地。
盧躍的聲音讓她微微回了些神,輕輕拽了拽宋逍的袖子,貼近輕聲道:“正事要緊,別爲了點不痛不癢的小事鬧得大家下不來台。”
宋逍不悅地皺眉垂眸,那句反問被她擠弄的眼神憋了回去。
這番秋波落到孟京南眼裏,無端刺眼。
孟京南摩挲着手指,咬肌快速浮現又疾速恢復平靜,微垂的視線下是極度克制的爆烈。
仿佛海岸與天際,看似相擁,實則遙不可及。
靠近的距離像是忽然刮起的狂風,吹來壓境的烏雲,掀起海面翻涌的浪潮。
還是那股熟悉的櫻桃香,後調帶着淡淡杏仁味。
凝着那雙曾經水汪汪的桃花眼,眸動一秒,心中的駭浪瞬間淹沒了佯裝的男人。
在他旁邊的旁邊落座,焦萊看得見他眸中的情緒變化。
初見那年,二十五歲的男人頂着一頭板寸,桀驁不可一世,意氣風發到讓人不敢直視。
如今一絲不苟的背頭取代了當初的凌厲,可那張面孔還是會讓她一眼便掉進旋渦,劍眉星目,行雲流水的下顎線條勾勒出渾然天成的英俊,骨相完美,皮相更精致,少了張揚,多了沉穩。
“宋公子托阿躍約我,不知道什麼事讓宋公子這般費神,千裏迢迢帶着女朋友赴約。”
漂亮的喉結滾動,聲音還是從前那般低沉好聽。
但不知道是不是焦萊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語調裏帶了一抹若有似無的諷刺,尤其是女朋友三個字。
宋逍臉色還是不好看,之所以落座,無非是聰明的腦殼從焦萊反常的情緒中猜到了什麼。
調整情緒,他勉強讓態度自然了點,“雲臨的冰雪城項目,聽聞孟老板有興趣找盟友,家裏派我來孟老板面前混個臉熟。”
他就這麼水靈靈地說了出來,一點鋪墊也沒有,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孟京南笑得意味深長,手指輕敲桌面,轉眸看向平復之後,臉上毫無端倪的女人,“是麼,既是公事,宋公子帶着女朋友出席,是想派女人上場談合作?”
宋逍努力維持的臉色隱隱又繃不住,“孟老板說笑,項目這個沒了還有下個,這麼好的女朋友要是沒了,那可就難找了,錢這種東西是死的,肯賺就會有,人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心驚膽顫。
桌上五六個人,誰都聽得出宋逍在嗆孟京南,當然,孟京南的尖銳也不少。
目光聚集到波瀾不驚的焦萊身上,紅顏禍水,理論依據很充分。
骨節明顯的手指在半空緩了兩秒才輕輕落下,孟京南垂眸笑了聲,“沒看出來宋公子還是性情中人,這道理我記下了,回頭你那兒要還有這麼好的姑娘,也替我留意留意,一百萬而已,我出得起。”
這句話相當打臉,加上盧菲得意的挑釁冷哼,宋逍拳頭一攥大有掀桌子的架勢。
焦萊一把將手搭在他手背,輕拍了兩下示意他別意氣用事,對上那雙曾讓她愛之入骨,又墜入無盡深淵的眼眸,她不喜不怒,“孟老板這話說的有失水準,要誰往您桌上塞個女人就能談合作的話,那您這生意做的也不怎麼樣。”
話音落下,桌上譁然一片,以爲宋逍就是個綁着煤氣罐的刺頭,那這分鍾的焦萊無疑就是蒙着畫皮的炸藥桶。
幾雙眼睛裏流露的吃驚和意外在桌上飄蕩,盧躍覺得有些頭疼,這個局面是個人也想不到。
孟京南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