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明月派按照慣例舉行講道法會,由掌門清虛真人親自爲內外門弟子講解修行疑難。法壇高築,莊嚴肅穆。
高台之上,清虛真人端坐主位,兩側是門派的幾位核心長老,個個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一派仙風道骨。然而,在這群鶴發童顏或中年模樣的長老中間,混入了一個格外顯眼的身影——正是客卿長老敖星瀾。
只見他穿着明顯改小了的月白長老服,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被寬大的座椅吞沒。與其他長老的肅穆姿態截然不同,他一只手拄着腮幫子,小嘴微微嘟起,一雙靈動的眼睛東瞅瞅西看看,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三個字。在龍族時,聽他爺爺龍皇敖暝講道,他能耐着性子不跑去玩鬧就已經是給足面子了,哪裏受過這種需要長時間端坐的約束?此刻只覺得時間過得無比緩慢,渾身都不自在。
他這般模樣,自然引起了台下衆多弟子的注意和竊竊私語。
一名年輕的女弟子看着高台上那個粉雕玉琢、表情生動的小身影,忍不住低聲對同伴說:“快看那位敖長老……他……他好可愛啊!臉蛋粉嘟嘟的,好像上去捏一捏呀!”
她旁邊的同伴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壓低聲音告誡:“噓!你不要命啦!那可是長老!別看外表是個小孩子,能坐上那個位置的,指不定是修煉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前輩了,說不定就是喜歡幻化成孩童模樣遊戲人間呢!你可千萬別被表象騙了,惹惱了前輩,有你好果子吃!”
這番話引得周圍聽到的弟子紛紛點頭,看向敖星瀾的目光中,敬畏之餘又多了幾分對“前輩高人特殊癖好”的揣測。
敖星瀾的感知何等敏銳,台下那些議論他雖然沒聽全,但也猜了個大概。他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也懶得解釋,只是更加無聊地晃了晃懸空的小腿,只盼着這講道快點結束。對他而言,這種照本宣科的理論講解,遠不如他自己引雷淬體來得實在和有趣。
清虛真人講完一段,或許是出於客氣,或許是想試探這位神秘小長老的深淺,便將目光投向一旁坐立不安的敖星瀾,含笑開口道:“敖長老修爲高深,見解定然獨特,不妨也來爲門下弟子指點一二如何?”
“啊?這……”突然被點名,敖星瀾藍色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台前,看着下方黑壓壓一片、滿眼期待望着他的弟子們,心裏有點發虛。他哪會指點別人啊?
但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退縮。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龍族的“修煉”經歷,然後學着大人的樣子,清了清嗓子,用還帶着稚氣的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
“嗯……這個修煉嘛,依我看……就是該玩的時候就要好好玩,遇到好吃的靈果仙釀就多吃點……要是看中了什麼厲害的法寶靈器,就在長輩跟前多鬧一鬧,撒個嬌,他們心軟了,自然就給你啦!嗯……差不多就這樣!”
“噗——”
他這話一出,台下頓時響起一片極力壓抑的、像是漏氣般的聲音。許多弟子臉憋得通紅,肩膀不住抖動,想笑又不敢在這莊重的場合笑出聲,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捧腹強忍。誰能想到,這位被掌門敬重、能引動天雷的“小長老”,給出的“大道真理”竟是如此……接地氣,甚至可以說是“孩提心得”?
清虛真人也是聽得眼角直抽搐,連忙咳嗽兩聲,掩飾尷尬:“咳咳……敖長老,此乃正式講道場合,還是……還是莫要玩笑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小祖宗壓根就沒正經修煉過,或者說,他的修煉方式根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敖星瀾自己也尷尬地笑了笑,撓了撓頭,趕緊溜回自己的座位。他心裏也嘀咕:我說的是實話啊!在龍族,他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玩着玩着,修爲自己就漲上去了,想要什麼根本不用努力……他哪裏知道普通人需要歷經千辛萬苦才能獲得資源、突破瓶頸?
這番“指點”,雖然讓人忍俊不禁,卻也無形中讓台下弟子們對這位神秘的小長老更加好奇了——他究竟有着怎樣驚人的背景和天賦,才能讓修煉變得如同兒戲一般?
清虛真人見敖星瀾對正經講道提不起興趣,便換了個思路,想着若能讓他收個徒弟,或許能增加他與宗門的羈絆,於是含笑問道:“敖長老,我派弟子中亦有不少天賦出衆的佼佼者,不知長老可有用得順眼之人,有意收歸門下,指點一二?”
“啊?收徒?”敖星瀾一聽,小臉立刻皺成了一團,寫滿了十二分的不情願。他自己還是個十歲的孩子,滿心只想着玩鬧和尋找回家的路,哪有耐心和心思去教導別人?但轉念一想,自己畢竟寄居在人家地盤上,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直接拒絕似乎不太好。
他只好磨磨蹭蹭地再次走到台前,目光在下方前排那些被寄予厚望的核心弟子身上掃過。這些弟子基本都是金丹期的修爲,在明月派確實算是天才,一個個昂首挺胸,希望能被這位神秘強大的小長老看中。
然而,敖星瀾看着他們一本正經、努力表現的樣子,反而覺得無趣。正當他準備隨便指一個敷衍了事時,目光卻被一個稍微靠後些的女弟子吸引了。
那女弟子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帶着活潑靈動的笑容,不像其他人那般拘謹。更關鍵的是,她見敖星瀾看過來,非但不怯,反而笑嘻嘻地從儲物袋裏掏出了兩串紅豔豔、亮晶晶的糖葫蘆,對着他晃了晃,還眨了眨眼。
糖葫蘆?敖星瀾何曾見過這種凡間小吃?在龍族,他吃的都是靈果仙珍,這種造型奇特、看起來甜甜的小零食瞬間勾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心。
他也顧不上什麼長老威儀了,身形一閃,如同一條靈活的小金龍,瞬間就從高台上溜了下來,出現在那女弟子面前,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蘆,問道:“這個……好吃嗎?”
那名叫蓮心的女弟子見他這般模樣,笑得更加開心,如同哄自家弟弟一般,遞過去一串:“可好吃了,長老您嚐嚐?”
敖星瀾接過糖葫蘆,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外面脆甜的糖殼和裏面酸酸的山楂混合在一起,這種新奇的口感讓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嗯!好好吃呀!”他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地湊近蓮心問道:“你……你還有沒有啦?”
蓮心見他喜歡,也很高興:“當然了!我母親就是做這個的,我這裏有吃不完的糖葫蘆,長老想吃,隨時找我!”
兩人一個遞得自然,一個吃得開心,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時間,場面變得十分詭異,讓人完全分不清到底誰是長老,誰是弟子。
敖星瀾吃得心滿意足,小腦袋一熱,轉身就對着高台上的清虛真人喊道:“掌門!我選好了!就選她!讓她做我的關門弟子!”
“什麼?!”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無論是台上的長老還是台下的弟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目瞪口呆!收徒乃是宗門大事,尤其是長老收徒,需考察心性、天賦、品行,何等嚴肅?哪有因爲一串糖葫蘆就定下的?這簡直是兒戲,絕無僅有!
清虛真人也是愣了片刻,看着台下那個還在舔糖葫蘆的敖星瀾,和一臉懵懂又帶着點小得意的蓮心,不由得搖頭失笑。他心知敖星瀾心性特殊,不能以常理度之,強行要求反而不美。況且,這蓮心資質雖非頂尖,但性格活潑靈動,或許正合這位小長老的眼緣。
於是,清虛真人捋了捋胡須,朗聲道:“既然敖長老與蓮心有此緣分,那便依長老之意。蓮心,從今日起,你便是敖長老的關門弟子,需悉心侍奉,勤加修煉,不可懈怠。”
其他弟子雖然心中羨慕嫉妒甚至有些不滿,但掌門已發話,對方又是長老,他們也不敢多言。就這樣,明月派有史以來最兒戲、卻也可能是最特殊的一次收徒,塵埃落定。敖星瀾收獲了一個能給他提供糖葫蘆的“徒弟”,而蓮心,則莫名其妙地成了化神期大能的唯一傳人。